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元升值困扰出口企业人民币问题重拾“升值论”

　　日元自去年夏天开始升值，目前升值势头仍然持续。3月14日，美元兑日元汇率更是突破1美元兑100日元关口，为12年来首次。作为外向型经济的日本，日元意外升值对其出口以及经济都产生了沉重打击，也令日本在人民币问题上重拾“升值论”。

　　出口企业盈亏平衡点之下

　　日本内阁府问卷调查显示，日本出口企业盈亏平衡点汇率平均为1美元兑106.60日元。因此，如果日元汇率维持在此水平之下，上市企业2008财年决算出现经常利润减少将不可避免。

　　2月26日到3月3日的一周，日元迅速升值，从1美元兑108日元左右升至1美元兑102日元，达到2005年1月以来的最高水平。3月13日美元兑日元更是突破1美元兑101日元。这在日本朝野都引起了巨大震动。日本财务大臣额贺福志郎(Fukushiro Nukaga)表示“从今后将持续关注汇率走势”，日本经济财政大臣大田弘子也认为美元跌势“快得非同寻常”。

　　日本经济新闻社对截至５月２日企业已发表的财报进行的第一次分析显示，尽管２００７财年（２００７年４月至２００８年３月）日本上市企业（金融类除外）的经常利润维持了２．１％的增长，但末季（今年１至３月）的经常利润同比下降了１８％，纯利润降幅更是高达２８％。其中，日本代表性的出口产业——汽车、电机和电子等行业一季度的盈利状况明显恶化。

　　2002年以来的日本经济复苏过程中，出口起到了很大作用。但受次贷危机影响，全球经济减速，对美出口开始出现阴影。日本民间智库已经下调了经济增长预测，2008财年日本经济实际增长率将降至1.6%左右。

　　尽管，目前很多分析师仍然预测日本企业在未来一年中的收入将出现温和上涨，但是日元升值已经促使一些分析师预测在2009年3月结束的这一财年中日本企业收入将下降。如果后者预测实现，这将是7年来日本企业收入首次下降。汇丰银行泛亚洲股市策略师盖利·伊万斯（Gary Evans）认为，如果美元贬值超过103日元，那么日本企业收入就会减少。

　　伊万斯认为，近年来日本企业受日元币值变动的影响不断扩大，“我想人们还没认识到程度有多严重”。

　　如果日元继续升值，很可能扰乱日本经济。由于市场担心日元升值带来制造业利润减少，股价下跌趋势不断增强。日本股市对汇率波动尤为敏感，因为大型出口企业在日本股市中占据了很大比例。尽管出口只占日本整个经济规模的15%，但是日本大型上市公司的税前利润30%到40%来自海外。而日元升值和股票下跌联动可能会进一步恶化企业和家庭的景气判断。

　　美元贬值不仅仅损害日本对美国的出口。尽管日本对欧洲、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出口仍在增长，但是增速已经开始放慢。“由于国际贸易中70%到80%都使用美元结算，因此尽管日元兑欧元和人民币贬值，日本与欧、中的贸易也受到美元贬值的不利影响。”复旦大学金融学教授孙立坚对《第一财经日报》解释。

　　原油、粮食和大宗商品价格的上升导致日本进口商品价格大幅度上升，恶化了日本的交易条件，进一步打击了日本经济。交易条件用“出口平减指数/进口平减指数”来衡量。据报道，2007年日本进口物价水平同比上升7.1％，出口物价水平仅增长2.3％。成本无法转嫁，减少了日本企业的实际收入。

　　日本银行决策难度增加

　　日元升值也增加了日本银行的决策难度。为防止日元进一步升值、减轻其对出口下降的影响，日本银行应当降息；然而由于日本潜在增长率低、政治风险增大等原因，外资自去年开始大幅撤离，要吸引外资留在日本，提高利率和资产收益率就非常必要。不过，鉴于出口对日本的重要程度，日本货币政策委员会成员赞成加息的人很少。

　　长期以来，日本是通过压低日元汇率的办法来保持本国出口竞争力的。在亚洲金融危机之前，日本一直积极干预外汇市场、人为压低日元汇率。然而研究表明，这种干预成本高、效果不佳，因此1997年、1998年之后，日本逐渐放弃了对外汇市场的直接干预。此后，日本通过长期维持近乎零的低利率政策来保持日元汇率低估。

　　“日元携带交易其实是日本的一种策略，通过无限提供低成本的日元来保证日元汇率低估。次贷危机使投资美元风险骤增，促使大量日元携带交易平盘，造成日元汇率上升，意外地打击了日本出口企业。”孙立坚表示。目前，敦促政府干预汇率的声音重新在日本响起。

　　对人民币的复杂情绪

　　在日元兑美元升值以及美国经济减速等不利对美出口的环境下，中国市场对日本来说更加重要。因此，去年以来日本重提人民币“升值论”就不足为奇了。

　　2007年12月1日中日高层经济会谈期间，额贺福志郎表示，他希望中国允许人民币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升值。与此同时，日本经济产业大臣甘利明(Akira Amari)也表示，他向中方表示，人民币升值最终将增强中国经济的实力。

　　“人民币升值，日本对中国出口的竞争力得以提高，将进一步扩大日本对中国的顺差规模。”孙立坚说，“日本非常希望中国市场发展起来，成为其又一个庞大的海外市场。”

　　此前较近的一次日本呼吁人民币升值，是2006年3月25日第一次中日财长会议上，时任日本财务大臣的谷垣祯一提出中国要尽快实行更为灵活的汇率制度。其原因坊间认为主要是当时美国正在施尽全力要求人民币升值，而日本必须采取必要的措施保持和这位“老大哥”的一致性。

　　其实，人民币“升值论”的源头正在日本。人民币升值浪潮的始作俑者就是日本前财务大臣盐川正十郎。他在2002年10月的一席讲话打开了国际上要求人民币升值的闸门。而盐川当时提出的依据是，人民币的过度低估使得中国在贸易上获取了“不正当利益”。

　　之后，时任日本副财长的黑田东彦与河合正弘联名于2002年12月2日在英国《金融时报》上发表文章《实施世界性通货再膨胀政策正当其时》提出，中国等亚洲新兴市场参与世界贸易体系，对发达地区形成强有力的通货紧缩压力，主张为了消除全球性的通货紧缩问题，除了日美欧进行政策协调外，还必须得到中国的合作，进一步放宽货币政策，提高人民币汇率。

　　出人意料的是，2003年日本突然改变了此前的态度，不再要求人民币升值。日本官员还多次在国际场合声称汇率制度属于各国主权，别国不应干涉。

　　日本贸易振兴机构表示，日本那时转变对人民币态度的关键，在于保护日本在华企业。大多数日本企业反对人民币升值，因为人民币升值对于这些在华日企来讲，将意味着投资成本的增加以及利润减少。

　　除考虑在华日企的投资成本问题，日本还需要考虑“三角贸易”问题。日本向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出口的零部件和原材料，其产成品最终出口到欧美。一些日本企业在这些国家投资的目的也是生产这些产品。人民币升值，也会损害这些产品出口时的竞争力。

　　日本对中国的出口很多用于生产汽车和建筑材料，这些产品的最终需求者是中国的消费者以及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等，最终消费地仍在中国。不过，这部分出口也有可能受到人民币升值的不利影响。因为中国出口受到影响，必然影响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并最终影响中国的消费和投资。

　　瑞银驻东京经济学家Takashi Omori表示：“很多日本对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出口实际上是曲线向美国出口。”因此，日本对待人民币升值的情绪非常复杂。

　　然而，最近一些经济学家表示，曲线出口到美国的影响正在减弱。麦格理银行(Macquarie Bank)驻东京首席经济学家Richard Jerram表示，在过去的半年里美国从全球进口的增长速度急剧下降，但日本的总出口仍然出现了强劲增长。

　　孙立坚认为，日本正越来越重视中国市场，而不是仅仅把中国作为产业链的分工伙伴。之前加工以供出口的产品未来将更多地面向中国国内市场，这在汽车产业已经非常明显。因此人民币汇率升值，对日本来说利大于弊。

　　不过，孙立坚也强调说：“中国目前为转型经济，外需仍然是推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之一，国内购买力需要慢慢培养，目前阶段单靠内需很难生存。日本应该了解这种情况。作为发达国家，日本尚需通过低利率政策压低汇率，更何况我们还是发展中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