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旅游局：职工集资房建成了别墅

　　职工住房都不紧张，却申请集资建房；集资建房本该在本单位自有土地上进行，却以协议出让方式取得国土；集资对象本应限制在本单位低收入住房困难家庭，却吸纳了外单位三十多位县处级以上干部；集资房建成了，却变成了１１８栋别墅，并对外出售。

　　随着夜色降临，自古以“山水之美甲天下”著称的桂林，开始被闪烁的霓虹灯笼罩。

　　临桂县城紧邻桂林市区，属桂林市副城市中心，距桂林市区５公里。

　　“临桂月亮湾小区是桂林市旅游局职工集资建的别墅，其中沿街的几栋楼房都早已封顶，至今却连个土地使用证也办不下来，房屋产权证就更别提了。在建设过程中，临桂县政府的各职能部门不但不履行监管职责，还违法批准桂林市旅游局变更部分土地使用性质……”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７日晚，在临桂县城，几位知情人这样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

　　每套售价８０万到１２０万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８日一早，记者在知情人的指点下，从临桂县城大转盘处沿世纪大道徒步向西，行至大约一公里处，路北是绵延苍郁的群山，路南沿街是一排单元式七层商住楼，这就是桂林市旅游局的月亮湾小区。

　　进入小区大门内，一栋栋三层分体住宅楼面南背北拔地而起，有古典风格、欧式风格等。有的已经封顶，有的还在建设中。

　　知情人称，有关这个小区的建设手续，都是由桂林市旅游局工会石副主席代表旅游局负责办理的。

　　据石副主席介绍，整个小区占地面积１２６亩，土地出让金全部由这１１８户分体住宅楼的房主集资，每户交纳大约１１．５万元。其中１１８户分体住宅楼大约占地１１６亩，另外１０亩是沿街商住楼。这１１８户住宅楼由桂林市旅游局统一招标，三家建筑公司进驻施工现场，每户分别与建筑商签订建筑合同。每栋分体住宅楼占地面积大约１２０平方米，住宅面积（不包括地下室）分别为３２０平方米、３４０平方米、３５０平方米。另外１０亩地，由于土地使用权在桂林市旅游局名下，而法律又不允许旅游局自建自售，所以由房地产开发公司代建，然后在本局系统内公开出售。

　　石副主席直言不讳：“（我们）知道代建不合法，但是我们西边就是临桂县交通局的环湖苑小区，性质与我们月亮湾小区一样。”

　　据了解，这１１８栋分体住宅楼，吸纳了桂林市旅游局以外单位３０余户县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报名。对此做法，石副主席称：“那是由于当时集资时旅游局职工没人愿意要，根本凑不够１１８户。”桂林市旅游局办公室徐主任称：“我们单位正式职工有４０余人，加上挂职的、借调的，应该有７０多人。”

　　记者从桂林市旅游局获悉，房主与建筑商签订的合同，约定建筑成本是１６万元到１７万元，后来建材价格上涨了，建筑成本上涨到了２５万元左右。

　　在月亮湾小区的墙上、窗户上、商铺门口以及网络上，记者发现铺天盖地的“售房信息”，每套售价分别为８０万元到１２０万元不等。记者对这些售房“职工”进行了暗访：

　　１．唐女士，桂林市旅游局职工，Ｘ号楼，欧式风格，建筑面积３６４平方米，使用面积３５０平方米，售价８５万元，联系电话：１３７０７７３８６ＸＸ。

　　２．刘先生，桂林市旅游局职工，建筑面积３７０平方米，使用面积３５０平方米，五室三厅四卫一厨，售价８６万元（单价２３２４元／平方米），联系电话：１３９０７８３６９ＸＸ，办公室电话２８２９１０Ｘ。

　　３．Ｙ号“别墅”地基标价６０万元，公开对外出售。

　　４．桂先生，中介，介绍称“月亮湾小区有两套别墅，都是五室三厅四卫二厨，标价９０万元，其中一套房主是汽车配件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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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售房“职工”有个一致的说法：“在还没办理房产证之前，过户很简单，直接到旅游局更名就行。”

　　这１１８栋“别墅”是以临桂县建筑安装公司的名义承建的。在该公司，一负责人向记者解释：“承建商都是旅游局自己找的，只是以我们的名义承建，我们只是收取管理费。”

　　在另外１０亩地上，目前只建了１＃、４＃、５＃沿街商住楼，由临桂县金诚房地产开发公司代建。金诚房地产公司潘总告诉记者：“这三栋楼共１２２套，其中有２０套属于本公司的员工或亲属、朋友集资购买。”

　　据这些售房“职工”透露，桂林市旅游局在购买这１２６亩土地之前，职工就都拥有房改住房，哪个住房都不紧张，并且在这次集资购房中一买就是几套。

　　记者在当地走访时，有大律村村民反映，当时土地征收时，老百姓对土地补偿就很有意见。有村民说：“政府都把我们村的耕地征收完了，而补偿很少，甚至不给补偿。要说我们是农民，我们却没有土地，要说我们是城市居民，户口却在农村，最低生活保障和社会保险都没有。”一位妇女喃喃地说：“我孩子都２９岁了，到现在也没房子结婚，他们的婚事因房子一拖再拖……”还有一村民指着沿街那一排商住楼说：“这是一排遮羞楼！”

　　用地性质变更之谜

　　“临桂县是历史上有名的‘状元之乡、将军之乡、冠军之乡’，但是目前，临桂县的企业少、农业落后、税源少。”桂林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政府官员这样向记者介绍临桂的情况。

　　“桂林市很美，但桂林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再继续发展的地理空间。”这位官员说。要“大力发展临桂”，是２００２年从桂林市委、市政府高层领导中悄悄透出的一股口风。

　　一个觊觎临桂的土地升值，一个欲求带动地方发展，桂林市旅游局与临桂县方面一拍即合，《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临土让字（２００２）第０３号”和另一份没有编号的土地出让合同，同时于２００２年元月２５日签订。

　　据这份“临土让字（２００２）第０３号”土地出让合同显示：甲方（临桂县）以现状出让给乙方（桂林市旅游局）的宗地，位于临桂县世纪大道南侧，面积为２４６６６．７９平方米（约３７亩），本宗地按照批准的总体规划是建设商住项目。另一份没有编号的合同显示：甲方以现状出让给乙方的宗地位于世纪大道南侧，面积为６２５００平方米（约９４亩），本宗地按照批准的总体规划是建设旅游大厦和分体式住宅项目。

　　按照这两份合同，土地出让面积是８７１６６．７９平方米（约１３１亩）。而临桂县建设局“临城规（２００２）１６１号”文件显示：月亮湾小区总用地面积为８４２１７．６平方米（约１２６亩）。

　　值得一提的是，这１２６亩土地１９９９年曾经出让给广东一家房地产开发商；２００２年桂林市旅游局交纳土地出让金后，临桂县政府把开发商的部分出让金退掉，开发商退出。

　　合同签订了，规划图也设计了，其中沿街的５＃楼按照批准用地性质设计成综合办公大楼，然而，随着 ２００６年６月桂林市旅游局向临桂县人民政府递交的一份《关于变更月亮湾小区沿街前排１＃、４＃、５＃楼为多层住宅楼用地性质的请示》文件，与２００６年１２月１８日临桂县建设局“临城规（２００６）４０４号”《关于月亮湾小区沿街前排及球场用地性质变更的通知》文件的出现，月亮湾小区前排１＃、４＃、５＃楼和球场的用地性质变更为住宅用地，５＃楼用地性质也由原来的综合办公楼变成了商住楼。记者始终未能见到月亮湾小区原始的规划图。

　　采访官员处处受阻

　　月亮湾小区项目立项、规划是否合法？月亮湾小区前排１＃、４＃、５＃楼和球场的用地性质如何变更为住宅用地？原始的小区规划图又是什么样？相关职能部门对楼房供应对象、户型面积的监管是否到位？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于去年底、今年初两次赴桂林调查。

　　在桂林市旅游局，办公室徐主任告诉记者：“（工会）石副主席生病了，局领导也都不在。说实话，这件事情也不是你一家媒体来了，好多媒体单位都来过，再说了我们手续也很齐全的，我们不怕。手续都在石副主席那里，再说，他为什么非要让你看呢？可以不让你看！”

　　根据办公室分布示意图，３１０、３１１房间是局领导办公室，记者试图要进去时，被徐主任大吼：“你再这样我就找人把你给撵出去！”

　　在临桂县，记者走访了县建设局、房管所、国土资源局、县委宣传部。县建设局副局长张昭良告诉记者：“已经作废的（小区）原始规划图不在档案里保存。”并把记者推给了副局长秦思文。在秦思文那里，答案是“我不主管这个”。在县国土资源局，办公室周主任表示：“你需要到县委宣传部报到，这是局领导的意思。”在县委宣传部，外宣办主任梁尚明以开会为由，让记者在办公室等，然后一走了之。记者在这几个职能部门之间来回被推脱了五天，但从这些部门得到一个共同的说法：“他们（指桂林市旅游局）是县处级单位，我们怎么来管？”

　　记者两次赴临桂要求采访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先是被县政府第三秘书股拒之门外，后是被政府第五秘书股周秘书推给政府办公室莫先发副主任，莫先发再推给周秘书。记者始终未能见到这位常务副县长。

　　２００９年１月２０日，记者向临桂县发送了要求采访县委书记的函。但截至发稿时，未收到临桂县委方面的任何答复。

　　２月２６日，记者采访了广西壮族自治区建设厅房改办主任李勇。李勇说：“各级国家机关一律不得搞单位集资建房。单位集资建房必须是在本单位原有的土地上进行，任何单位不得利用新征用或新购买土地组织集资建房，严禁任何单位借集资建房名义，变相实施住房实物分配或商品房开发。参加单位集资建房的对象，必须限定在本单位符合市、县人民政府规定的低收入住房困难的家庭。根据广西的房改政策，科级干部住房面积不超过７０平方米，县级干部不超过９０平方米，副厅级干部不超过１３０平方米。月亮湾小区是否属集资建房，我们尚待调查方可下定论。我们将马上责成桂林市房改办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