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的灾区更多的灾情 最危急时刻：拯救北线！

　　本报记者 杨磊 徐凯 陈小莹 陈欢 黄磊 孙雷 吴红鹰 姚伟

　　步行下山的灾民们绵延数里，仍然摆脱不了身后那难以形容的气息，即使防疫队员们已经加大了消毒和灾后疫情防疫的力度，但是仍然无法彻底覆盖这种味道。

　　从绵竹地区到绵阳地区，每一个受灾救援点的工作都在持续推进中，但道路中断、山体滑坡的不利因素仍然存在，在此次地震的北线一路，彭州、江油、绵阳、安县到北川、平武，越多越多发现的罹难者以及急需救援的人们，仍然在不断袭来的恐惧中各自等待。

　　来自救援指挥部的消息说，来自各个灾区的遇难者数据仍然不确定，被列入失踪者名单的人们至今生死未卜。但地震后72小时这个黄金时间段已经在悲伤和焦虑中度过，最好的救生窗口已经越来越小，上述地区救灾指挥部的官员们都说，在未来几天内，死亡人数有可能大幅上升。

　　5月16日，从这一天的太阳升起之前的几个小时开始，有诸多迹象开始表明，中国政府针对汶川地震的救援工作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15日晚离开四川前接受中央媒体联合采访时说，从震情看，这次地震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大的一次地震，已经超过了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这是国家领导人对于汶川地震超过32年前唐山大地震的首次定性。

　　16日上午，国家主席胡锦涛飞抵四川，这天下午他来到北川灾区视察。在慰问灾后的人们时，他说现在虽然已经过了震后72小时的"黄金救援"时间，但仍然要把挽救人的生命作为当务之急、作为重中之重，同时要抓好伤员的救治，抓好交通、通信、电力等基础设施的恢复，解决好群众基本生活保障问题。他认为，现在抗震救灾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蔓延的灾区

　　5月16日上午，北川县城救灾工作有重大进展，新修建的道路已经基本贯通，这就意味着大型设备的进入开始具有可能。但更多的救援工作仍然在以比较原始的手段进行。

　　来自全国各地的救援队伍们几乎是24小时不停歇地进行工作，很多幸存者被陆续发现，但还是有更多的人至今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目前可以获知的数据是，该县公安局144名干警中，仅有47名幸存??而县公安局的办公楼在地震之后没有倒下，楼体比较坚固。救援人员说，如果以此作为幸存参考指标的话，北川县城内的伤亡比例将会很大。

　　而更多的灾情仍然被掩埋在深山之中。在北川通往绵阳的公路两旁，有很多灾民从大山背后自行走出，试图到绵阳寻求救助。虽然当地政府已经安排了大量车辆进行灾民的撤离工作，但就目视所言，目前自行前往城区的人数依然非常庞大。他们带来的消息说，在北川靠近威县、汶川方向的乡镇中，还有人员被掩埋以及很多伤员需要救助。除了这些由幸存者带来的信息之外，因为通讯至今不畅的原因，还没有办法判断这些山区乡镇的准确伤亡信息。

　　在安县地区，救灾指挥部官员说该县有两个山区乡镇至今无法联系上，因而还没有更多灾后信息。但有逃生出来的灾民说，仅在其中一个镇子上，就有超过200名村民死亡。但这些地区的道路仍然没有办法打通，因而救援队伍尚无法赶到。

　　这和其他灾区遇到的情况大体一致。救援人员说，目前山体滑坡带来的道路阻碍是救灾的最大难题，这直接限制了救援力量的进入。就在彭州地区，有超过10万名灾民仍临困局。救援队伍正在想办法尽快地赶到灾区。

　　但就在北川所见，因为救援的机会窗口越来越小，死亡人数持续攀升已经成为事实。在当天上午，北川县政法委书记等三人被成功解救，但更多的遗体也在持续发现，目前可以确定，该县六名副县长中，已经有三名死亡。

　　解放军医生说，现在救援时间已经超过100个小时，受困者脱水、意识不清等状况应该已经出现，“如果求生意志不强的话，受困者可能自己放弃等待救援”，这就意味更多的亡灵将就此沉睡于废墟之下。

　　而在15日下午，记者曾经在北川县城绿色火锅城废墟旁发现了一名幸存者被压于多个石板之下，当时仍有缝隙可以呼吸，并能传出痛苦的声音??记者当时曾向里面送去两瓶矿泉水，其中一瓶被其拿到??但16日上午，在这个区域已经再也没有声音传出。矿泉水也没有饮用的迹象。

　　医生们说，县城的救援已经转为全面救援，但县城之外的乡镇灾情至今不明??如果幸存者被压在废墟之下，自救的机会微乎其微。

　　在彭州地区，灾难仍在继续。截至16日晚上6点，彭州受灾最重的银厂沟地区，地震引发的山体滑坡将这个镇子直接推到了河中。

　　这天最好的消息来自绵竹市的清平、天池等镇，有2000左右群众被解放军营救出来??虽然较其将近2万人的总人口而言，这只是一个微小的数字，但救援队员们已经看到了扩大救援的可能。

　　逝者与生者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有可能逃生的机会却在大自然的操纵下失去。不利的消息仍在传来。

　　随着更多亡者的发现，对其遗体的处理开始成为工作重点之一。16日上午，北川县城上空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味道。随着中午温度的升高，这种味道的浓度也在持续增加。解放军医生说，这是属于死亡之后身体的正常反应??虽然持续晴朗的天气给救灾提供了更好的条件，但这也意味着遗体的保存更加困难。重庆支援灾区的50多名火化工人已经赶到灾区，力图能够提供帮助。

　　但还是有很多遗体被棉被裹起放于街头路边，更多的遗体则在废墟之下开始了自己的生理循环??医学常识说，遗体开始出现变化后需要尽快处理，否则会滋生更大规模的疫情??因而，防疫部门的工作量开始大量增加，不停有防疫人员身背药桶进行高密度的消毒工作。而其他几个灾区同样有此类的事情发生，在都江堰地区，已经有消息说怪味弥漫上空。国家卫生部说，灾区绝对不能出现大疫，防疫人员已经进行了密切监控。

　　来自民间的志愿者队伍也在持续扩大。一支打着“唐山地震参与救援退伍军人志愿队”旗子的救助队伍在15日下午赶到北川，他们希望能够运用自己的经验为当地提供更多的帮助。

　　救援队员说，目前的救援核心是确保将每一个能够救出的人救出来??确保幸存者能够活下来是最重要的，因而，只要存在可能，他们会不停地扩大自己的救援范围。

　　但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也成为了一个难题。因为目前尚没有对志愿者有统一的对口部门，因而大量的志愿者队伍都是在自行开展工作。国家地震局救援队说，地震救援是一个复杂的工作，当志愿者展开工作时，最好应该有专业人士参与。从彭州一直到北川，所有的灾区都有志愿者参与，目前成都方面已经在电台上呼吁志愿者不要大量进入现场。

　　与此同时，那些活下来的人们同样需要救助。胡锦涛在视察北川灾区时说，针对幸存者的心理疏导工作也要强化??而在北川救灾指挥部，已经有以志愿者身份前来灾区的心理专家开展工作。

　　但更多的生存者仍然在道路不通的“孤岛”上，他们有些通过翻山走路等手段走到安全区，但遗留在灾区的幸存者为数众多??在安县地区，有消息说至少还有2万人被困。而在彭州地区，这个数字还要更大。

　　目前，绵阳体育馆内已经聚满了灾民??政府为他们提供基本的生活物资，全国各地的捐献物资也堆成了高山??但这些灾民们说，他们还是更想听到老家的消息，因为他们都确信自己的家人还活着。

　　但在江油市，一个危险的局面已经出现：虽然在航拍的图片上看该市没有楼房倒塌，但真正走到这个城市的人能够不借助任何设备得出结论，这个城市的很多楼房都已经变成危房??这就意味着一旦还有大规模的余震，江油将会面临巨大压力。

　　这只是一个可能。但确定的消息同样不容乐观：该市救灾指挥部说，江油市已经将频临倒塌的水库数目从18座增加至19座。他们已经确定将会放弃其中的一些水库，但至于用什么手段??泄洪或者是炸毁??目前没有明确说法。

　　越来越少的呼救声

　　16日中午，在北川和安县的交接路口，一群来自成都的人已经等待了数天??成都一所老年大学的长者们结伴前往北川县城几十公里外的羌寨旅行，不幸地震来临，至今生死未卜??这些家属们在地震之后就已经等待在这里，希望能够得到家人的讯息，但传出来的消息令人悲伤??因为山路断绝的因素，至今那里都无法进入救援队伍。

　　他们拒绝离开，打算一有可能就亲自进入现场。

　　但从里面走出来的灾民更多。从13日开始，当地政府已经开始组织大量的民众转移至绵阳等地，从北川往绵阳方向的每一辆车上都挤满了疏散的民众??即便是工程车辆都不例外。但还是有一些民众没有车辆，因而只能通过步行。

　　但在15日、16日两天，自行前往绵阳的人数有大幅增加的趋势??这些人群普遍说，在北川县城上部的苦竹坝水库有溃塌的可能。因为山路断绝的原因，记者无法走到这个水库现场??但是村民们说，地震使水库下方的两座山倒塌并阻断了水库泄水的通道，使之成为一个悬湖??“水面持续上涨，已经淹过了街面”。他们担心水库溃堤会冲跨北川县城。

　　关于水库的安全性问题，目前救灾指挥部方面没有明确说法。参与救援的解放军战士说，他们也对此有所耳闻，但现实是越来越多的救援队伍已经开进现场，“如果有问题，指挥部也不会让队伍开进现场救援”。

　　但民众的恐慌仍然刻在脸上。往外走的人群几乎不放过任何一辆能够远离北川的车辆，只要一辆车略有空隙，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挤上去。

　　心理学者们说，这种大灾之后的恐慌难以避免，但需要有效疏导??地震之后的心理干预必须要尽快展开，与此同时，当地政府也必须对这些灾民进行信息透明化。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在这次大灾中，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人员伤亡，那些幸存者们甚至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甚至是不止一个亲人死去。

　　在北川一中，一个被救出的小女生不停地要求救援队员们去救自己的同学，虽然在地下的那几十个小时，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同学已经逝去??而当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又得知了自己的父母去世的消息。受此打击，她一度陷入昏迷。

　　医生们说，走出这种打击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对于那些幸存的孩子们而言。

　　但目前尚没有对此有明确规划。对于救灾组织而言，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尽可能地将救灾范围扩大，挽救更多的生命。

　　在北川地区，解放军战士们已经开始往更深的山区前进??虽然道路是个大问题，但他们说即便是徒步都要进入。在16日上午出发的队伍中，每一个战士都携带着食品、饮水和药品、担架，负重超过25公斤。

　　而在绵竹地区，越来越多的队伍已经开进。负责当地救援的军方官员说，17日预计将会加大山区搜索力度。在彭州地区，已经有工兵部队前进至灾区附近。

　　但所有的问题最终还是回到了道路上??综合多个前线救灾指挥部消息来看，道路中断是最大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因为目前山体滑坡的可能仍存在，多条打通的道路都被山石重新阻断。

　　更让人担心的是，余震仍然不断。本报多路记者在16日上午都同时感受到了一次较为明显的余震，在北川这次余震甚至让一座大的废墟产生了变形??地震专家说，虽然目前余震仍然较多，但震级会持续降低。救援队伍说，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扩大救灾范围。

　　但北线灾区全面告急的迹象已经体现。

　　一位北川地震的幸存者说，地震发生后他向外逃生时，几乎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废墟之下有人喊叫救命的声音，但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这些呼救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小，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