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要关注资金流入 也要关注资金流出

　　本报记者 杜艳

　　7月14日，央行公布的2008年上半年全国金融运行状况数据显示，6月末，国家外汇储备余额达到18088亿美元，同比增长35.73%。这一数据是2002年底我国外汇储备余额2864亿美元的6倍多。

　　外汇储备的异常增长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人们对热钱涌入的判断。稍早之前的6月24日，社科院世界政治与经济研究所专家张明在社科院网站上发表报告称：“在一定的经济学模型假设下，中国资本市场上的热钱数额惊人，已高达1.75万亿美元。”

　　对于热钱的规模估算多有版本，社科院专家的数据也停留在经济模型的假设条件下，不过研究者们基本认同的是，贸易项下是热钱流入的三大途径之一，其次为资本项下和地下钱庄。

　　就在央行公布最新外汇储备余额的7月14日，国家外汇管理局、商务部和海关总署联合下发的《出口收结汇联网核查办法》正式实施。该政策将通过审核货物流和资金流的匹配，来杜绝境外资金通过虚假贸易项下流入，被市场解读为监管层围堵热钱的重拳之一。

　　国家外汇管理局经常项目管理司司长杜鹏在接受本报专访时表示，出口收结汇联网核查只是个开始，更多的举措还将陆续出台。杜鹏认为，在关注资金流入的同时，也要关注资金流出和流向逆转的可能。“监管的艺术不仅止于某一项政策，而应该进行流入流出的平衡监管。”

　　联网核查

　　《21世纪》：7月14日正式实施的《出口收结汇联网核查办法》，对企业收结汇将结合海关的货物流进行联网核查，这项政策推行的背景是什么？

　　杜鹏：近几年来，外汇储备快速增长，外汇储备余额从2002年的2864亿美元增长到今年6月末的18088亿美元，今年一季度的新增外汇储备就达到1539亿美元。从新增外汇储备的来源看，来自贸易项下的外汇净流入非常突出。

　　今年一季度，出现了商务部统计的贸易顺差下降，而贸易结售汇顺差却逆势上扬的背离态势。从货物贸易看，受美国次贷危机影响，国际需求放缓，而国内则受出口退税政策调整、产业结构调整等因素影响，造成了今年出口下降。今年前5个月，海关统计的进出口贸易顺差为780.2亿美元，同比下降9%，但在贸易增速放缓的同时，我国的货物贸易结售汇顺差却同比增长57%。

　　贸易项下结售汇的大额顺差，主要是我国经济稳步增长，出口竞争力提高的结果，同时受人民币升值预期影响，企业为规避汇率风险，往往采取出口提前收汇、进口延期付汇的方式，扩大了贸易项下的资金流入规模。

　　而我们监管中也发现，有些无贸易经营权的企业，也存在贸易项下的大量收汇行为，还有些企业长期收汇但没有相应的出口。在部分省市出现了预收货款成倍增长、企业付汇率却比较低的现象。如今年4月份我国企业的付汇率只有73%，同比下降了5个百分点。

　　这些情况的出现，也增加了我国的外债压力。截至今年3月末，我国外债余额同比增长18.4%，增速创下历史新高，其中短期外债增长显著，在整个外债中的占比超过了60%。而短债的增长与货物贸易项下的资金流入密不可分，进口延期付款和出口预收货款余额占短债的比例达到61%。

　　针对贸易项下外汇资金大量流入的态势，我们从2005年以来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将一定期限、一定金额以上的延期付款纳入了外债管理范畴，并实行了待结汇账户管理和出口结汇关注类企业管理等等。

　　从效果上看，这些政策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由于这些措施在管理上存在时滞，而关注类企业的纳入面相对较窄，只占全部外贸企业的4%左右，使得有部分企业钻了管理时滞的空子。

　　对贸易方面出现的这些收结汇问题，国务院高度重视，去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就提出，要严格控制短期资本流入，今年初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提出，要加强跨境资金流动的监管。

　　在此背景下，由外汇局、商务部、海关总署三部委联合发布了《出口收结汇联网核查办法》。

　　《21世纪》：联网核查之前和之后对企业、银行的操作会有什么不同，联网核查所起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杜鹏：联网核查之前，我们的出口收结汇管理主要是事后管理，就是发现企业有多收汇的情况后将其纳入“关注类企业”管理，对于“关注类企业”需要凭海关报关单、核销单、出口合同到银行办理结汇，而其余的95%以上的企业，只需要在申报后就可以办理资金收汇、结汇和入账。

　　实行联网核查后，企业在收到贸易项下货款包括预收款时，都需要通过银行登陆中国电子口岸进行出口收汇的核注，在确认有真实出口的情况下，即必须有相应的出口收汇额度时，才能办理结汇划转等资金运用手续。预收货款的收结汇手续应与企业的预收货款登记相匹配。

　　联网核查的主要作用是，保证贸易项下货物流与资金流的一致性，保证贸易的真实性，防止虚假出口的外汇流入。

　　区别对待

　　《21世纪》：对于企业的预收货款或者延期付款，会怎样核定合理额度，既保证企业正常需求，又不会使异常资金乘虚而入？

　　杜鹏：这个问题是我们这次的政策出台中重点考虑的内容，在预收货款方面会针对不同的行业和企业采取区别对待。对船舶、大型成套设备等行业，以及在国际市场上具有竞争力和较强议价能力的高端企业，在核定比例上会有所倾斜。对于这些企业如确定存在核定的预收货款额度不能满足正常生产需要，还可以向外汇局申请，经过核定后，可以增加预收款的额度。

　　这个政策体现了支持优势企业的目的，同时要按照市场规律办事，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抑制异常资金的流入。

　　对于具体的各行业核定的额度系数，我们是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确定了企业合理的预收货款和延期付款的一定比例，基本都能够保证企业正常的需求。对超出这个比例的，如果企业确定有真实的贸易背景，还可以经过核准增加额度。

　　但要强调的是，预收货款和延期付款作为贸易融资，将纳入我国外债管理的范畴。

　　《21世纪》：联网核查解决了对于货物流和资金流的真实一致性的审核，对于货物的报价的真实性，我们是否有办法和措施来鉴别？今后是否会在这方面有举措？

　　杜鹏：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价格是否真实不是外汇局能甄别出来的，这个需要海关等相关部门的协调配合。

　　对于进口，海关有审价体系，可以进行一定的报价真实性鉴别。但对于出口，海关系统主要是为了防止企业相互压价，只有最低价的审核。但是对于所谓合理价格和最高价没有估价体系，由此出现了一些企业高报出口价格，以获得更多外汇流入的情况。对于这个问题，海关也十分重视，目前也正在研究监管措施。

　　在价格的真实性上，外汇管理局只能通过事后检查来进行一定的甄别，但这项工作的难度很大。

　　资金流入、流出双向监管

　　《21世纪》：目前，对于通过贸易项下进来的异常跨境资金，大约占整个异常跨境资金的比率为多少？主要的流入方式是什么？

　　杜鹏：跨境资金，在一定程度上很难有证据界定它的性质，哪些是异常的，哪些是正常的，所以也就很难估算它的规模及占比。

　　从流入的方式看，在贸易项下，一是通过虚报出口收汇，还有就是通过虚假预收货款的方式收汇，另外是资本项下，以直接投资的名义进来，而投资后发现很长时间都没有正常经营，或者外汇资金结汇后用于与注册经营范围无关的支付。还有就是通过地下钱庄流入外汇等。

　　《21世纪》：据悉，外汇局正就跨境资金流入监管进行诸多工作部署，能否简单介绍？

　　杜鹏：是的。首先是对跨境异常资金的流入进行全方位的监管，对货物贸易项下、服务贸易项下、个人项下、资本项下，都进行全面监管；其次，是对于贸易项下货物流和资金流的真实一致性的审核。同时，我们现在也在研究整合服务贸易项下的各种法规，并建立和相关部门的数据共享，以形成监管合力。服务贸易项下目前已开发并在全国推广使用了服务贸易监测系统，可以监测服务贸易项下的资金收付情况。因此，对于该项下流入的异常资金，外汇局可以随时监测；再次，从均衡监管的角度出发，我们不仅关注资金流入，也在关注资金的流出，做到双向监管，对资金的流出问题要未雨绸缪。

　　在联网核查办法出台后，我们也在密切关注异常跨境资金的流动，防止不法资金通过服务贸易、个人或者资本项下流入。

　　《21世纪》：近几年看，我国的跨境资金流入呈现出怎样的趋势性变化？对于这方面的监管完善，您的政策建议是什么？

　　杜鹏：从近几年的情况看，跨境资金异常流入增加，结汇及收汇近年来一直保持双顺差的格局。资金流入特别是贸易项下的资金流入，到今年一季度为止，都呈现逐渐扩大的态势。

　　为此，我们要继续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同时，要通过监管政策的调整，使我们的政策更具有操作性、科学性和前瞻性。通过信息化手段，在做好事后监测、预警的同时，也做到事前的有效监管，将监管的关口前移。

　　同时，要切实建立均衡监管理念，一旦资金流入形势出现逆转，要有防范资金流出的措施。当然，在对付资金流出的管理上我们比流入的管理更具有经验，在已有经验的基础上，还有待进一步完善，防止资金大进大出，对经济造成不利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