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改电见证能源变迁

　　地点：东四五条 关键词：能源结构

　　位于北京东四五条深处的一座三合院里，住着石效武先生一家12口人。石效武作为一名保护古都胡同的倡导者，曾不止一次在媒体上露面，他的家也成为见证北京胡同保护和改造的一个样本。

　　“现在的冬季供暖对我们来说就是插插销、按电钮的事情，电费还有峰谷补贴，比以前囤煤球、烧土暖气的日子方便多了，也干净多了。”石效武望着自家的青堂瓦舍、花草鱼虫，满是欣慰地说。

　　三十年间，老北京胡同居民的居住方式在不断变革，就冬天的取暖而言，就经历了烧煤球、蜂窝煤、桑普炉、电采暖等若干阶段……

　　■改革开放前

　　烧煤球伴随着一日三餐

　　石效武于1950年生在东四五条胡同深处这间三合院里，他至少已经是在这个院落里降生并长大的第三代人，其祖父母是满洲的镶黄旗旗人，全家在满清政府结束前就在这里定居。

　　石效武没有考证过自己的祖上是否有过显赫的家世，他儿时的记忆是从新中国诞生之后的岁月里开始的，那时候，他和其他胡同里的孩子一起系着红领巾上小学，然后考上了在当时就被认为是重点中学的北京四中，然后经历那段动荡的岁月，然后被安排到陕西延安插队……

　　对于一个从几岁长到十几岁的少年来说，石效武在这段岁月里留下的印象并不是那些教科书上记录的宏大主题，而是他自己身边的一些私人记忆，每天生火烧煤球就是其中重要的记忆之一。

　　“那时候，烧煤球是小学生们最爱写的作文题材，那时候老师布置写生活中的一件事，全班总会有几个同学写这件事。”

　　石效武至今还能背得一篇写妈妈生火的小学作文，“我把废报纸点着，放上劈柴，撒上煤油……煤球冒着浓烟，放上拔火的烟筒，还是被浓烟呛得够呛……妈妈看着我终于点着了炉子，夸我说，你真行！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石效武还记得这篇作文交上去后，老师的批改写道：为什么心里高兴还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能把怎么高兴写出来呢？

　　改革开放前，烧煤球一直伴随着北京人的日常生活。除了冬天取暖，夏天也要靠它烧水做饭。因为生煤球炉要用劈柴，每个区还专门设有劈柴供应点，石效武记得那时候他家总是去附近的劈柴胡同买劈柴，3分钱一捆，这个价格持续了很多年。

　　再后来，胡同的人们终于不用劈柴了，那条胡同的名字也被相关部门认为不太雅，而改成了现在的辟才胡同。

　　■八十年代末

　　煤球被蜂窝煤替代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改革之风初起，千千万万胡同里老百姓的生活方式，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那几年的夏末秋初，胡同里摇煤球的河北定兴人越来越少，而煤炭公司冬储蜂窝煤的三轮车则越来越多。

　　“煤球炉就跟现在的汽车一样，点火就着，不管就熄，后来有了蜂窝煤，冬天能够一夜不灭火，每天早晨也终于不用总生火了。”石效武的弟媳董念林已经记不清家里是什么时候把铁皮的煤球炉换成了铸铁的三开炉，但每年冬天储煤那段日子里的感觉却让她记忆犹新——每年都要去煤厂订平价煤，然后盯着拉煤师傅把煤一车一车地运回家。最终，小院里的墙根处、窗台上都码满了蜂窝煤，和同时期冬储的大白菜一起，用报纸掩盖好，黑色绿色交相掩映，成为北京胡同民居的特色景观。

　　胡同里生蜂窝煤的岁月贯穿了整个思想解放、经济发展的八十年代，很多生活在北京的青年，就是在一个又一个的冬日里，守在蜂窝煤的三开炉旁，看到了以前没有看过的书籍、听到了以前没听过的流行歌曲，从一盘盘借来的录像里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同时思考着自身的价值……

　　这时候，石效武家的人口越来越多，弟弟妹妹们大都有了孩子，加上历史上留下的两家租住户，小院里越来越挤，蜂窝煤的使用量也不断增加。

　　虽然比起烧煤球来，烧蜂窝煤是明显的进步，但其弊端也相当明显。石效武总结蜂窝煤的弊端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煤气中毒，一个是脏。

　　“那时候，北京每年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于煤气中毒。”石效武家的一个街坊家的女儿在怀孕的时候夜里被熏倒了，抢救过来后母亲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后来出生的婴儿却落下了轻微智障。

　　至于脏，就更是人人都有体会了。每年冬天北风一刮，窗台上的煤面子顺着窗户缝往屋里跑，窗户关得再严也不行。“那时候冬天里人人带套袖，戴口罩。”董念林回忆说。

　　■九十年代

　　从土暖气到桑普炉

　　进入九十年代，市场经济的大潮冲击着人们生活的各个环节，一种叫做桑普炉的采暖设备从高校的实验室里走入了市场，进入到胡同里的千家万户。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些工厂有技术的工人，尤其是管工，就自己制作土暖气，我家里没有人在工厂做工，因此也没有这个条件。”石效武回忆，他家的邻居在工厂上班，用钢管做了一个土暖气，这样煤炉就能在外面生火屋里取暖，避免了煤气中毒，邻居们都很羡慕。不过，土暖气毕竟是少数家庭的“专利”，大多数家庭都望尘莫及。

　　不过很快，一种由清华大学研制的桑普炉就开始在市场上流行起来，石效武家的兄弟姐妹、街坊邻居，几乎全部用上了这种新式灶具。“当时院子里每家的窗台下面都有一台桑普炉，每台炉子顶上还有一个小水箱，到了一定压力就会自动放水蒸气。那时，整个院子乍一看感觉是一个小工厂。”

　　相比过去的三开炉，桑普炉耗煤量较大，家家户户都要留专人看火，石效武家的院子还特地选出了几名“炉长”，轮流负责给桑普炉填煤加水。

　　■煤改电，峰谷价

　　老宅子，新生活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北京，城市改造和房地开发的步子加大，很多胡同里的老百姓都觉得很快就会搬到楼上享受集中供暖了。住在东四五条的石效武却是一名胡同保护主义者，一直在通过各种途径呼吁对老北京的胡同进行保护，在他的想法里，保留老北京胡同和改善居民的生活条件之间一定能够统一起来。

　　最终，北京对旧城的改造在社会各界的大声疾呼下划定了界限，石效武的家被确定在规划的30块旧城保护区内，五代人居住过的三合院被永久性地保留下来。

　　与此同时，一个对二环内旧城平房居民采暖“煤改电”的计划也开始酝酿实施，石效武所在的胡同成了第一批试点地区。

　　石效武说，随着“煤改电”前期的工作，电力公司将该区域的变电箱和电缆进行了成几倍的扩容，过去胡同里一到夏天就停电，吃个电火锅都掉闸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2003年那一年，他们家一下子买了微波炉、电磁灶、电热水器等一大堆家用电器。

　　“煤改电”最核心的工程还是安装电暖器，石效武家安装的电暖器一共花了2000元，根据政策可以分5年偿还，今年正好全部付清了。当然，电采暖在目前的价格条件下比起烧煤还是要贵些，不过很快政府又出台了峰谷电价政策。现在，晚上10点开始到第二天早晨6点，石家的电暖器的用电数都会被自动保留下来，价格标准为夜间每度0.3元，比白天便宜近两角钱。

　　从那年开始，石家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对三合院进行了修葺改造，院子里再也见不到落得高高的蜂窝煤，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花卉和墙角的大鱼缸。

　　人物档案

　　石效武，1950年生人，东四五条老居民，现在山西省某公司驻京办事处工作。石效武自幼生长在北京的老胡同里，中学考上北京四中，后去陕西延安插队。

　　石效武对老北京胡同有着深厚的感情，一直是保护老北京胡同的民间倡导者，为北京保护四合院奔走呼吁多年。本市确定30片历史文化保护区后，石效武成为最早对胡同旧民居进行修葺的居民，现都被诸多媒体所报道。

　　2001年前后，石效武居住的东四地区开始进行北京最早的煤改电试点，同时也是北京最早的峰谷电价试点区，煤改电使老北京胡同人的生活质量再次发生了飞跃。

　　人物问答

　　（1）您认为北京变化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老百姓的消费结构在变化，过去一个月挣的工资全部用来吃穿了，现在用在吃穿上的钱在整体上少了很多。现在大家都在攒钱，想投入到医疗、住房、教育上面。

　　（2）这30年，您对哪一年的印象最深？为什么？

　　2005年2月，政府迁走并安置了我们院儿两个几十年的老出租户。这个院的全部使用权回到了我家手里。

　　（3）提起“郊区”这个词，你想到的是什么？

　　30年前我会想到朝阳区的菜地，是农村，如果让我去居住就有一种恐慌感，但现在那里已经是CBD中心商务区了，大不一样了。感觉现在的远郊区生活条件也很好，城里人能够接受搬到郊区住。

　　（4）举出30年前您最想得到的一样东西和现在您最想得到的一样东西。

　　30年前最想的是让子女多读些书，现在女儿都已经读到博士了。现在想的是能够在郊区有一处楼房，让家里的生活条件再改善些。

　　（5）您拥有的第一个外国牌子是什么？

　　日立彩电，1980年我外派去了一次也门，拿出国指标买的这台彩电。

　　新闻内存

　　改革开放前，北京一直是一个以燃煤为主要能源的城市。那时候，不但工业需要大量的燃煤，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也离不开煤。随着改革开放的步子加大，科学技术的进步，胡同里老百姓的日常能源结构也在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烧煤球到烧蜂窝煤，继而有了液化气罐、桑普炉等等新的取暖和炊事工具。

　　2001年前后，北京市对老胡同确定了多个保护区，并在保护区内实施“煤改电”改造，同时尝试实行峰谷电价，并对老住宅区的电容进行扩容改造。目前，二环路内已有37153户平房居民采暖实现了煤改电，占到总户数的23.88%。

　　记者从北京电力公司了解到，二环路内使用电采暖的居民，主要集中在东城和西城历史文化保护区内的南锣鼓巷地区、东四头条至十条等区域。煤改电为北京城区空气质量的改善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电力公司测算显示，2001年到2006年，2万余户居民实现煤改电，减少消耗1.8万吨标准煤，大大减少了二环路以内的烟尘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