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七"前夜再思考:人民币该怎样升值?

　　本报记者 孙铭

　　3月28日,1美元对人民币汇率为7.0137,一周之内从7.0518直线升值近400个基点,人民币加速升值的迹象明显。按此趋势,"破7"指日可待。实际上,今年一季度人民币升值累计达3.9%,而汇改至去年底的升值幅度也只有12%。

　　人民币加速升值诱发业界尤其是出口企业的强烈反弹,学界也开始有声音呼吁,要对人民币加速升值的政策进行重新评估。

　　升值遭遇通胀

　　"今年我的企业不倒闭就算阿弥陀佛了,"东莞一家大型制鞋企业的负责人徐建荣在电话中有气无力地告诉记者,"我这个企业开业以来赚的钱可能都要贴到今年,撑一天算一天吧。"

　　作为一家产品全部出口到美国的制鞋企业,徐建荣的鞋厂在广东东莞有一定的代表性。"我对加速升值的态度肯定是强烈反对的,但我们只是一家企业,无法左右人民币加速升值的政策,只能承担这个损失。"

　　而让徐建荣担心的不仅仅是人民币加速升值,"如果仅仅是人民币升值还好说,但现在吃喝拉撒都在涨价,谁能受得了?"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由于新劳动法出台,他厂子的工人平均工资已经到了1400元,较以前大幅上升,而即使这样还不容易招到工人,以前鞋厂招工不要男工,但现在招男工反而招不够;以前招一个工人会来一大群,但现在要招一大群反而只会来一两个。除此之外,水费、电费(由于缺电,企业自发电的成本是电网电价的两倍)等各种费用都有大幅上涨,企业不堪负重。

　　美国次贷危机也影响到了东莞。徐建荣说,他的鞋厂一般每个月的订单会有80万双,但今年4月份的订单只有40万双。据记者了解,东莞的出口占广东的1/3,广东的出口会占到全国的1/3,因此从东莞的情况可以判断,今年的出口形势会因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而有所变化。

　　"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国制造'定价权的缺失。"徐建荣说,像他这样的企业根本没有任何实力谈定价权,定价权几乎完全掌握在外国人手里,产品成本的增加无法得到转嫁。"比如,过去一双鞋的成本是3.6美元,4美元的订单我可以接,但现在的成本远远超过4美元,而订单仍然是4美元,你说这样的订单我接还是不接?接了是死,不接也是死。"

　　"对于人民币加速升值,企业反弹很大。"广东佛山一家外贸公司的总经理张文俊说,"人民币升值或许只是诱因,除此之外,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工人工资增加,再加上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各种因素加在一起就使企业受到很大影响。"

　　行业内开始分化

　　并非所有的企业都像上述鞋厂那样处于倒闭的边缘。

　　张文俊由于是做外贸生意的,有机会与许多出口型企业进行合作。据他观察,由于受到人民币升值等压力的影响,外向型出口企业正在出现分化。有些大型企业的产品科技含量较高,逐渐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定价权,能够转嫁一部分增加的成本。这些企业即使将产品提价,外国经销商也会趋之若鹜,因为留给外国经销商的利润空间仍然很大。

　　比如,佛山一家生产高档服装的企业订单不降反升,原因就在于一些小企业的订单转移到了这家大企业的手中,而生产所谓"大路货"的小型服装加工企业则面临倒闭的风险。

　　"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对人民币升值无可奈何,"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部长张小济说,"比如有垄断优势的出口型企业,就能够通过提价的方式转嫁成本的增加。"

　　但张文俊指出,即使具备部分定价实力的企业,其能够转嫁出去的成本也仅占1/3左右,企业自身还是要承担绝大多数的增加成本。

　　记者也注意到,人民币自汇改以来累计升值超过15%。此前虽然很少企业具有15%的利润率,但现在仍有不少企业还没亏损,主要的原因就是通过效率的提高部分消化了成本的增加。

　　广东溢达纺织有限公司通过对生产流程的整合,进一步挖掘效率提高的潜力,他们希望通过自己投资的电厂投产后,将热能综合利用,来实现成本的降低。而广东佛山南海区将多家纺织企业迁入纺织工业园,为企业集中提供燃料、蒸汽、集中污水处理系统等方式,降低企业的生产成本。

　　UBS亚洲首席经济学家乔纳森?安德森前不久曾撰文指出,对于中国的轻工业来说,只要是人民币渐进升值,其自身便可消化升值压力。他认为,对于轻工业部门的出口来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一年内人民币升值幅度多大,而是怎么升值。一年内人民币每个月升几个百分点和一次性升完对于轻工业出口商来说差别很大。尽管累计下来升值幅度是一样的,但如果一次性升值10%,他们肯定就没有活路了。企业根本来不及调整合同条款、来不及升价格。如果是一步步走,人民币升值就不会对他们利润率产生多大影响。

　　政策应再评估?

　　一季度人民币已经升值了近4%,许多出口企业预计今年全年人民币将会升值超过10%,预计年底的人民币汇率为6.5元左右。

　　对于人民币升值加速的状况,企业是否有足够的避险工具,这是政策制定者不得不考虑的问题。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许多企业都认为目前避险工具还很不够用。张文俊所在的企业是通过买远期的方式来规避风险的,但他只能买50%的额度。原因在于出口收汇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如果没有完成所买的额度,银行将会对他进行罚款,这样就会远远超过规避汇率风险得到的收益。

　　"虽然企业对人民币加速升值有反弹,但国家宏观调控在每一时期都有侧重点,有保有压,现在估计是通过加速升值来压通胀。"张文俊分析说。

　　但人民币升值能否对通胀有抑制作用一直存在争论。中金公司哈继铭认为,通过他做的汇率传导效应研究结果表明,人民币升值长期来看有利于抑制通货膨胀,但是短期作用较小。如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升值5~10%,CPI在半年后仅减少0.2~0.4%,三年后累计下降1.5~3.0%。

　　由于在人民币加速升值的过程中部分出口企业反弹强烈,也有学者开始呼吁央行重新考虑加速升值的政策。理由是,人民币汇率加速升值目前不仅不能抑制通胀,反而加剧通胀压力。当前人民币汇率加速升值,从局部看可能会对部分进口商品价格有抑制作用,从全局看则会激化人民币升值预期,刺激更多的外汇资金流入。要防止通货膨胀恶化,人民币要停止加速升值。

　　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部长张小济却认为,人民币升值不是中国单方面决定的,他甚至不同意所谓"加速升值"的说法。"首先是美国通过降息等手段导致的美元贬值,不应该看成是人民币升值,因为人民币相对于欧元、日元都在贬值,这不是中国政府单方面能够决定的。"

　　张小济认为,人民币升值虽然不是解决通胀的唯一目的,但如果不升值情况会更糟,应该全面看待人民币升值的影响。"央行如果不大量买进美元,人民币升值得还要快。"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