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利率能否拯救美国经济

　　专家表示，美联储此番降息是危机深化背景下的不得已之举，其在提振经济上的意义与此前相似，但也为美国中长期经济金融的健康发展埋下了隐患。

　　2008年12月16日是美联储历史上一个不能被忽略的日子，也注定会成为本轮金融危机的标志性日期之一。在这一天，美联储以超出市场预期的激进姿态进入了事实上的零利率时代，将其联邦基金利率从此前的1%下调到0~0.25%的历史最低区间。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张明博士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美联储此番降息是危机深化背景下的不得已之举，其在提振经济上的意义与此前相似，但也为美国中长期经济金融的健康发展埋下了隐患。

　　激进降息表明态度

　　此前，市场普遍预期美联储在真正触及零利率以前至少会分两步走，也就是分别降息50个基点。而此番美联储一步到位的凌厉之势一方面让人们看到其挽救经济的决心，另一方面也让人们意识到一般的“猛药”已经无法为美国经济止痛。渣打银行北美研究部门主管约翰·卡尔弗利(JohnCalverley)在发给记者的电子邮件中称，经济活动的大幅减弱以及近几周来通胀压力的下行都意味着美联储已经“没有保持谨慎的理由”，而美联储也正是要通过这样的决议和声明向市场表明其在当前环境下果敢和激进的立场。当日，美国三大股指果然高开高走，收盘时涨幅全部超过4%。与此同时，美元对非美货币全线走低，美国国债价格大幅上扬，收益率则降至50年新低。

　　美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成员一致认为，自10月底上次例会以来，美国劳动力市场形势恶化，消费开支、企业投资和工业生产都在下降，金融市场局势依然严峻，信贷条件仍在收紧，经济前景总体上进一步看淡。与此同时，通胀压力明显减小，预计未来几个季度将进一步降低。事实上，就在美联储宣布利率决策之前几个小时，美国劳工部公布的数据显示，11月份美国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月比出人意料地暴跌1.7%，跌幅创历史新高。考虑到油价将继续维持低位，渣打预测美国整体通胀率在未来几个月内即有可能由正转负，而其核心通胀率则有可能在2009年底降至零，并在2010年出现通缩。

　　除下调联邦基金利率外，美联储同时宣布将贴现率即商业银行向联邦储备银行举借短期贷款时支付的利率下调75个基点，从1.25%下调到0.5%，并称利率可能需要在一个时期内保持在这种特别低的水平。但分析人士认为，这些都不是提振市场信心的真正原因，投资者更看重的是美联储在议息声明中承诺的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来促使经济恢复可持续增长并保证价格稳定，这为投资者留下了广阔的遐想空间。

　　实际刺激效果有限

　　激进降息在市场上引起了强烈反响，但其在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中是否也会激起同样浪花呢？

　　从金融体系来看，张明认为降息本身的初衷是稳定金融市场，缓解危机压力，也可以从名义上降低金融机构借贷成本以及短期贷款市场的融资成本，从而有助于降低企业和居民的借款成本，促进消费和投资。就这一点而言，本次降息与此前降息意义相似。但眼下通胀连续暴跌使得本次降息的局限性愈发明显。美联储能够调节的是名义利率，而市场中的实际利率是名义利率减去通胀率(CPI)。在名义利率触及到零的时候，目前的通胀走势却是出现了负值预期，这表明实际利率在未来或有不降反升的可能，这一点在上世纪90年代的日本已有例证。

　　此外，英国《经济学家》杂志16日亦撰文指出，尽管美联储大幅下调目标利率，但其对于实际基金利率(即银行间对额外准备金收取的拆借利率)并不会产生明显影响。因预期美联储降息且银行体系内已有8000亿美元的准备金，目前该利率已降至0.1%左右。

　　就实体经济而言，约翰·卡尔弗利认为，要将这一决策切实传导到实体经济中并且发生作用还需要一段时间。首先，在美国房屋价格还将继续下行的前提下，银行仍需改善其资本头寸。银行间拆借利率LIBOR会继续朝向官方利率靠近，但在相当长时间内都不大可能回归“正常”水平。其次，尽管贷款利率会相应下降，但一段时间内贷款的可得性仍将维持低位。抵押贷款利率的降低对于改善房市会有帮助，但不可能短期内促成市场的扭转，因为一方面目前各银行均提高了首付比例，另一方面失业率上升和市场上对价格走势的负面预期都制约了购房人的购买意愿。第三，随着衰退的加深，投资者对于信贷风险仍存戒备，这种心理至少要到其看到见底信号时方能有所缓解。但由于美国以外各经济体增速仍在放缓，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

　　不过约翰同时强调，美联储激进的刺激经济立场也有着不可小视的积极意义，这至少加大了人们对于美国经济复苏的希望，渣打预计美国经济有望在2009年内起步复苏，但复苏步伐可能会非常缓慢。

　　“定量宽松”隐患重重

　　降息通道已至尽头，眼下无论美联储是否承认，定量宽松政策将成为其今后的主要武器。不过美联储并没有在声明中提出具体举措，只是说今后的政策重点将放在通过公开市场操作以及其他适当的手段来支持金融市场正常运转和刺激经济增长。

　　声明中重申了美联储可能采取的非常规举措，即在未来几个季度内，美联储将购买大量机构债和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以对抵押贷款和房地产市场提供支持，并称在必要时可能扩大购买规模。此前，美联储已宣布将买入高达1000亿美元的房地美和房利美直接发行的债务，并购买二者价值5000亿美元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美联储主席伯南克近期还表示考虑从市场上购买国债。另外，明年早些时候，美联储可能还会采用定期资产支持证券贷款工具来帮助扩大面向家庭和小企业的贷款发放。

　　然而，尽管上述措施本身有助于继续扩大流动性，但其在较长时间内的隐患不容小觑。格林斯潘的长期低息政策在带来美国最长经济扩张期的同时，也在美国金融和经济体系中累积了一个可怕的潘多拉盒子。在当前时点，金融机构惜贷气氛浓重，货币乘数降低，因此美联储大量注资不会引发通胀压力或资产泡沫的积聚。但是，一旦金融市场见底，金融机构亏损披露完毕，银行放贷意愿得以恢复，货币乘数将再度放大，那个时候留在整个金融体系内的流动性就会带来很大的通胀风险。“整个过程将非常微妙，而美联储能否把握最合适的退出时机将是一大挑战。”张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