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退休高官梁展文加盟新世界引轩然大波

　　62岁的梁展文当初选择新东家以“发挥余热”时，一定没有想到，他的“再就业”会引起如此具有轰动性的麻烦。

　　作为香港政府退休高官、香港房屋及地政规划局前常任秘书长、房屋署前署长，梁展文在8月1日被香港地产巨擘新世界发展(00017.HK)旗下子公司新世界中国宣布任命为该公司执行董事及副董事总经理。

此项人事任命迅速演变为一场关于“利益输送”的大论战，在香江沸沸扬扬地上演，扰攘半月之久。

　　直到8月16日凌晨1时许，梁展文和新世界双方同时宣布无条件解除合约，这场大戏才戛然而止。

　　此前一天，8月15日傍晚，香港公务员事务局局长俞宗怡召开记者发布会，公开就其在梁展文事件处理过程中的疏漏向公众道歉，同日晚，香港运输及房屋局房屋科亦就该事件发表致歉声明。

　　没有结果的“闪婚”

　　8月1日，新世界中国宣布任命梁展文为公司执行董事兼副董事总经理，初步任期3年，年薪312万港元，并有权收取酌情花红，即日起生效。

　　这一年，梁展文62岁，刚从政府部门退休一年半。

　　之前，梁展文先后在港府政务司、财政科及廉政公署等部门任职。2002年起，他出任香港房屋及地政规划局常任秘书长及房屋署署长，在公务员系统效力超过30年，2006年1月停止政府职务，2007年1月正式退休。

　　有香港媒体报道，梁展文退休金达上千万港元，每月长俸6万港元。

　　梁加盟新世界的消息一经宣布，当即引发轩然大波，各种质疑声四起。8月2日，有政界人士向廉政公署去信，要求调查此事，同时有立法会议员表示，梁展文退休前负责香港的房屋政策及发展，退休后又在地产商担当要职，并不妥当。也有学者称，梁展文任内与新世界业务有直接业务联系，退休后出任该公司高管可能影响公务员的公信力。

　　当日，新世界发表声明称，梁展文将主要负责该公司内地地产业务，并不涉及香港业务，因此与其此前角色并不存在利益冲突。

　　但这并没有平息各方的疑虑。8月4日，有长洲居民拟就梁展文事件提起司法复核，希望否决公务员事务局批准梁就职新世界的决定。

　　当日晚，香港行政长官办公室发布声明称，行政长官曾荫权关注公众对梁展文事件的反应，认为特区政府有责任就此事向市民解释清楚，并已要求公务员事务局就事件过程提交报告。

　　梁展文事件愈演愈烈，问题的根源在于梁与新世界发展之间“渊源”颇深。其中最令公众存疑的是“红湾半岛”事件。

　　2002年11月，港府宣布停售居屋，并拟将已落成的私人参建居屋“红湾半岛”卖断给新世界发展子公司新创建及新鸿基地产。

　　2003年1月，政府与发展商就补地价展开谈判，次年2月，双方达成协议，以8.64亿港元补地价卖断红湾半岛，这与政府之前的出价相差甚远，被部分舆论指为“贱卖”。

　　当年11月，新创建宣布要将“红湾半岛”全部拆除，改建豪宅出售，最终因舆论反弹而未竟，遂将红湾半岛装修成“海滨南岸”出售。

　　有香港媒体计算，当年新创建和新鸿基地产，曾动用15-16亿港元为物业进行补地价及大翻新。该物业总楼面为155.3万平方?，以发展总成本约57.27亿港元计，每平方?成本只需3688港元。去年底正式发售时，?价约7000港元，粗略计算，该物业市值近109亿港元，扣除成本已劲赚52亿港元。

　　其时，梁展文正任香港房屋及地政规划局(房屋)房屋及房屋署署长，是“红湾半岛”交易中最高级的负责官员。

　　这也构成了5年后梁展文退休不久即加盟新世界的“敏感”之处。

　　8月15日，曾荫权再度要求公务员事务局重新评估梁展文离职就业申请报告。当日傍晚，公务员事务局局长俞宗怡会见记者，称将重新咨询有关政策局，并向“离职公务员就业申请咨询委员会”提交有关资料，要求该委员会再次提供意见，并向行政长官报告。

　　曾荫权表示，公务员事务局就处理梁展文申请及获准加入新世界中国地产的报告显示，有关申请虽已按照既定程序处理，但该局处理有关申请时，以及在向委员会提交的文件中，均没有提及梁展文曾参与政府处理“红湾半岛”一事，也没有分析公众对此事的评价。

　　对此，俞宗怡表示，对于事件引起广泛关注、评论及质疑，深表歉意。

　　当日晚10点，运输及房屋局房屋科发表声明，就事件致歉。

　　8月16日凌晨，新世界中国与梁展文同时发表声明，宣布无条件解约，且不需要任何赔偿。

　　“新世界中国地产一直重视社会祥和气氛，包容民意。本公司与梁先生均深切了解事件受到社会高度关注，对社会的稳定和谐有一定影响。经过深思熟虑后，双方决定顾全大局，协议无条件提前解约，释除社会疑虑。”新世界中国在声明中说。

　　而梁展文则以“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自澄清”作为自己声明的结语。“既然我重投社会从事我熟悉的行业会引起这样大的风波，我今后会在其他领域寻求新的挑战。”他说。

　　同日，曾荫权表示，在处理梁展文的申请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确有点粗疏的地方”。

　　“过冷河”制度

　　事实上，梁展文与新世界之间是否当真存在所谓“利益输送”，目前并无确切证据可以证实，但在香港人看来，这事毕竟引发了公众的质疑。而政府的形象和公信力，是经不起这类“疑点”的损伤的。

　　“官-商之间的利益输送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问题在于如何从制度设计上切断利益输送的链条，杜绝这种可能性。我认为香港的‘过冷河’制度对防止官商利益输送是有效的。”8月21日，香港大学政治与公共行政学系主任林维峰对本报记者说。

　　香港公务员事务局的资料显示，港府对退休公务员管理政策中明确规定，“正值离职前休假的公务员或已离职的前公务员，不应在政府以外从事可能与其以往政府职务有实际或潜在利益冲突，或可能引起公众负面看法致令政府尴尬和公务员形象受损的外间工作。”

　　“外间工作”指在政府以外接受聘任、就业或担任其他工作，包括自行经营业务、成为合伙人、成为公司董事或成为雇员等。

　　而首长级人员如拟在正式离开政府(退休、约满／合约终止、辞职等)前休假期间，以及／或在正式离开政府后的指定管制期内从事外间工作，不论受薪与否、全职或兼职，均须事先向公务员事务局局长申请批准。

　　据规定，首长级薪级表第4点以上(包括第4点)的人员在停止政府职务之后的12个月“禁制期”内，不得担任任何外间工作，第4点以下的“禁制期”为6个月。

　　除非新工作不存在利益冲突及不大可能引起公众负面看法的，比如在慈善、学术等非商业机构或组织担任职务，“禁制期”才有可能缩短或豁免，反之则有可能延长，目的在于“全面防范利益冲突或公众负面看法”。

　　此后，按可享退休金条款或新长期聘用条款退休的首长级人员，如在首长级薪级表第8点(或等同)以上的，还需要接受3年的“管制期”，第8点以下的“管制期”为2年。

　　在“管制期”内，需要得到事先批准方可从事外间工作。

　　这段“绝缘期”通称为“过冷河”。

　　在“管制期”内，具体的审批准则包括：申请人在职期间是否参与制定政策，使其准雇主直接得益或获取特殊利益；是否曾接触敏感资料，可使其准雇主在不公平的情况下，比竞争对手有利；其在职期间的工作是否与拟从事的工作有任何关连；申请的工作会否使公众怀疑牵涉利益冲突或其它不当之处；拟从事的工作会否在任何方面令政府尴尬或者损害公务员队伍的声誉，等等。

　　此外，即便申请获得通过，在工作范围上也会受到限制。比如，不得直接或间接参与竞投任何政府土地、物业、计划、合约或专营权，并且不得担任与其在职最后3年有关的政策制定、敏感资料等有关的工作。

　　当然，政府还可以就具体个案对工作范围做特殊限制。

　　比如，在梁展文事件中，公务员事务局当初在批准其申请时，也特别附加了4项限制，包括不可参与新世界(9.41,-0.13,-1.36%,吧)与香港有关的事务；不得向新世界透露其任职政府期间得知的机密或敏感资料；不可参与新世界与政府的讨论；获批的职务仅限于新世界中国。

　　由于梁展文属于第8级首长级人员，因此按规定他需要经过1年的禁制期和3年的管制期。到8月1日获新世界中国委以重任，梁展文的禁制期已过，管制期则尚未结束。

　　按规定，申请最终由公务员事务局局长批准，之前局长需要向“离职公务员就业申请咨询委员会”听取独立意见。该委员会目前由香港高等法院原讼法庭法官彭键基担任，另由4名委员和1名秘书组成。

　　对于在清晰的制度框架下仍然发生的梁展文事件，林维峰认为，“此事之所以发生不是程序设计的问题，相关的申请标准已十分清楚，问题在于决策，‘过冷河’的期限究竟是4年5年还是7年并不关键，关键的是对政策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