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业高管奖金都是坏的吗

　　金融业高管奖金都是坏的吗

　　托马斯·格里克 卢卡斯·门克霍夫 (翻译：毛凤娇)

　　在金融危机已至最水深火热之际，人们越来越多地把“奖金”看作罪魁祸首，认为是它诱使那些顶级银行家作出了无益于社会的投资决策。

　　德国政府在去年10月采取了行动，给那些申请政府救助的银行的CEO们设定了50万欧元的年薪上限。而美国新一届政府计划把那些需要政府救助的公司高管年薪限制在50万美元之下。英国政府则计划对奖金实行封顶。二十国集团（G20）各国首脑意识到，他们必须对此采取协调行动——银行高管奖金将是伦敦G20峰会的重要议题。

　　人们似乎一致认为，不对称的薪酬结构使得奖金沦为了利润私有化和损失社会化的工具。这种广为流行的观点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奖金通常是基于绩效标准的，理论上说是在管理控制之外的。设立奖金的最初目的是对优秀业绩进行嘉奖，并非金融部门的所有决策都是糟糕的。例如，德意志银行的投资银行部门在2008年产生了损失，但其外汇交易部分却异常成功，从而限制了整体损失；这两者都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丰厚奖金所驱使的。这种对优秀业绩进行奖励的手段，真的应该被禁止吗？

　　奖金是如何影响投资行为的

　　首先可以看到，人们普遍认同奖金确实会影响管理人员和交易员的行为。然而，奖金带来的影响这个问题存在着大量争议。

　　例如，有一种普遍感觉是，奖金催生了基金经理和银行家们的冒险行为，因为他们的薪酬结构不对称。如果高风险投资取得成功，该经理便能获得可观的回报；如果投资失败，他也照拿一份固定工资。换句话说，以奖金为基础的薪酬方案看起来并不会对高风险投资的不良后果作出惩罚。

　　相反，学术研究发现，金钱奖励对于投资决策的影响往往更加微妙。布伦纳迈尔（Brunnermeier）和内格尔（Nagel）在2004年的一项研究中，找到了有力证据表明对冲基金经理在1996~2000年科技股泡沫时期表现出了羊群效应（即跟风效应）。他们指出，不健全的奖金制度会给这些经理追求短期声誉提供更强大的动机。在这种环境下，采取逆势操作策略从泡沫中盈利，对于每个基金经理来说都是有风险的，因为只要泡沫还在继续膨胀，这种行为就可能会招致几个季度的巨大损失。因此，观察基本面并采取逆势操作策略可能被公众误认为管理不善。只要基金经理不会因为承担这种风险受到奖励，追求短线利润、加入羊群便是合理的对策。他们的研究显示，美国的对冲基金经理确实是这么做的。

　　令人惊讶的是，我们可以看到，共同基金经理们在同一时期的行为正好相反。达斯（Dass）、马萨（Massa）和帕特格里（Patgiri）于2008年发现，共同基金经理们实际上是朝着戳破泡沫的方向执行了逆势操作策略。他们认为，这种行为与这些经理更长期导向型的激励机制相符。根据他们的研究，共同基金经理们采取高风险操作行为而不顺势跟风，更加符合他们的经济利益，因为他们能够先把资金风险置于声誉风险之前考虑。因此，建立在奖金基础上的共同基金实际上帮助纠正了市场错价并终结了科技股泡沫。

　　2009年，本文的两位笔者和吕特耶（Lütje）做了一个2003~2004年的国际间比较后发现，奖金的这些积极作用横跨了大西洋——同样能在德国和瑞士的基金经理们身上看到。我们的研究认为，驱使人们努力工作的因素中，起主导作用的是奖金而非其他标准因素。

　　令人惊讶的是，在大西洋两岸，风险取向都不受到奖金数额的影响。这一发现断然驳斥了这一普遍观点，即奖金会鼓励过高风险的（投资）行为，至少就基金经理来说是如此。

　　最后，我们的研究表明，基金经理斩获的奖金数额与他们对基本面导向的坚持正相关。因此，奖金激励措施有助于更理性、更以基本面为依据的投资策略的执行。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奖金，投资行为就较少建立于基本面信息的基础之上，并因此更容易导致盲目和跟风。

　　我们的研究结果有力地表明，奖金对于投资基金，甚至对社会都是有价值的。奖金禁令将对基金管理业的社会信息获取产生不利影响。

　　为什么奖金引起争议？

　　从经济角度看，虽然对奖金批判的重点似乎是担心冒险行为和短期导向，然而证据表明，造成短视的不是奖金制度本身，而是整体薪酬方案的设计。此外，明确的奖金制度实际上有助于设计出一套良好的薪酬方案。因此，禁发奖金可能造成非常不利的整体影响。

　　事实上，银行自身正在努力纠正其内部激励机制，以把奖励制度朝着更重视长期业绩的方向调整。它们似乎有此共识：正试图把奖励与更可持续的绩效标准挂钩，例如一段更长的采样周期内的平均增长率和增长量。

　　汲取教训

　　从当前对于奖金作用的争论中，我们可以吸取哪些教训？

　　首先，奖金可以成为引导管理人员行为的非常有效的手段。

　　第二，奖金是对薪酬方案的一个有益补充，是对达到既定目标的优秀表现作出的奖励。然而，只有当既定目标明确时，它们才是有益的。奖金只有助于严格实现既定目标，诱发短期导向行为的主要是基本目标和薪酬计划存在问题，而不是奖金本身。

　　第三，薪酬方案和公司目标应由其所有者，通常是其股东来确定。

　　第四，关于奖金的争论实际上应该是对绩效标准和可持续目标的争论。

　　第五，禁止发放奖金，应该顶多作为对那些否则将技术性破产的银行和机构强制执行的一项暂时性危机管理措施。这些机构重获生机之后，应该取消这项措施。甚至在此之前，奖励措施可能加速扭亏为盈的过程。从长远来看，稳定导向型的薪酬方案应该提上建立稳定金融体系的讨论议程。（作者分别为弗莱堡大学经济学理论教授、汉诺威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版权所有：www.voxe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