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欧洲之星到梦魇之地 俄罗斯汽车已开始雪崩

　　面对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连锁效应，曾经被视为欧洲2009年最大汽车市场的俄罗斯，在短短半年时间内从巅峰跌入深渊。俄罗斯过山车式的雪崩背后，是一个新兴市场脆弱性的典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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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约记者 郑佳 上海报道

　　苦撑5个月后，俄罗斯伊热夫斯克汽车制造厂（IzhAvto）终于轰然倒地。

　　2009年4月1日，伊热夫斯克在试图向俄罗斯最大的汽车制造商伏尔加公司（AvtoVAZ）出售工厂失败后，宣布无限期停产。该厂最大股东索克集团（SOK Group）的发言人说：“我们已无力支撑连续5个月每月亏损500万美元，只能采取最后手段，关闭该工厂。”

　　事实表明，支撑伊热夫斯克公司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力量来自政府援助。2009年3月30日，俄罗斯政府推出金额为数十亿美元的汽车公司援助计划，该计划将对俄罗斯主要汽车制造商给予直接援助、贷款及贷款担保等种种支持，以防止汽车业出现大规模裁员及由此可能导致的社会动乱。因为自2008年12月以来，俄罗斯已有超过100万民众失业，俄罗斯政府承诺动用数十亿美元来帮助雇主们渡过难关。但伊热夫斯克这家年产量达35万辆的汽车制造商没有在这份救助名单上。

　　统计显示，伊热夫斯克负债已达120亿卢布，其中包括向俄罗斯最大银行俄联邦储蓄银行（Sberbank）贷款的80亿卢布。分析认为，伊热夫斯克一旦停工，破产将只是时间问题。停工带来的直接后果是，公司的5500名员工至少有5000名将面临失业危机。对此，该厂所在的地方政府乌拉共和国主席亚历山大·沃尔科夫也表示无能为力。

　　不可否认，金融风暴冲击是导致伊热夫斯克陷入绝境的主要原因。2007年，该公司的经营状况还呈现一派花团锦簇的景象，当年其轿车年产量达到22万辆，其中包括颇为畅销Izh-27175 和 VAZ-2104型以及起亚的Spectra和Sorent。但突如其来的全球金融海啸使俄罗斯汽车市场日渐萧条，市场消费力一夜之间大幅萎缩。更糟糕的是，作为一家以组装为主的汽车厂，卢布接连贬值导致进口汽车配件价格上涨40%。

　　2009年4月1日，伏尔加汽车公司首席执行官Boris Alyoshin宣布，伊热夫斯克在与韩国起亚商议汽车部件降价问题上未达成一致，后者拒绝降低其汽车部件价格，这直接导致了收购伊热夫斯克的失败。

　　在这种情况下，索克集团发言人称，伊热夫斯克汽车厂的存在已变得无利可图，集团“对组装汽车不再感兴趣”。

　　欧洲之星的陨落

　　事实上，伊热夫斯克的处境只是目前俄罗斯汽车行业雪崩的一个缩影。

　　在过去的6个月中，俄罗斯主要汽车制造商均遭受不同程度的挑战。2008年10月，高尔基汽车厂已暂停某些生产线，缩减了2000辆产能，以减少债务、适应市场需求。随后，多年来开足马力生产的俄罗斯卡马斯汽车厂也宣布减产，推出新的防风险生产计划，将1周6天工作制缩短为4天。并且宣称不排除在缩减开支时裁减10%的员工。2008年，俄罗斯最大的汽车制造商伏尔加汽车集团遭遇了8年以来的首次亏损，亏损额高达62亿卢布。其银行负债总额已达360亿卢布，此外还承担有80亿卢布的公司债券，仅在今年5月底至6月初需要偿还的贷款数额就达到了170亿卢布。目前其库存汽车已达9.8万辆，其中3万辆为去年生产，公司决定将其进行降价销售。

　　据波士顿对俄罗斯市场40家汽车生产商的调查，俄罗斯汽车工业遭遇了近10年来从未有过的困难，今年其新车销售量将缩减36%，降至180万辆。欧洲商会最近表示：“今年俄罗斯的新车销售量同比下降了36个百分点，1、2两个月共销售252314辆。而去年俄罗斯的汽车销售量为320万辆，总价值达到690亿美元。”

　　而来自俄罗斯政府部门的说法则更为严峻，俄工业部长赫里斯坚科认为，今年汽车销售量有可能下降超过60个百分点，这个数字明显高于之前安永会计师事务所预测的25%－50%和欧洲汽车商会预测的33%。

　　近年来，汽车业是俄罗斯发展最快速的工业部门之一，在高油价以及政府相关政策大力扶持下，其汽车消费市场得以急剧扩张，一度被业内视为欧洲崛起的一颗新星。2008年上半年，俄罗斯车市达到巅峰，轿车销售量同比增长47%，整体汽车销量超越德国成为欧洲最大的汽车市场。

　　受市场繁荣影响，仅仅在半年前，各界对于俄罗斯汽车市场的预测还极为乐观。普华永道俄罗斯汽车业务主管斯坦利·鲁特（StanleyRoot）说：“俄罗斯汽车市场的最新数据是我们最感兴趣的，它的增长前所未有地强劲。”而俄经贸部则预测称，至2010年，俄汽车市场容量将达到310至400亿美元规模。俄罗斯的汽车分析机构Avtostat公司预测，到2012年，俄罗斯将成为世界上第三大汽车市场，仅次于美国和中国。

　　较之西欧、美日市场增长乏力的现状，俄罗斯市场的种种利好消息令海外投资者垂涎欲滴，各大跨国汽车公司纷纷计划在俄罗斯建设新工厂或进一步扩大产能。包括福特、雷诺、通用和大众在内的一批厂商早已在俄罗斯抢滩，而日产、现代等汽车公司在俄罗斯的工厂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之中。在金融风暴来临之际的2008年早些时候，标致雪铁龙和三菱汽车公司还雄心勃勃宣布将投资4.7亿欧元在俄罗斯设厂。

　　不期而至的金融海啸，使这一切发生了巨变。

　　2009年3月26日，福特公司与俄罗斯工会商讨，减少其在俄罗斯的唯一一家组装工厂的工时。“俄罗斯新车市场出现全方位的持续衰退局面，所以我们提议将该工厂的每周工作时间缩短为4天，与我们欧洲工厂的工时保持一致。”不久前，该厂还计划年产10万辆福克斯，最近还在其位于列宁格勒的工厂新投产组装中型蒙迪欧，预计产量为2.5万辆。

　　2009年3月30日，俄罗斯最大的外国汽车经销商罗尔夫宣布，将冻结其经销商网络的扩张，并停止出售标致的车辆，与赫尔辛基Avelon集团的合作计划也将暂停。

　　普京新政难补旧疾

　　面对严峻的经济形势，俄罗斯政府不得不出台强力救援措施，拯救濒临崩溃的本土汽车行业。

　　2009年3月30日，俄罗斯总理普京在伏尔加汽车集团总部陶里亚蒂市主持召开了俄罗斯汽车工业振兴会议。会议宣布，俄罗斯最大的汽车生产商伏尔加汽车集团将获得250亿卢布的国家长期无息贷款，并要求国家银行为其额外提供过桥贷款80亿卢布。“不像其他一些公司，伏尔加没有发生集团裁员事件，这是一个壮举”，普京告诉伏尔加公司的管理人员和工厂员工，“通用汽车已经裁掉了34000名员工。”

　　普京同时提出，伏尔加还应该靠自身力量吸引90亿卢布的资金注入。伏尔加公司主席鲍里斯阿廖申说，他希望在两周内与俄罗斯最主要的几家国有银行签署一项备忘录，目标对象包括俄联邦储蓄银行（Sberbank），俄外贸银行（VTB）及俄天然气工业银行。

　　其他主要汽车制造商也获得了数额不菲的政府贷款，卡车制造商卡玛斯将获得46亿卢布，嘎斯集团和索莱尔斯（Sollers）将分别获得40亿和50亿卢布。

　　在普京看来，那些与俄罗斯有业务联系的外国汽车制造商，在可操作的情况下可向政府提出援助申请。

　　作为俄罗斯政府的一揽子紧急救助计划的最大受益者，伏尔加在3月30日振兴会议当天，其股票单边上涨28%，而卡车制造商卡玛斯则上涨了14%。

　　自金融海啸开始冲击俄罗斯汽车开始，俄罗斯政府已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支持本国汽车行业渡过危机。为拉动车市，政府在1月份就密集出台了一系列拯救车市的措施，主要手段是对本土汽车品牌的保护：首先提出了20亿卢布低息贷款的救助资金，总共60亿卢布，分3年完成；其次是125亿卢布的政府采购计划；第三是将居民购置价格在35万卢布以下汽车的车贷利率降低三分之一；第四是拨款100亿卢布成立交通部汽车租赁专项基金等。

　　政府救助汽车行业已经成为全球共识，但对俄罗斯汽车而言，政府的救助并不能掩盖其存在的问题。只是这些问题在俄罗斯市场高速发展的时候被隐藏了起来。

　　2004年，国外品牌汽车销量首次超过国产品牌，成为俄罗斯汽车市场的一个历史性转折点。2005年，俄罗斯政府出台政策，鼓励外国汽车在俄组装，散件进口关税降到3%以下。2007年，俄罗斯全年轿车市场销售额为534亿美元，其中国产轿车销售额为65亿美元，占约12%的微弱比例。占据俄罗斯汽车市场主导的已经完全是进口汽车、组装汽车等外资力量，其中进口轿车342亿美元（约64%），进口二手车61亿美元（11%），组装轿车67亿美元（12.5%）。

　　由于俄罗斯政府长期奉行保护政策，国内汽车厂家缺乏竞争环境，与世界现代汽车工业的飞速发展脱节，技术进步缓慢，一再错过发展良机，使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为了刺激市场繁荣，俄罗斯政府大力扶持汽车贷款，当金融危机来临之际，市场反应立刻显现。市场研究公司Nielsen调查显示，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俄罗斯主要银行不得不停止其汽车贷款计划或收紧贷款条款和提高贷款利率。这对于俄罗斯这类依赖汽车贷款消费汽车的市场无疑是巨大打击。据调查，大约31%的俄罗斯车主声称由于目前的经济形势会推迟换车或购车的时间。

　　与此同时，当金融危机来临之际，卢布急剧贬值使得国外汽车配件价格相对上涨了40%，而俄罗斯一半以上配件来自海外进口，由此带来生产成本的巨大压力。据俄罗斯汽车统计分析公司资料，俄罗斯企业在汽车配件初级市场的份额仅31.8%，主要配件市场的份额为45.2%，其他部分均依赖外国组装和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