卫留成经营海南（图）

　　卫留成经营海南

　　本期策划 左书舟

　　文/ 本刊特派记者 刘中伟

　　 由央企CEO直接升任政府省长，卫留成堪称中国政坛第一人。

　　 新官上任，他坦言海南属“欠发达省区”，因而被称为“官场新丁”；

　　 他亲自主编并发送《人民日报》人民论坛文章选编，力推全省领导干部学风建设；

　　 他将“执行力”写进了省政府工作报告，但在官场积习面前，他的步履也在放慢，脾气变得温和；

　　 他在谈判桌上不留情面，以至老家中海油有人戏称他为“黑心省长”；

　　 4年来，海南招揽了数百亿元的大项目，他却警惕速度，拒绝“一夜暴富”；

　　 他的脸膛微黑，不修边幅，喜欢别人叫他“老卫”，喜欢爽朗大笑，也喜欢自己捋袖下厨做碗河南烩面，部下都称他性情中人；

　　 2007年2月，直接从企业家摇身变为省长刚满3年的卫留成，又当选为海南省委书记；同年10月当选为中共中央委员。

　　 4年弹指一挥间，这位立志要在海南重塑特区形象、重振特区精神的另类“特首”，其经营业绩如何？

　　卫留成 1946年8月生，汉族，河南泌阳人，大学学历，高级经济师。1965年9月至1970年7月北京石油学院勘探系测井专业学习。1982年7月至2003年10月在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先后任下属单位负责人、副总经理、总经理、党组书记兼中国海洋石油有限公司董事长、首席执行官；2003年10月至2004年2月任海南省委副书记、副省长、代省长、省政府党组书记；2006年11月至2007年1月任海南省委书记、海南省省长、省政府党组书记；2007年2月至今任海南省委书记、海南省人大常委会主任。2002年当选中国共产党第十六届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2007年10月当选中国共产党第十七届中央委员会委员。

　　按照惯例，接手一个企业一定先摸清家底，而查账的这个举动又是典型的企业家做法，但这一举动在官场上是否犯了忌??

　　新官偏要理旧账

　　 从杜青林赴京履新农业部部长，到白克明和王岐山的相继离任，不到两年，作为中国最大经济特区的海南换了四任书记、两任省长。在海南人看来，政坛走马换将、来去频繁。而海南还是没有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以来的“萧条”中走出来。“自从1992年全国性严重的通货膨胀之后，各个省份都逐渐抓住机会实现了软着陆，惟独海南10年来仍被远远地抛在谷底，没什么动静。”国家信息中心宏观经济学者牛犁说。

　　 外界对海南发展的思路也从来了解得不清晰。人们只是依稀地记得，当年特区泡沫反思的结果之一，就是海南没有坚实的产业基础。但事实上，长期以来海南的发展一直陷于这样的一个悖论：管理学上的“木桶理论”认为，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而海南没有像样的工业，就好比海南最短的那块木板。但可持续发展的理论却显示，海南最适于发展的并不是传统工业，而是高效热带农业、旅游服务业和海水养殖业等等。历年来的海南政府，都试图在这个悖论里拿捏两者之间最为合适的“度”。

　　这个难题，也继续摆在继任者卫留成的面前。一些媒体在报道卫留成履新时认为，工业企业出身的卫留成将提出一套发展海南的新思路，尤其在石油产业将会有新动作。

　　而卫留成则说：“我感觉不管是担任书记，还是做省长、市长、县长，一定要有一个清晰的思路。这个思路还得稳定，不要换一拨人、换一届班子就换一套东西，这很重要。比这更重要的，是把思路一步一步变成现实。人人都能提出来一两套发展思路，但是能做到的可能不多，因此一些地区就发展慢。我来海南，不会提新的发展思路。我觉得能够把历届省委的这些精华保持延续性，然后把这些事干成，就行了。”

　　 事实上，初到海南的卫留成，的确没有提出自己的发展思路，而是紧锣密鼓地对全省进行调研和考察。在履职海南不到4个月的时间，卫留成调研的足迹就遍布了全省，包括海口、三亚、通什等18个市县。

　　 回来后，卫留成的脸越沉越黑，这年的一次省政府常务会议上，“欠发达省区”的提法第一次摆上桌面。一位民营企业老总说：省长敢于这么说，是冒着否定成绩的风险。但一些老领导私下握着新省长的手说：“老卫，这是一句大实话啊！”

　　2004年初，国务院对全国各省政府部门拖欠工程款进行专项调查，结果拖欠比例海南名列末尾。“这个脸丢大了”，一位省政府工作人员回忆。

　　 另外一件相关“逸事”则刺激着岛内老百姓的神经。2004年初，一位名叫刘明生的海南省政协委员，正儿八经向海南“两会”提出要修改海南简称，因为琼字与穷字谐音，不吉利。

　　 一位媒体人士曾这样描述当时的海南：贸易立省的宏图伟志，在琼州海峡的阻隔前望洋兴叹；金融改革缺少章法，十几家金融机构悉数覆没；“小政府大社会“的政治体制改革，昙花一现后，重回原点……

　　 这就是等待着卫留成的海南，正如有学者总结的“自然的宠儿、经济的浪子、政治的弃儿”。

　　 此时的卫留成也正为一组数据耿耿于怀。这年年底，统计局照例送上全省年终经济数据，2003年，海南全省的GDP为698.3亿元，相当于广东省东莞市的70%左右(948亿元)。

　　 2004年2月，代省长转为省长后，在第一天的媒体见面会上，他就提着嗓门发出了偿还政府债务的信号。

　　 “摸家底，是企业家的本能。”省委党校副校长廖迅说。接手一个企业一定先摸清家底，而查账的这个举动又是典型的企业家做法，但按照惯例，“新官不理旧账”。在官场上是否犯了忌？卫留成新官上任，偏偏理起了旧账。他的用意很明显：重塑政府诚信，由自省始。

　　 他说：“政府说话不算，或者说了做不到，是很让人伤心的。”

　　 查账的结果，让他吓了一跳??整个欠账的盘子不下200亿，仅交通一家历年债务就高达97亿。

　　 200多亿，这无疑是让他心里沉甸甸的大数字。但另一笔小小的欠账，则让卫留成大动肝火??泰国侨领郑有英，被海南文昌市拖欠2600万元??这笔欠款，如果按原先的决定，每个月只还5万元，依此速度，需五六十年才能结清。侨领们因此事而伤心，海南侨商企业因此也流散殆尽，较鼎盛时期十不存一。

　　 这事最终“撞在”卫留成的枪口上，才得以解决，算来已历时10年。

　　 对家乡事业情有独钟的海南香港商会会长李运强先生曾经埋怨说，宁可到海南去捐钱，也不愿到海南去投资。甚至有人私下比喻，去海南投资好比西天取经，沿途八十一道关卡，盯着唐僧肉。

　　 卫留成决心加强投资环境的整顿，2005年6月，终于以省委的名义出台了“关于海南投资环境问题的若干决定”。

　　 他决心花3年时间根本改变投资环境，但后来常委会商量后，觉得目标应该切实一些，“根本”改成了“明显”。“你由此可想象它的难度。”省政府一位官员这样评价两字之差。

　　 对于提高效率，卫留成有切肤之痛??新官上任第一个月，他亲自作出的57个批件，只落实了2件，其他的要么不知下落，要么“正在办理”??

　　“执行力”写进省政府报告

　　海南官场效能低下，人浮于事，由来已久。一位省领导就曾指斥基层科级干部办事的“老鸭汤现象”：什么事都不着急，先来锅老鸭汤喝喝再说。

　　 2004年1月31日，到海南刚过100天的卫留成，就在第四届海南省政府第二次扩大会议上明确指出，海南的发展不缺少好的思路、好的政策和鼓舞人心的目标，缺少的是强烈的执行理念和狠抓工作落实的精神。因此，要围绕决策、规划、执行和考核等基本执行程序，创新落实工作机制和制度。

　　　 战略是既定的，也是延续的。长期居住海南的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迟福林，堪称是对海南最了解的经济学家。他对历届海南政府确立三个产业格局的“一省两地”战略给予高度评价。但他也直截了当地向记者指出：“海南政府软环境建设的一个最大问题就是，政府拖延、办事拖拉。”

　　 政府机关的官僚作风其实并不独独表现在海南。但卫留成首先是成熟的企业管理者。30多年来，他一直是一个“执行力”的实践者。他在中海油期间打造的“执行文化”，至今影响着每一个中海油人，而他在带领中海油两次赴海外上市的实践，也将这种文化表现得淋漓尽致。因此，当他走到一个政府官员的位置时，卫留成就按捺不住拍案而起。

　　对于提高效率，卫留成有切肤之痛??新官上任第一个月，他亲自作出的57个批件，只落实了2件，其他的要么不知下落，要么“正在办理”。

　　 “这简直不可理喻！”大半生在公司里摸爬滚打的企业家遇到了新难题。这也将是卫留成由企业家变成省长必须要跨越的第一道难题??被政府一贯的环境改造还是要改造一下政府环境。

　　 “我深知我的能力和知识与一个合格省长的要求还有很大差距。但我也有信心把企业家追求效率、效益的思维方式与政府依法行政和严格的工作程序结合起来，把企业优秀的执行文化溶入政府以民为本的本质要求之中，努力找到企业家与政府省长的最佳结合点。”卫留成在全省人代会上的演讲，表达了他将发起一场“政府改革风暴”的雄心。

　　 他决心在政府里导入企业的执行文化，希望政府机关的工作能像企业一样，明确工作进度，明示责任人，然后根据结果来决定奖惩。

　　　 2004年2月26日，卫留成在海南的一个举动颇为引人关注。

　　 他在参加海南省人大三届二次会议万宁、陵水、白沙代表团的审议时，就执行文化的问题向代表们推荐了两本书。一本是《把信送给加西亚》，另一本则是《改革政府》。卫留成希望借这两本书解释其执行文化，并倡导大家工作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

　　 早在2004年春节前夕，他就买了100本《把信送给加西亚》，分别送给海南的厅局长和各市县委书记、市县长，并附上一封信，要求大家认真读这本书，看完后交流一下读书体会。

　　 万宁市长张志平读过《把信送给加西亚》后说，读了这本书，感受很深，理解省长的言外之意，就是强化执行意识，改进执行方式，加大执行力度。而此前，万宁市有过不少省里或市里已确定了的事，或是已形成文件的事，大家还在讨论着该不该去干，或是开会研究研究。

　　　 卫留成成为中国第一个将“企业执行理念”写入了政府工作报告的省长。他希望在政府领域开展一场执行力的实验。他强调，一旦形成政府行政决议，就必须严格执行，执行中有问题可以反映，但不允许既不反映又不执行。并要求尽快完善各项“执行制度”，强化对政府重大决策和部署的执行情况督促检查，必须按照企业项目考察计划、进度、预算、质量的方式，建立完整的干部工作考核制度及监督机制。项目不完成，干部不调动；审计不结束，干部不升迁。

　　 业内人士认为，由卫留成发起的这场关于“执行力”的实验，看似针对海南，其实具有普遍意义，因为在中国大部分的政府机关，执行力、效率从来都是最大的问题。

　　 迟福林说，公共管理理论可能会因为卫留成提倡“政府的效率要以企业的效率为参照系”而给他记上一功。因为时下把企业的文化引入到政府管理中，正是全世界新公共管理理论发展的一个大方向。“卫留成做过大企业，又在海南政府工作过一段，他本身有能力、有可能把企业文化和政府文化相结合，走出一条有效的公共管理的新路。”

　　 卫留成也坦言，中央政府之所以安排他前来海南经济特区主持政府工作，也主要是“希望我将管理大型跨国公司的经验，与政府现有的有效工作程序结合，尝试打造一个廉洁高效政府”。

　　 实际上，就连卫留成提倡的“执行文化”本身，无论是省里的两会报告，还是市县的两会报告，“执行文化”部分落实到文件上都出奇地一致。而如何落到实事中，目前还是最大的疑问。对此，卫留成表示愿意接受挑战。他说自己正在寻找企业家与政府省长之间的最佳结合点，并且“一定会找到”。

　　　 一份报告，如果看了前半页还不清楚的话，按以前的脾气，他会将文件摔出老远。而现在，即便面对文词不通的文件，他在批评时，还要强装平和，“作为省长，你还必须照顾情绪。”

　　 他厌恶效率低下，宁舍程序。

　　 他的一个老部下说，在公司时，即便部下忙得连轴转，卫留成还嫌不够。现在，他必须明白，政府的程序许多时候按部就班，急也急不来。

　　 2004年教师节，他去陵水县慰问教师的20万元慰问金，3个月过去了还没到学校。卫留成事后了解到，“按惯例年底统一向财政打报告。”他还了解到，一些项目如扶贫，一般今年下达任务，明年资金才到位。他无可奈何，“难道就不能快点？”

　　 他痛恨表面文章，开新闻发布会，最讨厌下属给他准备回答稿。在企业时，他不喜欢开没有内容的会，而现在，“有许多场合，你必须出席，书记、省长出席才代表重视。很多会开下来就那么回事，说实在的，陪会、坐会，讲些空话、官话、言不由衷的话，极不习惯，后来有一朋友跟我讲，说老卫啊你得习惯，开会也是工作嘛。”

　　 四年过去了，如今卫留成已履职省委书记。人们还是很高兴地看到海南的官场文化有了很大的变化，长期拖沓养成的懈怠之风正在逆转，卫留成的苦口婆心正在缓缓地融化着多年的坚冰。“实干”正成为响彻琼岛的热词。省委常委最近在传达学习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时总结指出：2007年是海南1994年以来发展形势最好的一年。各级党政机关办事效率高了，各项改革的力度加大了，政府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增强了，老百姓得到的实惠多了。

　　 从正式向国务院递交设立洋浦保税港区的请示到获国务院批准，仅仅用了150天；东环铁路从酝酿到开工，仅用了两年半时间，铁路沿途6市县征地任务也在年底前提前完成。

　　 2007年，从“香蕉致癌”谣言风波让蕉价一落千丈，到受旱情和发电机组停运检修等突发因素影响全省电力供应出现较大缺口；从东方近海水域海底天然气管道被挖破，引起天然气泄漏并起火，到近期的水泥价格一路飙升，省委省政府反应灵敏、应对果断、措施得力，打了4场妥善处置、为民解忧的胜仗。

　　 “海南不要企图做经济强省，要做出自己的特色来。”这个特色被卫留成如此描绘：保护好海南这个中国独一无二的环境，利用好资源，走协调发展的道路??

　　新型工业化突围

　　刚到海南，在一次会见海外的海南人时，卫留成谈了海南的情况后。对方说，这些年听了很多口号，不希望再听虚的东西。卫留成尴尬了一会儿说，这也是中央让我来海南的目的：多干实事。

　　 卫留成来到海南后，发现这里的干部急于发展的愿望很迫切，老是埋怨步子太慢了，要求快，很多时候有一种暴富的思想。以至在海南建省之前走私汽车，建省之后出现房地产泡沫。

　　　 在政府报告中，卫留成不主张提海南进入一个“跨越式”发展阶段，也主张不要跟别人攀比GDP。对于将财政收入增长比例定得高于生产总值，卫留成强调的是经济增长的质量一定要高于它的增长速度。“你不可以片面去追求数量，GDP增长很多，而财政收入很低。”

　　 海南经过10多年的发展，基础设施如交通、通信、电力等比较完善，而且某些方面领先于全国，各种软环境也在改善。

　　卫留成认为，本届政府提出每年GDP增长10%的目标，是建立在海南近几年来经济的稳步回升之上。尽管有相当困难，但还是有条件去实现，关键是不能急于发财，不能大起大落。

　　 卫留成的想法是，海南不要企图做经济强省，要做出自己的特色来。这个特色被他如此描绘：保护好海南这个中国独一无二的环境，利用好资源，走协调发展的道路。

　　 在发展目标上，卫留成将海南定位为健康岛、美丽岛。得天独厚的生态环境是海南长期发展的最基础的资本。海南的经济总量小是一个弱点，但现在把科学的发展观、把全面直辖市的发展思想注入到新的快速发展当中，海南显示出了一种后发优势。

　　 去年初，卫留成与众多的省部级干部在中央党校系统学习了新一届中央政府提出的科学发展观，并用到了海南的实践中。他认为自己受的教育很大，海南现在有条件走协调发展的道路，最重要的是领导不要头脑发热。比如，不要用GDP去考核贫困的中部山区的领导干部，而要保护好资源。

　　 在卫留成来海南之初，人们普遍认为他会在工业上有所作为??海南人称他为“工业省长”??因为工业一直是海南发展中的短腿，但人们失望了。海南历史上对于发不发展工业，如何发展有过争议，目前争议已告一段落。

　　 “鼓励大公司进入、实施大项目带动，坚定不移地推进新型工业化。”政府工作报告如此给海南的工业方向定位。

　　 卫留成说，海南不要做工业强省，不要像别的省市一样工业产值占到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之六七十。海南的工业化道路要以“三不”为前提：不污染环境、不破坏资源、不搞低水平重复建设。

　　 在这个前提下，海南将工业布局集中在西部，而中部山区和东部旅游区不准布置工业。

　　 其实发展工业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说法，多任海南省的领导都提过。关键是，不发展工业，海南如何突围？

　　 卫留成给出的路径是，在保护环境的基础上，鼓励高科技项目，发展造纸、天然气化工、发电、制药、汽车、农业加工业和海洋加工业等。几年后，海南的工业短腿会逐步拉长。

　　 有关方面曾经作过一个调查，主题是“你希望海南发展成什么样？”将近18000人参加，91.68%的人希望成为生态岛，4.95%希望成为经济强省，3.36%希望成为油气、石油与天然气的大省。显然第一个比例是内陆省很多人的想法，把好花园留着。

　　卫留成也认为保护生态与发展工业并不矛盾。

　　 他说，生态省是在海南发展思路当中应该是占着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位置，不要把这两个东西对立起来。我们发展工业，提出了基本的政策即“三不”原则。在这三条原则下，引进大公司，发展大项目。为什么是大公司、大项目？因为海南我去的时候也有一些朋友向我建议，说你能不能走一走温州模式；也有人建议说，广东省产业正在升级，广东淘汰的一些产业可以转移到海南。最后我们调研的结果是，这两个可能都走不通。海南如果是小工业遍地开花的话，那个碧水蓝天，那个生态就没有了。我也曾经在很多场合说过这个话，海南如果把生态破坏掉了，海南就不是海南了，海南就没有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了。因此把生态放在第一位是海南发展一切产业和事业的一个基础。但是大工业、大项目不一样，大项目它的科技含量比较高，它可以花很多钱去进行污染的治理。

　　 本刊记者在海南采访时也看到，省委、省政府提出来的工业项目要集中布局，不能遍地开花的思路已经得到贯彻。一些大工业项目都集中布局在像杨浦经济开发区、东方市等西部一些比较荒凉干旱的地方。

　　 谈及哪些产业是海南下一步的重中之重，卫留成说，海南的资源非常丰富，海南提出的所谓10项工程或者10大工程，基本上是依托海南的资源优势来形成的。比如说医药，海南的南药非常丰富，海洋生物制药有很大的潜力。海南周边的油和气的储量非常丰富，现在每年利用30亿立方米天然气，这是比较高的。将来作为开发南海石油天然气资源的一个支持基地，那是不可替代的。

　　 海南现在在制定产业政策的时候就讲一省两地。一省两地的产业政策，一省叫新兴工业省；两地就是热带高效农业基地，还有热带海岛旅游度假胜地，这实际上是海南的一个产业政策。

　　 卫留成说，所谓经营政府，首先是对政府的国有资产，通过市场化运作使它最大化增值，能够为这个地方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做最大的贡献??

　　“他是一个资本运作高手”

　　 在推动官场改变积习时，卫留成无疑显得步履沉重，但在经济发展方面，他一到任就显得“长袖善舞”。

　　由于海南是一个投资拉动型的海岛经济，要发展海南经济，首先必须留住资金。

　　2004年11月，阔别9年后，海南首次在香港举办招商会。久未在公众场合露面的李嘉诚，主动出席并宴请卫留成，席间谈笑风生。一个星期后，李嘉诚的私人代表已飞抵海南考察，洽谈项目合作。

　　　 三亚海棠湾曾以170亿天价取得了战略投资，“要不是做概念，搞形象推广，怎么会卖这么高？”省发展改革厅的一位工作人员说。

　　卫留成喜欢打高尔夫球。有记者问他：“你曾请100多个在中国的美国商人到海南打高尔夫球，真实用意是什么？”

　　卫留成笑着回忆说：那是2004年2月份，美国中国商会的100多位企业家到海南，他们商会主席找我，说他们想到海南来看一看，最好是能跟我打一场球。我说你们来看看我非常欢迎，而且我就希望你们在这儿多打两天球，但是我不能陪了。原因那天正好省人民代表大会选举省长，我如果去了这省长就选不上了。但我觉得这次活动的效果不亚于开一个小的招商会。2005年又有荷兰商会邀请了荷兰100位顶尖的企业家和中国100多位企业家到海南，3天时间，半天会，两天球。其实坦率地说，如果海南省去招商，到荷兰能把这100位顶尖的企业家请到很不容易。但是现在我没有请，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觉得不是一个简单的体育活动。重要的是一种交往，一种联系，实际上也是招商的一种方式。

　　 一位政府工作人员由是感慨，海南有这么一个能量大的书记，抵得上中央多给不少钱。

　　 “他是一个资本运作的谋略高手。”海南省水务局长王扬俊对此尤有感触。

　　理论界有这个提法，叫做经营政府，卫留成认为首先是对政府的国有资产，要通过市场化运作使它最大化增值，能够为这个地方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做最大的贡献。

　　卫留成举一个资本运作的成功例子：东方市大广灞水利工程二期，拖了8年，省政府一直想把它建起来，就是缺3亿资本金。水利部和发改委就说，你自己要有资本金，中央政府会支持。但是省里就是没有这3亿资本金，议论了好多年，没有启动。后来经过调查研究，就把大广灞一期的股权，31%的股权转让给了国电公司，卖了3.1亿，这个项目总投资要24个亿。省里有了3.1亿做资本金，国家给一部分国债，再贷一部分款，这个项目就起来了。而省里可以说一分现金没掏，就把这个事情大项目办起来了。

　　与中海油洽谈洋浦电厂的股权买卖，更是惊心动魄。谈判还没进行，已经有人担心时任省长卫留成的出身会不会影响其偏向。

　　 当中海油给出2.4亿时，卫留成却不表态，不吱声，不松口。中海油反而摸不清对方的底牌了……3.4亿，4.2亿？对方两次提高报价后，卫留成只搁下了一句话??“低于6亿免谈”。中海油闻讯，威胁要撤出，并托人捎话。卫留成答，“那我们就找别人了”。半年的僵持后，成交价锁定在5.8亿元，除此外，海南省还保有了少量股份。此结果，让下面的厅局干部，既惊喜又后怕。

　　 谈及这些，卫留成怡然自得，“讨价还价是我的强项，况且我知己知彼。”也因为此事，他至今在中海油还背着个“不念旧情，黑心省长”的评价。

　　 “他善于利用这种市场竞争，甚至给别人造成压力，谋取海南省的最大利益。”省发改厅的一位副厅长这样评价。

　　 正是在这些类似的谈判场合，卫留成熟稔地于企业家与地方首长的角色间找到了契合之处??懂企业，了解市场，看准形势??无论身为国企掌舵人，还是政府执政者，皆是市场经济条件下必备的素质。省水务局的一位官员说，真正感受到了当年力推中海油国际上市的“卫老总”的本色。

　　 而所有这些谈判，对象无一不是国内外响当当的大牌企业。海南省改革研究院迟福林院长说，以海南这几年成就的大项目而言，如果顺利产生效益，已经足够带动海南的经济高速增长。

　　 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近20年，经历了1992、1993年的经济泡沫，之后经过10年的疗伤，从2003年开始恢复性增长，到现在进入到一个加速性增长的新时期。目前海南正在建设一大批基础设施项目、一大批工业项目、农业项目和旅游房地产项目。海南畸形的三次产业结构正在逐步调整，穷困的财政逐步得到好转，海南又开始热起来了。

　　 在央视制作播出的“对话卫留成”专题节目拍摄现场，一位打小在海南长大的清华大学研究生对卫说，过去老觉得海南不过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地方，听了卫留成的介绍，看到海南这几年的变化后，终于坚定了回去创业发展、报效家乡的决心。

　　 卫留成认为，不管是企业家还是地方首长，都要有一种责任心。当一个上市公司老总，就得对股民、股东负责；当地方首长，最基本的就是要对老百姓负责??

　　“官场文化我不研究它”

　　 来海南前，曾有不少朋友提醒卫留成说，地方人际关系复杂，需要十分小心。对此，卫留成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以简单对复杂，不参与、不听从、不搅和、不揣摩。他说：跟我多年秘书都知道，任何人说卫留成的坏话都不许告诉我，哪怕是烂在肚子里也别说。

　　　 卫留成坦言，几年来几乎没有单独与厅局、市县领导吃过饭，也不准他们到家里去，不是不想和大家搞好关系，而是为了避免是非。他说不喜欢只说不干、拉关系跑门子的人，最讨厌为了个人私利不惜牺牲党和人民利益的人。

　　卫留成说，官场也好政府也好，应该有一种正常的文化。企业更讲究效益、效率；政府更讲究诚信、程序。企业家和政府首长的结合点是，既严格地讲程序，又要讲效率效益。企业也讲程序，但没有这么复杂。一个最基本的共同点，不管是企业家还是地方首长，都要有一个种责任心。当一个上市公司老总，你得对股民、股东负责；做地方首长，最基本的就是要对老百姓负责。

　　 卫留成在很多场合讲过，我不敢说自己是为了做事而做官，我不做官也在做事，但是我有一个基本的想法??不做会当官而不会为老百姓办事的官。现在很多人对当官研究得很透，什么“官场文化”我搞不清楚，我也不去研究它。在这个问题上我宁可糊涂，但是我干事不糊涂，我要把它干好，每年要干成几件事。我跟市县委书记、市县长说，为官一任，你每年干几件事，5年干成十几件事，在你的权力范围之内，你这个地区变化就大。而你每年发一堆文件，5年你发了几十本文件，你如果事没办好，等于零，再做几年还是老样子。

　　 一位中海油的老部下在陵水担任挂职副县长，与卫留成一次聚餐，席间脱口而出“卫总”，卫留成一愣，旋即失笑。每举酒杯，卫总是浅尝辄止。这位副县长说，“才几年，他酒量小了，面色疲倦了。”

　　 如果说，中海油的卫留成是驾驶着一辆跑车，那么欠发达的海南就好比是一辆满载负荷的大卡车。而卫留成的憔悴正源于此。

　　 在中海油，一年那么多的利润，而现在这个家当，背负着200亿的债务，每年能省下的几千万经费，他都掂量来掂量去，恨不能做出更大的事情来。

　　 过去，他一支笔可掌控亿元现金去向，他当海南省长时，全年可调拨的省长预备金总计也才1亿元。这笔钱的花费主要用来救灾等应急之用，不能随意调拨。

　　　 2007年2月，刚担任省委书记的卫留成在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上特地向与会人员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他幽默而又无奈地说，官越做越大，亲戚也越来越多，当省长时亲戚就比以前多出很多，现在当书记了，“亲戚”也许会更多，亲戚的数量与官职高低成正比。卫留成说，其实自己亲戚极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子女也都有了工作。他向与会者直言，自己的亲戚“如果有需要各位的帮忙，我会亲自打电话或写条子，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否则做错了事你们自己负责。”卫留成这里谈的是廉洁自律，他在提醒大家不要上那些“七姑八姨”的当。

　　 卫留成在抓领导干部学风、作风建设上同样屡出新招，不仅荐书、送书，还亲自编书。一本《〈人民日报〉人民论坛文章选编》的小册子，不久前被分送到海南省各级领导干部手中。小册子的“主编”就是卫留成。汇编的人民论坛10篇文章分别是：《说境界》、《说共事》、《下苦功》、《干出特色来》、《说“胆”论“识”》、《幸福来自“内心和谐”》、《少烟酒味，多些书卷气》、《工作抓上去，干部沉下去》、《一任接着一任干》、《从“能耐”说起》。

　　 小册子编好后，卫留成亲自写编者按。他在按中写道：这几篇短文是我从人民网上下载的，送给各位领导，供大家参阅。文章均不长，但都切中时弊，说理透彻、清晰，读起来很有味道，很有教育意义。不但对干部（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在思想修养方面有教育意义，在工作上也有指导作用。“人民论坛”专栏我几乎每篇都看，颇受启发。我们很多干部工作都很忙，但无论如何不能忽视学习，不能忽视思想修养。我认为要成为一个好领导，首先要先做好人，要有好的思想修养，好的人品，好的工作思路和好的工作方法。希望这些短文对我们有所裨益。

　　 省委书记当“主编”，亲自动手给干部编辑学习材料，号召领导干部学习《人民论坛》，这个非同寻常的举措，耐人寻味，给人启迪。在海南各级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中引起强烈反响，推动了全省领导干部的学风和作风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