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第一清盘手"哈维.米勒：雷曼兄弟的清盘人

　　哈维.米勒是美国破产律师界的泰斗。在他近40 年的“清盘”生涯中，米勒经手过许多著名的破产重组案，包括上世纪美国最为轰动的德崇证券破产案。如今，已75 岁高龄的老米勒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破产案—雷曼兄弟的清盘人。

　　这些天想要约到哈维.米勒(Harvey R. Miller) 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作为“美国第一清盘手”，75 岁的老米勒正忙于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破产案—雷曼兄弟的清盘工作。2008 年9 月中旬，这家华尔街第五大投行宣布申请破产保护。

　　自1969 年入行， 米勒经手过许多著名的破产重组案，从美国东方航空公司(Eastern Airlines) 到梅西百货(R. H. Macy)、美国环球电讯(GlobalCrossings)、德士古公司（Texaco）。1990 年，米勒接手专营垃圾债券的美国德崇证券商品公司破产案。作为截至当时美国历史上最大、最为轰动的破产案，此案奠定了米勒在破产律师界的“泰斗”地位。此后，美国律师界设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奖项，用以奖励那些在重组业务上表现突出的专业人士。

　　如今，“泰斗”米勒的每小时薪水高达近1000 美元。美国三大汽车业巨头之一的通用汽车也已于日前表示，他们已经聘请了包括米勒在内的法律顾问考虑可能的破产问题。

　　接手雷曼

　　美国时间2008 年9 月14 日傍晚， 威嘉律师事务所(Weil Gotshal &Manges) 合伙人哈维.米勒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通知他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

　　到达会场，米勒才注意到：财政部、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和其他相关部门官员悉数到场。会议传达的内容很简单：雷曼兄弟必须申请破产。此前，美国财政部长保尔森已明确表示：不会动用纳税人的钱提供交易所需资金。

　　离开会场，哈维.米勒连夜忙碌，在大约5 小时之内就准备好了申请破产所需的全部文件。9 月14 日午夜刚过，雷曼兄弟正式递交了破产申请。

　　此后，在米勒的带领下，威嘉快速组织了一个专业团队，其中包括税务、房地产、诉讼、并购等方面的专业律师，负责此案。

　　“自从9 月15 日雷曼宣布申请破产开始，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凌晨，周末也没有休息。” 威嘉的合伙人之一洛里.法弗(Lori R. Fife) 女士说，她以前从来没工作这么辛苦过，包括轰动一时的世界电信(WorldCom)破产案在内。“一下子要处理太多的业务和诉讼，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基本没时间睡觉。”

　　米勒同样很忙碌。每天早晨8 点左右，米勒开始工作，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在晚上11 点可以收工。“这工作好像永远都做不完似的，紧张的会议和程序复杂的听证会总是一场接着一场。”

　　但雷曼兄弟的庞大规模、其涉及的金融交易的复杂性，都使得破产程序进展异常艰难。接手雷曼之前，威嘉事务所2008 年共处理了13 家公司的破产申请，这13 家公司的债务总和为6840 亿美元。而现在雷曼一家公司的债务就高达近6400 亿美元，这一数目超过了阿根廷全国国民生产总值，相当于2001年申请破产的美国安然公司的十倍。

　　2001年经手安然公司破产事宜的普华永道则表示，考虑到雷曼兄弟的规模远大于安然，如果采取与安然公司类似的清算过程，他们预计可能需要长达6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当然他们将在清算结束前开始偿付。

　　对米勒而言，这是一项十分严峻的考验。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事态发展之快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是一场毫不留情的赛跑，哪怕慢了一点点都会导致数十亿美元的损失。” 在9 月中旬美国破产法庭上召开的一次听证会上，米勒如此表示。据他提供的数据，由于芝加哥商业交易所(Chicago MercantileExchange) 关闭了所有雷曼的交易网点，那一天的24 小时之内，雷曼损失了16亿美元。

　　在雷曼兄弟错综复杂的金融网络中，警惕的投资者们随时都在转移资金，“一些依靠雷曼提供流动资金的公司，来自日本、新加坡和美国本土的雷曼兄弟债权人，他们都想找一切机会转移资金。”

　　在米勒的监督下，尽管雷曼兄弟集团控股公司已进入破产保护阶段，它的经纪交易业务以及其他一些业务仍然在尽量照常进行。比如其旗下的Neuberger Berman，仍在寻找出售机会。

　　米勒坚持认为，对于濒临绝境的公司，“能重组再好不过了。” 根据联邦破产法的第11 章，申请破产的公司应该受到债权方的保护，并有机会进行重组，以便尽快恢复正常的生产、经营，并最终偿还所有债务。

　　尽管雷曼申请了上述第11 章的破产保护，但米勒也觉得，它能够顺利重组的可能性极小。“短期而言，非常遗憾，包括债权人、投资者和资本市场，都将是输家。”即便如此，米勒认为，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买家愿意购买雷曼的部分业务，并且保留其现有员工，这仍将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许多分析人士预测，今年还将有一大批公司破产。而所有的坏消息对破产专家和律师这些专业人士而言，都是好消息。

　　如今，在威嘉事务所，每天都有濒临破产的公司打电话前来咨询。目前，他们除了要处理雷曼兄弟的破产事宜，同时还接手了华盛顿互惠银行(Washington Mutual)、全美最大鸡肉生产商Pilgrim’s Pride 等公司申请破产的工作。

　　出走

　　1969 年，米勒加入威嘉律师事务所。他独立处理的第一个破产案是一家需要清盘的平板印刷公司。经过他的努力，最后这家公司得以顺利重组。“那天我们开了个晚会，那些保住工作的员工们脸上的表情真是无法形容。”时至今日，米勒仍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

　　在成功处理德崇证券等“大案”后，他所领导的威嘉事务所破产部门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成为了同行业中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2002 年3 月，米勒离开了工作近32 个年头的威嘉律师事务所，加入了一家成立仅两年的小型投资银行——绿丘公司（Greenhill），出任破产银行家。

　　米勒的出走引起了业界不小的震动。在接受《美国律师》（American Lawyer）杂志采访时，他给出了答案：按照威嘉的规定，作为事务所的合伙人，年满68岁之后就将被剥夺所有的管理职能以及公司股权分红的权利，成为一名拿固定工资的“工薪阶层”。但米勒同时否认了他是“被迫”离开威嘉的说法：“我只是不想在没有任何管理权的情况下，做那些我已经驾轻就熟的事情。”

　　米勒离开后，威嘉的业务一开始还能够正常进行。2002 年，威嘉承担了安然和世界电信破产的债务顾问工作。然而在此之后，威嘉事务所破产部门的业绩便急转直下。BankruptcyData.com 的统计数据显示，2003 年至2006 年，美国发生了10 起大宗破产案，这其中竟然没有一家是雇佣威嘉来处理破产相关事宜的。

　　“当年如果没有米奇.曼托（MickeyMantle）（注：1951-1968 年美国最伟大的棒球击球手之一），纽约扬基队还能称得上是一支优秀的球队吗？”纽约世达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格瑞吉锐.米尔摩（J. Gregory Milmoe）说，该公司同样以处理破产案而闻名。按照竞争对手的说法，米勒这样的“明星”式的人物离开公司，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但米勒并不认为威嘉破产部门的业务下滑是因他而起，“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全力以赴。”他说，“只是商业环境发生了变化。这是周期性的，一切还会回来的。”

　　此后，虽然身在绿丘公司，但米勒坚持每半年和威嘉律师事务所主席史蒂夫. 丹豪斯(Stephen J. Dannhauser)共进一次午餐。“几乎每次他都要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每当这时，我都会引用诗人托马斯.沃夫的一句话：你再也不能回家乡了（You can’t go homeagain.）。我有权摆摆架子。”米勒笑着说。

　　作为破产银行家，米勒在绿丘公司从事的工作与法律并无多大关系，主要是咨询类事务。“尽管如此，我还是在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工作过程中，很多事情都会多多少少涉及到法律方面的知识，还经常会和威嘉的旧同事们合作。这时，我的内心常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还是很想回去（威嘉）吧。’”

　　2007 年上半年，离开威嘉近5 年之久的米勒，听从了内心的召唤，重回“家乡”。他说，相比破产银行家，他还是更喜欢当“清盘”律师：“打官司可比做生意有意思多了！”

　　为了欢迎米勒回来，威嘉事务所召开了一个特别会议，会议决定为米勒破例免除那条“68 岁”条款。重回威嘉的米勒仍保有合伙人的身份，拥有合伙人的一切职权，但他不再担任破产部门的负责人。尽管如此，米勒得到的薪酬福利远没有绿丘公司高。对此，他笑了笑说：“到了我这个年纪，这些已经都不是问题了，幸福感和满足感更加重要。”

　　无论是因为竞争对手眼中的“明星效应”，还是如他本人所说的“一切都会回来”，米勒回归后的威嘉很快重整旗鼓。

　　“ 我们需要他，”当被问及当初缘何为米勒破例，史蒂夫.丹豪斯如此作答，“不仅因为他在这行拥有极高的声望，更因为对于事务所中年轻的律师而言，他会是一个好老师。他对法律和企业破产、重组事务发自内心地热爱着。”事实上，米勒一直兼任耶鲁大学法学院的客座教授。

　　“强硬派”

　　“当我代表一位客户时，我会一心一意把客户的业务处理得最好，不管对方的律师是谁。”米勒说，“我也不赞成律师之间串通一气互相利用。”

　　用卢克. 德斯宾斯（Luc A.Despins）的话来说，米勒的处事方式“十分学院派”。卢克.德斯宾斯是一家纽约律师事务所重组部门的负责人，最近的身份是代表雷曼的一些债权人。此外，在其他案子中他也和米勒有所接触。

　　“当他出庭时，他总是会把要说的话都打印出来，准备好。我们这一代律师就很少有人会把整篇发言都打下来，我们一般都是在笔记本上写下最重要的论点。”今年48 岁的德斯宾斯先生说。

　　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米勒，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他是那种出席任何场合总是衣着得体、能够出口成章的大律师，比如他能即兴发表一篇演讲，详细地批评美国政府在雷曼濒临破产时的种种不该有的反应。

　　米勒在法庭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硬派”。对方律师往往会在对簿公堂时受到米勒毫不留情的打击，即便是面对自己的“老朋友”。

　　在雷曼破产案的听证会上，米勒就含沙射影地批评他在威嘉的前搭档、代表雷曼数名债权人的纽约破产律师马丁.比林斯托克（Martin J.Bienenstock），质问他对一项被提上议程的交易的理解。“我有点震惊，和马丁合作过好多年了，他竟然连这项合约都无法理解。”在去年9 月的听证会上米勒说。

　　米勒希望法庭能加快审核程序，批准雷曼公司把其美国投行与资本市场业务，卖给英国巴克莱（Barclays）银行。而马丁则担心这笔交易将使债权人得不到赔偿。

　　事实证明，米勒的做法成功了。为了接管雷曼兄弟的这部分业务，去年12月，巴克莱决定裁减3000 名美国员工。“米勒有着不屈不挠的精神。”卢克说，他从雷曼一案中发现，米勒“从不退缩”。

　　对于这份职业，米勒充满了热忱。“生活需要冒险，破产律师这一行正好能提供这一点。不仅仅是因为我可以接触到各行各业的重组事务——能源、零售、制造，甚至是卫星制造方面的公司，更让我热爱的是参与重组过程本身。”他说，“这也许是目前为数不多的需要‘百科全书’一般的人才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