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人民币升值有非持续性或反转风险

　　⊙主持人：邹民生 乐嘉春

　　谭雅玲：中国银行全球金融市场部高级分析师、研究员、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常务理事，本报特约供稿人。

　　⊙主持人：邹民生 乐嘉春

　　美元地位真的削弱了吗？现在考虑人民币升值，不能不留心国际经济环境的反转问题

　　主持人：尽管大家早有预期，但在上周人民币兑美元突破7比1的整数关口时，还是引起了一片喧嚣。

我注意到，你对人民币升值的态度与许多分析人士不同，认为人民币升值预期，有可能脱离正常轨道，并有反转的风险。为什么这么看呢？

　　谭雅玲：我想，在介绍我的看法之前，还是有必要讲一讲人民币升值的外部环境，也就是国际环境。

　　人民币“破7”之后，国际市场对人民币的稳定性，包括对中国经济的变数，是有所担心的。而从我们的角度看，则要密切关注国际环境的变化，特别是外部环境有可能发生反转的问题。这很重要。

　　讲到外部环境，不能不说美国。

　　美国次贷危机引起的国际金融市场振荡，短期内难以消除。国际金融市场未来的风险，将有可能从价格向信用体系和信用制度转移，金融危机将会以新的表现形式、新的特点与新的矛盾来冲击世界经济。

　　从风险防范的角度看，未来的风险将突出表现为对美元价格与价值的判断，将变得十分艰难与混乱。因对美元判断的失误，将有可能引起对市场价格或经济运行失控的危险，从而形成不可预料的经济风险。

　　目前，针对美元贬值或美国经济衰退的恐慌，市场采取的对策主要有，调减或抛售美元资产。这样一来，使美元收益面临短期冲击，更加剧了美元短期贬值的风险，并使短期收益与长期收益形成矛盾。

　　然而，从相关指标或数据看，美国经济其实并未进入衰退。按照经济学定义，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在连续两个季度出现负增长，即被认为陷入衰退。而美国经济至今并没有出现负指标，美国经济衰退没有数据支持。

　　尽管有分析认为，美国经济指标中的主要成分是短期的，并不能代表美国经济的长期趋势，进而采取了减除方式，认为美国经济已经进入衰退，并制造了市场的恐慌。但这种恐慌的结果，并没有伤害美国经济，反而对全球经济造成了巨大冲击。

　　在这种情况下，更多发展中国家作出了进入发达国家市场抄底的判断，从而使大量资金流入了发达国家市场，尤其是美国金融市场。以至流动性过剩的最终收益者依然是美元，而受到伤害或损失的则是发展中国家。

　　由此来看，在不久的将来，美国金融利益最大化、美元财富收入最大化，将会全面体现。这个判断如果成立，将是很重要的。

　　而在另一方面，对美元货币地位的质疑，以及发展中国家目前采取的应对方式，又导致了市场价格的迷失，使其国内资产价格被动上升，打乱了自己的经济改革秩序，并形成了内部风险或危机。这是由美元霸权在震荡时期引发的特殊问题。

　　尽管美元霸权是不公平或不合理的，但在目前的国际经济关系中，美元的特殊作用和影响还是难以消除的。美国经济、金融的强大是形成其霸权或不可替代状况的基础。现在，一些发展中国家采取的过于短线的应对措施，很可能陷入大国霸权设计的陷阱之中，结果是弱国的金融主权逐渐丧失，金融信用逐渐缺失、金融财富逐渐流失，金融地位逐渐下降，而美元霸权反而得到稳固。

　　由于美元的强大在于其实力、在于其基础、在于其资产、在于其财富，只有具备这些条件，才有可能达到霸权、霸道的“资格”。而美元的短期价格并不代表其长期价值，因此，对美元的战略与策略组合，值得观察与研究。因为，即使在当前的美元贬值和美元恐慌的气氛中，美元的储备地位在各国也是上升的，也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反而有微弱稳固。这一点是非常值得关注与思考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考虑人民币升值问题，不得不留心国际环境的反转问题。

　　关注人民币升值的内部压力与国际热钱的冲击风险，未来人民币升值或有逆转可能

　　主持人：美元的国际地位，到底会有怎样的变化，很值得关注。从你的分析看，主要取决于美国的国家实力，特别是其经济实力，这很有意思，是一个很好的观察点。回到我们国内，对人民币升值的国内因素，我们又应该怎么看呢？

　　谭雅玲：这么说吧，当前我国国内的经济周期与金融矛盾已经到了一个复杂的阶段，矛盾的焦点之一也集中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

　　一方面，受国际影响，有不断加大人民币升值水平，并提出一次性大幅升值的建议，而近来美元的继续贬值又进一步刺激了人民币的升值；另一方面，则是由于我国自身的市场条件，一时还难以改变人民币与美元在份额与规模上的格局，以及人民币与美元的上下错落对盈利预期和短期效益的影响。

　　而人民币升值超出我们的承受范围，并不利于我国的长远发展与经济的短期稳定。尤其是在我国，对金融的认知与操作技能的不足，对价格的认定理性不足、对机会的把握和对风险的控制不足，更形成了我国人民币升值的内部原因。

　　然而，虽然当前人民币升值的步伐在难以避免地加快，但是如果面对当前我国股市的低迷，甚至没有一点反转的态势，人民币升值似乎也就透露出一些不可持续的先兆，并有出现逆转甚至不可预料的贬值可能。

　　因为人民币的流动性具有巨大风险，未来甚至有不可控制的可能。从目前国际投机热钱的规模与技术看，人民币正面临受冲击的危险。而对于国际热钱的冲击，我们是不能低估的。如果受到外部热钱的冲击，我们的应对能量与外部冲击的规模相比，两者的强弱如何，是不言而喻的。为此，我们必须关注金融市场快速发展的数量与规模变化，研究金融价格与价值情况，及其作用与影响。

　　从我国经济发展的最大利益出发，权衡利弊，把握人民币汇率水平主动权

　　主持人：显然，就国内因素而言，你只是谈了金融方面的情况，还没有谈到宏观经济方面的问题，及其对人民币升值的影响。这方面可能说来话长了。我们今天先放一放。这里还要问的是，对人民币升值问题，你有什么对策建议？

　　谭雅玲：对人民币升值，我觉得需要考虑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外部对升值的预期与我们的战略对策。

　　年初至今，一些外资金融机构不断推出对我国人民币升值幅度的预期。其中有些预期，一方面超出我国汇率改革的目标，另一方面也超出我国目前经济金融改革的承受能力。

　　特别是年初以来，我国经济压力突出，诚如温总理所言，今年是我国经济最艰难的一年，不仅是我国经济增长面临向下调整的可能，同时我国的通货膨胀压力在短期内更难以消除，而国家采取“双防”的对策，正是我国经济压力扩大的直接体现。因此人民币升值已不完全是我国经济内在调整的反应，而更大程度上来自于外在预期人民币升值压力。

　　如果从发达国家已经面临的经济与货币问题看，作为非常先进、规范甚至经验丰富的发达国家的市场经济而言，他们的货币价格上升与下降是依据经济而行的政策和对策，他们并没有对汇率水平低估或高估的指标预测，只有区间或上下水平的估计，但他们的金融机构却对人民币升值不断调高预期指标。

　　这一方面表明这些发达国家金融机构的双重标准，以及对市场责任与义务的偏离，乃至对人民币升值超出现实与实际状况的预期目的何在，是需要我们仔细分析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提醒我们注意，这种违反事实和脱离现实，以及违背国际金融趋势的预期，会形成刺激和拉动人民币升值的心理预期。这种预期的作用在当今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实际影响是明显而有效，对此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另外，目前发达国家的经济金融，遥遥领先于新兴市场国家和地区，他们都在利用货币政策等手段对自身货币进行干预，而我国尚处在还不成熟、不发达的市场经济过程之中，人民币如此单边升值是否合适？是个问题。对此，我们不仅需要照顾眼前利益，更要有战略考虑，对人民币升值问题需要冷静对待、细致分析。

　　第二，承接升值的内部压力与对策。

　　当前我国经济处于十分复杂和困难阶段，金融处于敏感和自足时期，其中很大程度上与人民币升值有关。而人民币升值似乎也成了解决所有问题的核心。但事实是，我国人民币外部价格上升与内部价格下降，已经导致我国出现外汇储备资产缩水、内部货币价格下降并行的两面损失局面。

　　一方面，用外汇储备美元购买的外部产品价格高昂；另一方面，在人民币升值过程中，购买国内商品的价格也在高涨。出现了货币升值难以抑制、通货膨胀趋势难以控制的尴尬。

　　对此，我国应采取何种对策，需要根据国情和现实加以考虑，对新时期的经济与金融现象，以及汇率特性详加分析，拿出对我国有利的办法来。

　　第三，对美元贬值与人民币升值的不同结果预判。

　　美元贬值与人民币升值是当前金融市场最引人瞩目的两大焦点，但两者的结果却是完全不同。

　　美元贬值缓解了美国经济与金融结构的深重矛盾，使美国的双赤字问题通过货币策略得到了改善；美元贬值是美国损人利己的策略体现，是美国内外战略策略的有效组合；美元贬值更促进了美元的稳固基础。

　　相反，人民币升值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国经济金融的发展进程；一方面是经济过热、投资过热、信贷过热因人民币升值而加重；另一方面是金融资产升值反而成为造成经济压制乃至伤害的因素。典型的如股市的大幅波动，就与人民币升值有直接关系。

　　因此，对美元贬值与人民币升值的后果预判，可能需要投入更多力量加以研究。就目前来看，人民币单边升值虽然在加快，但发生逆转的危险是不能不预防的。对人民币升值趋势的变化与外部环境可能出现的反转，以及由此产生的问题，更要提前作出预警准备，不可掉以轻心。

　　在目前情况下，我们主动调整应对策略，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打消对人民币升值的过度预期。尽管升值预期的打消难度很大，因为流动性过剩、金融效率不足、金融产品缺乏与应对能力有限，会影响我们的应对效果。

　　但是如果从国际趋势看，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在适当时机，采取主动贬值的干预对策，来打消国际炒家对人民币升值的过度预期，谨慎把握汇率上升水平，仍然是可以有所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