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热情的商界英雄 江户到平成的日本发展路径

   在1928年出版的《日本论》中，曾长期留学日本的“海龟”戴季陶对涩泽荣一（1840-1931）作了很高的评价：“那些八十岁级的老人里面，我们试把一个武士出身的涩泽，和町人（市井商人）出身的大仓，比较研究起来，一个是诚信的君子，一个是狡猾的市侩，一个高尚，一个卑陋，一个讲修养，一个讲势力，这种极不同的性格，就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出武士与町人的差别了。

　　和三井、岩崎、大仓一样，曾做过日本外相井上馨副手的涩泽也是明治时期出现的财阀。正如大野建一在《从江户到平成》中所指出的那样，涩泽“充满了热情和理想”。1877年，他的一封信使日本诞生了近代纺织工业。他说服在英国留学的学生山边丈夫，放弃经济学和保险学，而改学纺织技术。而山边丈夫竟然听从了这个陌生人的劝告。学业结束后，山边把纺织技术和在英国订购的纺织机器和蒸汽机带回了日本。1883年，由涩泽和山边筹建的大阪纺织株式会社成立了。

　　大野健一指出，追溯日本经济的发展之路，应该从明治维新前夜开始，因为江户时代的日本经济即已有不少“独特”之处。比如强大的制造业部门、良好的国民教育、私营经济的活力以及友善的政府经济政策都是江户后期日本经济的特点。相比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洋务运动”以来的中国经济的确有过漫长的失落。不过，现在，众人的目光基本上落在改革开放后的30年里。

　　“中国经济的发展为什么比日本慢”在近年已经成为一个问题。就在前年，曾有发改委官员指出，二战后的日本，人均GDP和当时的中国差不多，但同样是经历近30年的时间，日本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人均GDP一度超过美国，而中国的人均GDP仍排在世界100名之外。

　　二战后，一份由日本政府做出的战后损失报告称，在遭受猛烈空袭之后，国内2/3至3/4左右的机器、建筑物和产业基础设施还是得以保存下来。主要问题是，因为燃料和原材料的不足，残存的工厂与铁路无法正常工作。战后的1945-1946年间，日本的生产率降到了战前生产率的30％。

　　但在美国的扶持下，政府投入补贴金、进行复兴融资等政策，日本大部分的市场经济体制得到了恢复，民间的国际贸易也重新开始了。

　　而且，日本战后的萧条并没有持续多久，日本经济的“机遇”出现了??朝鲜战争爆发。从1950年到1953年的3年间，作为补给基地，日本要为美军筹备大批的军需和非军需物资（发战争财的机会在第一世界大战时也有过，当时由于国外需求激增，日本的出口空前旺盛）。美国发动的战争使日本经济萧条顿时烟消云散。通货膨胀终止，价格管制撤销，日本经济开始复兴，并且重又回到了自由市场经济中。

　　很多日本企业都在朝鲜战争期间积累了巨大的财富，不仅增加了大笔的新设备、新技术投资，同时通过对生产和经营的重组也提高了生产效率。同期，在政府方面，扶持重点产业的各种税收优惠措施、建立以日本开发银行为龙头的政策性银行及推行企业合理化的各种法律等政策手段也陆续出台了。

　　和德国的处境不同，当时的美国占领军并不对日本进行直接统治，而是“让日本政府继续存在并发挥其功能，在与盟军总司令部时而交涉、时而又进行的对抗的状态下行使政府职能”。进入60年代，池田勇人内阁通过“收入倍增”计划，使国民关心的重点从劳资对立、日美安保条约等政治问题转移到经济上来了。随着产业的发展，50年代后期的日本人的消费需求也迅速增长，从50年代的洗衣机、冰箱、黑白电视机这“三种神器”到60年代的“3C”即彩色电视机、汽车、空调。“日本制造”在60年代牢牢占稳了本国市场，到70年代已经开始风靡全球。

　　日本在1955年即已加入关贸总协定。大野健一说，日本贸易自由化进行得非常理想。一方面循序渐进、三思而行，另一方面还把产业扶持与企业的外贸表现结合起来。由此，国内企业看是专注于提高自己的生产力而不是贸易保护。当时的日本政府的经济管理水平很出色，“为了实现自由化，就必须要求这个国家具有极强的制度能力，但这对于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并非易事。”

　　终身雇用制也是日本战后私营经济的特点。这种私人经济与集体主义的结合是日本经济的一个独特现象，因为和民族文化有关，这在其他国家也很难见到。忠实的日本员工以极高的效率使日本的大规模生产体系迅速形成。朝鲜战争后，日本经济进入了高速增长期，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一直持续到70年代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年增长率达到了10％左右。到70年代，日本的GNP已经超过了当时的西德，在资本主义世界排名仅次于美国。

　　在商界英雄替代了战斗英雄的中国，如今也出现了一大批商界英雄。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个人成就还不能和日本同行相比，至少在商业精神的建树方面是这样。战后出现的制造业巨头如日本本田的创始人本田宗一郎、松下电器的创始人松下幸之助、以及索尼的创始人井深大和盛田昭夫。他们都是从小工厂开始创业，都是精通技术的发明家。这批人的气质，看起来和明治时期那批实业家差不多。大野健一在评价涩泽荣一时曾说：“明治时期的工业化是由充满热情和理想、具有领导能力和强烈个性的人们来实现的。不知为什么，实际上，明治时期这样的人才非常之多。日本的工业革命是由他们这些人来完成的，仅靠政府放宽法律、放宽政策，或者是实行企业扶持政策可能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