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卡危机不可轻视

　　黄少明

　　由次贷引发的金融危机已整整延续了17个月之久，至今尚未有完结迹象，相反仍在步步深化。由最初的次贷风暴，导致大型核心机构倒闭，掀起金融海啸，引爆系统性金融危机；再通过全球性的信贷紧缩，最终损及实体经济层面，引发目前世界性经济危机。

虽然目前再发生核心金融机构诸如雷曼倒闭而引发金融海啸的可能性，由于各国宁愿采取高成本的私有化手段加以挽救而大大减少，但由其他金融工具或金融市场风波而加深金融危机的可能性却仍然存在。在各种金融工具或市场中，消费信贷尤其是信用卡市场将最有可能再次引发金融风暴或加深金融危机。

　　信用卡坏账显著增加

　　信用卡是美国消费信贷，从而也是美国消费市场最主要的信用工具，目前美国金融系统信用卡贷款余额高达约1万亿美元。由于储蓄偏低，美国居民大多数依赖消费信贷或分期付款支付消费。在这种消费模式基础上，美国信用卡市场得以不断扩张。过去数年，银行及相关金融机构纷纷涉足或加大从事信用卡业务，以极为优惠的条件和高信用额度向消费者发行信用卡。在过去的10年里，美国信用卡业务一直高速增长，业务量翻了一番。据美国官方统计，美国有1.73亿信用卡用户，共持有约15亿张信用卡，人均持卡量超过8张，每个家庭平均负债1.2万美元，形成一个巨大的消费信贷市场。

　　在正常的经济环境下，持卡人违约个案及银行撇账都极少发生，信用卡业务因而成为美国金融机构低风险、高回报的银行业务之一。然而，次贷危机的爆发和扩散改变了这一状况，随着美国楼市反复向下调整，债务上升，不少美国居民的财务状况持续恶化，在美国当局无法及时拯救楼市、缓解次贷危机，以及失业率上升的情况下，信用卡拖欠比率上升，消费信贷步次贷后尘而陷入困局是必然的结果。

　　自2007年爆发次贷危机后，美国失业率一路攀升，居民的财务状况持续恶化，信用卡资产风险亦显著增加。信用卡撇账率急速上升，从2006年第一季度的3.1%，上升至2008年第三季度的5.6%，每季度平均增幅为0.4%。美国今年1月失业率已经从去年12月的6.8%上升到7.2%，预计今年内可能仍会继续攀升至8%或以上。由于失业率最近才开始劲升，失业最严重的日子尚未来到，当人们失去工作时，也就是快速丧失信用卡账户的时候。随着失业率上升，信用卡撇账率到今年底有可能会从过去10年5%的平均水平上升至8%的新高。这对总贷款规模已达1万亿美元的信用卡市场来说，就意味着美国银行业在2009年或许会再增加近800亿美元的坏账。

　　核心金融机构再面临考验

　　岌岌可危的信用卡债务将对美国核心金融机构带来新一轮冲击，尤其对像摩根大通和美国银行等拥有大量信用卡业务的大金融机构相当不利。作为信用卡主要运营商，这些机构难逃即将引爆的信用卡灾难。金融市场消费信贷整体转坏早现端倪，而接下来面临崩盘的将是整个信用卡市场。目前信用卡坏账并未见顶，最坏的情况还未到来。而更为严重的是，美国万余亿美元救市计划并未包括挽救信用卡债务。业内机构估计，发卡商2008年将承受410亿美元的坏账损失，而今年坏账将高达960亿美元。

　　这还不是信用卡损失的全部，上述损失将进一步由信用卡债务支持的3650亿美元债券放大。和按揭信贷一样，银行将不同信用卡应收账证券化，卖给对冲基金和退休基金等机构投资者。通过这种方法，大型发卡商出售了近70%的信用卡债务，但是愿意接收这些债务的买家却越来越少。为了吸引买家，卡公司不得不拿出更多资金作为抵押，对相关债券进行担保。相比之下，按揭贷款机构都未被要求这样做，至少目前还没有这样做。

　　在占美国信用卡市场份额逾半的三大发卡银行美国银行、花旗和摩根大通中，前两家在2008年第三季度已经见红。随着经济衰退深化和失业率上升，各家银行将难逃亏蚀的厄运。在华盛顿互惠银行（WaMu）的信用卡业务组合中，45%属于次贷。这对摩根大通而言是件头痛的事，因它于去年9月25日同意以19亿美元收购WaMu的信用卡业务及其他资产。

　　同样，以高端客户为主的美国运通（American Express）最近也把信用卡损失拨备从8.1亿美元提高至15亿美元，约是2007年第四季度4.4亿美元拨备的3.5倍。最近，更有评级机构将运通今年的盈利大幅调降四成，反映高端消费者市场情形也不乐观。为了控制风险，运通不得不加强信贷管理，提高信用卡申请条件，并减少信用额度。更为极端的是，目前该公司宣布，将向在美国的部分信用卡持有人建议，只要他们同意实时中止信用卡服务及交清欠款，运通将送出300美元现金回赠，以防范坏账风险。

　　补救措施难阻危机蔓延

　　面对即将引爆的信用卡危机，美国监管当局及业界都试图扭转局势，针对业内为了赚取高额回报，而不顾风险大肆扩张业务的一些滥权及不规范手法，提出许多限制措施，如禁止滥收费用、打击不规范支付手法，以及限制提高利率等。最近美联储亦推出新的规则，持卡人在因迟交款项而受罚前，应有21日宽限期，而非目前某些发卡商允许的几天。另一项提交国会通过的类似法案，允许银行只能对消费者的未来卡债而非现有账目提高利率。

　　上述法令提案要得到参议院投票表决，估计最早也要到明年初，而联储的规则目前正在业内检讨，估计也要到明年初才能实行。信用卡商们似乎已作了最坏打算——当局严禁不规范做法已无法逆转。为了赶在会影响他们复位账户价格能力的规则出台之前，许多卡商都调升了卡债利率。调查显示，37%的卡商已广泛提高了利率，甚至对有较佳资信记录的持卡人也不例外。此外，卡公司亦在调整业务组合，并收紧信贷，以应对联储的打压措施。卡公司上述行动，尤其是调高利率，很可能会产生恶性循环，卡商提高持卡人逾期卡债利率，使更多的消费者不能按时还款，这反过来又进一步伤害发卡商。美国金融机构再遭打击似乎已难以避免。

　　经济衰退雪上加霜

　　尽管相对于美国近12万亿美元按揭市场而言，信用卡市场只是一个零头，但其损失所带来的痛苦却不轻。这是因为大多数信用卡债务是无抵押的，消费者在开立卡户时并不需支付首期或预缴款。如果他们停止还款而导致卡债成为坏账，卡公司根本找不到相关资产作为补偿。相对而言按揭业务要安全得多，银行至少可以从首期和售房余款两方面得到保护。

　　实际上，信用卡领域的“次贷”威胁更大。在未偿还信用卡债务中，资信分数较低的高风险借款人约占30%，而在按揭贷款中，这一比例只有11%。在证券化及高杠杆的催化和放大下，信用卡次债及其衍生品，如同次级按揭及其衍生品一样，成为广泛渗入金融投资市场各个角落、各种金融机构的“毒债”，严重腐蚀金融资产，将会对金融机构造成新一轮打击。

　　更为严重的是，对于已经无法利用房屋贷款的美国消费者而言，信用卡是他们维持消费的最后手段，但如今他们却要面临信用额度收缩、借贷条件更苛刻的局面，这对美国经济可能带来的打击不言而喻。在次贷危机尚未完结之时，人们又开始看到更多与消费相关贷款的坏账率，尤其是信用卡及汽车贷款违约率上升，消费信贷市场迅速恶化。这意味着银行和金融机构需继续提高撇账和拨备标准，承受更大的业绩亏损，进一步收紧信贷；而其他企业则需开始压缩产能、缩减开支，致使失业率上升；居民收入下降，债务增加，唯有减少消费。其结果只能是美国经济动力进一步减弱，使美国经济衰退雪上加霜，经济和金融市场持续动荡，带来更严重的后果。（作者为中银香港高级经济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