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性金融危机：银行监管再造机会

　　银行监管者传统上关注的是资本充足率，现在的新危险却是流动性不足与市场风险，他们没有及时作出反应，把关注重点和监管实践转移到新问题上来

　　当前的金融动荡之下，很多人在探讨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以及将来如何避免重蹈覆辙，各大金融机构怎么会铸成大错，它们的激励机制存在怎样的系统性扭曲等等，这一图景如今已越来越清晰了。

然而在另一个关键问题上，却是万马齐喑：银行监管为什么失灵了？这种沉默令人不安。从事后诸葛的角度来看，有一点越来越明显：各国监管当局的工作也存在若干重大失误。要想惩前毖后，就不能不搞清楚银行监管失灵是如何发生的。

　　对于金融机构为什么铸成大错，除了美国次贷市场上恶劣的欺骗行径之外，风险管理的瑕疵、过分地依赖信用评级机构、表外信息未做充分披露等都是严重问题。

　　金融创新发展如此迅猛，就连老练的投资者也并不总能充分理解整个复杂结构所蕴含的风险。这些金融操作的整体涵义甚至更晦涩难懂。我们可以推论：投资者遭到蒙骗，集体高估了全球金融市场的复原能力。

　　另外，金融领域存在系统性的激励扭曲、道德风险问题、信用评级机构的利益冲突问题、管理人员薪酬模式鼓励的短期冒险行为等等。

　　这些问题意义重大，但只是事情的一半。事情的另一半是，银行监管没有阻止这些缺陷的产生。

　　如果换了更好、更主动的金融监管，上面所列举的每一条原因原本都是可以阻止的，至少是可以缓解的。金融机构由于存在监管套利机会而不断扩大表外科目的风险敞口，监管当局却坐视不管。这种做法可能会增加银行资产负债表上的或有负债，监管者对此要么是不以为意，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流动性不仅仅同违约风险有关联性，同市场风险也有关联性，而后一种关联性被忽视了。

　　为什么会监管失灵？

　　可以给出两个答案。第一是官僚制度的惰性加上迟钝的判断力。金融创新的迅猛发展不仅误导了老练的投资者，也误导了意图良好的监管当局。从顶级银行家到政府官僚体系里的基层雇员，没有人能够看清堆积在那些复杂金融工具之中的巨大风险。此外，银行监管者传统上关注的是资本充足率，现在的新危险却是流动性不足与市场风险，他们没有及时作出反应，把关注重点和监管实践转移到新问题上来。

　　监管者还少了一点运气，此次金融动荡恰恰发生在国际银行监管标准由巴塞尔I向巴塞尔II转换的节骨眼儿上。我们没能在一年之内完成这一转换，否则金融监管本该能够发现和消除金融体系内的脆弱环节。最后，监管者可能也过于信任现代金融机构的自我监管能力，并且头脑僵化地认为，过度监管才是更值得警惕的危险。

　　第二个可能的答案是扭曲的激励。正如金融机构及其高管一样，官僚组织也会对激励作出反应。这里最大的嫌疑是监管竞争。实施严格的风险管理程序会提高成本，松懈的监管标准很可能反映了这样一种顾虑：监管太严会伤害本国金融业而使外国竞争者受益，一些金融机构也可能将部分业务向某些监管极其宽松、号称“监管天堂”的地区转移。

　　我们能够做些什么来消除这些扭曲的激励，从而建立一套银行监管的有效国际协调机制？只有各个监管当局自己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不论采取什么措施，这一问题都不会得到彻底解决。

　　巴塞尔框架原本的设计就是为了防止此类有害的监管竞争。但与巴塞尔I以硬性规定的数字为基础不同，巴塞尔II所指导的监管更灵活，可以由各国当局自行斟酌其监管的严格程度。这就意味着监管竞争所导致的扭曲不可能杜绝。监管者应该鼓励银行更好地实践风险管理，建立充足的流动性缓冲。但仅仅达成这一点共识是不够的，还应该考虑各国监管者都是单边行动的，他们是否有足够的决心和激励去实施有效地监管。如果在这场危机之前，各国监管者所面对的是一种无力的激励，那么在风暴过后，事情很可能还会如此。

　　推进欧盟统一监管

　　世界范围内银行监管的协调行动只能通过非正式的途径来达到。欧洲却有资格树立更高的目标。是时候考虑建立一个欧盟水平上的机构，来取代国家水平上的监管了。

　　除了抑制监管竞争这个好处以外，还有其他重要理由来拥护建立一个欧盟监管当局。银行业的跨国发展自然也要求建立一个跨国的监管实体。此外，虽然对当地的熟悉是很重要的因素，但是现代金融操作高度复杂，有必要把专业力量集中在一个监管机构中，以取得规模效益。

　　在危机关头，总是应该谨慎再谨慎，以免匆忙决策，因为决策错误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建立一个欧盟范围内的监管体制的需要十分迫切。这场危机和国家监管机构的失败反而创造了一个独特的机会，有利于克服妨碍这一体制创新的那些官僚和政治阻力。（作者为意大利Bocconi大学经济学教授，经济政策研究中心［CEPR］研究员，本文最初发表于www.VoxEU.org，本报编辑马俊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