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汽车CEO瓦格纳辞职 底特律斗士的悲情

　　3 月29 日，迫于美国政府压力，通用汽车CEO瓦格纳宣布辞职。瓦格纳曾被誉为底特律斗士，在他任期的前四年，通用汽车取得了不错的业绩，营业利润较2001 年增长了一倍。但在后四年，通用汽车的损失却超过800 亿美元。

喜忧参半的业绩，也让他备受争议。有人说他是美国汽车业的替罪羊、牺牲品；但也有人说，正是瓦格纳在管理上的失误，才导致了今天通用公司所面临的困境。

　　文/ 刘旭阳

　　在即将召开的纽约车展上，通用汽车不仅将推出自己的最新款汽车，还有他们的新任CEO：曾经的首席运营官弗里茨.亨德森。

　　3 月29 日，执掌了通用汽车8 年的CEO 里克.瓦格纳（Rick Wagoner）突然宣布辞职。

　　在随后公司对外公布的辞职信中，瓦格纳写道：“上周五（3 月27 日）我在华盛顿会晤美国政府官员时，他们希望我放弃通用汽车公司CEO 这一职务，我表示同意。”

　　此前一天，美国总统奥巴马在CBS的电视节目中，直言不讳地指出，“他们做得还不够。”在奥巴马新公布的汽车业拯救措施中，瓦格纳辞职是政府向通用提供高达166 亿美元贷款援助的前提。

　　对于瓦格纳的“突然下课”，通用公司官方拒绝作任何评价。在接受《外滩画报》记者采访时，该公司的公关部经理汤姆.威尔金森表示，“目前，通用公司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任何评价，但我个人对瓦格纳先生在任期间对通用汽车做出的巨大贡献表示由衷的钦佩。”

　　

　　争议中下台

　　

　　2008 年底，陷入困境的通用汽车获得美国政府134 亿美元紧急贷款。根据当时的贷款条件，通用汽车必须在3月31日最后期限之前递交重组计划书，以此证明其具备生存能力。

　　3 月30 日，大限来临。但获知重组计划的奥巴马政府却明确表示：即使美国经济复苏，按照通用汽车目前的重组计划，他们仍然不具备生存能力。

　　按照原定计划，美国政府应该终止对通用汽车的救助。但是在通用汽车妥协和争取之下，奥巴马亲自给出了最后的期限，美国政府将向通用汽车提供足够维持60 多天运营的资金，作为代价，通用首席执行官瓦格纳必须离开。

　　3 月27 日， 瓦格纳从莱特纳(Steven Rattner) 那里收到去职要求。后者是一位投资银行家，2 月份被任命来领导财政部的“汽车行业行动小组”。据知情人士透露，莱特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亲自向瓦格纳披露了这一消息。

　　其实，早在三年前，瓦格纳就曾经遭遇过类似的卸任危机。当时，持有通用9.9% 股权的亿万富翁科克.科克里安，因为不满意瓦格纳的复兴计划，希望他下台。

　　那一次，瓦格纳选择主动应战，并赢得了巴菲特的支持。2005 年4 月，在CBS 的电视节目“面对全国”中，在回答“也许现在是你辞职的时候了”的提问时，瓦格纳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不认为自己是合适的人，我早就不会干这份工作了。”

　　在看过电视访问后，巴菲特给瓦格纳发去传真，称赞他“在讨论问题和解决问题时坦白、镇定和理性。”尽管早已拥有福特林肯房车，巴菲特还是接着补充说，“我为你喝彩”，并表示自己可能有一天买一辆凯迪拉克。

　　在看到瓦格纳的感谢反馈后，巴菲特又回复说，他已经买了一辆凯迪拉克。4 年后的今天，瓦格纳不再有这样的好运。正如《财富》所言，“通用汽车在过去4 年内损失已超过800 亿美元，现在每天靠联邦政府的救济过活。此时，总要有人出来奉献一下。”

　　持相同看法的还有密歇根州州长珍妮弗.格兰霍姆，这是美国汽车厂商的聚集地。格兰霍姆坚称“瓦格纳是美国汽车工业的殉道者、是牺牲品”。

　　但也有很多人不同意此说法。《纽约时报》资深记者比尔.弗拉西奇认为，正是瓦格纳在管理上的失误，才导致了今天通用公司所面临的金融死局。“自瓦格纳执掌通用以来，它在美国国内市场的占有率大跌，至少已经造成了数百亿美元的损失。”

　　

　　喜忧参半的业绩

　　

　　2000 年5 月， 瓦格纳成为通用汽车这家曾经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商CEO。

　　在瓦格纳任期的前四年，通用汽车取得了不错的业绩：尽管市场份额持续下降，但营业利润却较2001 年增长了一倍。他还找来汽车行业资深人士鲍勃.鲁茨（Bob Lutz），领导通用汽车的全球产品开发，这被视为“瓦格纳的妙举之一”。

　　转折始于2004 年。当时美国的利率位于历史低点，贷款买车非常划算。美国人的存款率不断下降，表明投资者仍然非常乐于支出。但通用却发布预警称，利润将低于预期，市场占有率不断萎缩，并被迫减产。

　　从2005 年开始，瓦格纳陷入连续不断的噩梦中。一方面，丰田、本田甚至现代这样的对手越跑越快；另一方面，通用汽车最重要的美国市场面临巨亏。

　　为了拯救通用，瓦格纳的答案是进一步降低成本。

　　2005 年10 月，他和工会达成里程碑式的协议，将通用医疗保健支出每年削减30 亿美元；并买断了大量员工的工龄，将通用的在职员工削减了35000人。

　　通过大量关闭北美工厂，裁员数万人，瓦格纳在整合长达1 个世纪的通用北美业务“诸侯割据”状况，也已处于收官之战。

　　但从本质上来说，瓦格纳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继续1990 年代重组未完成的使命：让通用真正成为一个精干步调一致的公司；让通用的品牌焕发活力。

　　有格言道，靠削减成本发不了财，没有重振是单纯靠做减法完成的，瓦格纳领导下的通用汽车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有鉴于上世纪80 年代通用汽车那次灾难性的重组，至今，瓦格纳都拒绝在公司体制上进行根本的变革。当然，这一弊病由来已久。从100 年前通用汽车成立，它就是由多个独立品牌商合并而成，这导致各品牌间会相互混战、各自为政。至今，通用旗下都还有8大品牌，80 多种型号。而它的竞争对手丰田旗下只有3 大品牌，30 多种型号。

　　如今，迫于政府压力，通用汽车最终提出计划去掉萨博（Saab）、土星（Saturn）和悍马（Hummer），并缩小庞蒂克（Pontiac）的外部尺寸，而这在20年前就应该这么做了。

　　为了试图保有每个品牌，通用已为此挣扎了20 年。

　　

　　勤劳的斗士

　　

　　英国《每日电讯报》的资深记者安德鲁，在底特律跟踪报道瓦格纳许多年。在他眼里，尽管不断受人诟病，但瓦格纳仍然是个地道的绅士， “在过去的半年里，瓦格纳接受了数不清的媒体采访，搞得自己好像FBI 通缉犯一样，不断出现在世界各地媒体头条中。在我目击的一系列富有攻击性的采访中，瓦格纳的人格和耐心不断受到无礼的挑衅。尽管如此，他仍然用礼貌和谦恭的态度来回应每一个问询者。”

　　《财富》杂志也如此评价：“瓦格纳工作努力、为人善良。假如瓦格纳不是在2009 年3月而是在2008 年1月退休，他可能作为通用汽车最伟大的首席执行官之一被人们记住。”

　　没有人能谴责瓦格纳的工作不努力。他的继任者弗里茨.亨德森，形容他的工作是一天要上三个班，一点都不轻松。瓦格纳的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开会，讨论的话题永远是管理、策略、产品和董事会。

　　事实上，作为通用汽车的CEO 根本不是一个听起来那么有趣的工作。“大部分时间，你要么在工作，要么在做与工作有关的事情，要么是在读有助于工作的资料，这就是我每天所做的。”

　　瓦格纳说，“如果某一天没有会议，我才能找到工作的乐趣。”每周五的设计会，或者讨论有关驾驶上的问题，以及和经销商交谈是瓦格纳一周中最轻松的时刻。对于瓦格纳来说，通用公司的CEO 并没有什么豪华午宴，“通常，我都是在我的办公桌后面吃块三明治或者一份沙拉。”

　　尽管非常忙碌，但瓦格纳通常会亲自处理每一封写给他的电子邮件。“这是做事情最有效的方式。我起床，活动下身体，然后就在电脑前一边吃早餐一边处理电子邮件。有时，大量的邮件甚至会彻底毁了我的周末生活。”

　　在家庭生活中，瓦格纳也没有享受作为通用CEO 的种种优待。很多时候，每天晚上回家，他的汽车都无法停到车库里。因为太太和3 个儿子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车先停进库里。

　　

　　瓦格纳“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Q：你如何看待通用公司面临的破产清算威胁？

　　A：许多谈及破产的人，我不认为他们本人曾经亲历过破产。但是，我知道，公司一旦宣布破产将会带来一场无法预计的风险，到时候无论是董事会还是管理层都将无能为力。人们想要一个在30 天或者60 天内快速解决问题的一揽子计划，但是我认为，这个计划也许有用，但也可能无所作为。如果这个自救计划最终不能成功，那么通用最终将面临资产清算的境地。因为，我们的调查结果不断的告诉我们，消费者不会购买破产公司的汽车。

　　Q：以前你从不提破产，是什么让你现在开始频繁提及通用破产的可能性问题？你还说需要1000 亿美元来拯救通用，这太惊人了，不是么？

　　A：我想，每个人都能理解，一旦公司深陷破产泥沼，你的产品将不得不以极其低廉的价格甩卖。很多专家都忽略了，在破产的公司随后的筹资过程中，那些传统市场必然对他们关闭，导致你不得不另觅资金，即只能通过政府的紧急金融援助来渡过难关。锐减的营业收入，公共资本的逃离，直接导致公司如果想要进行改组并走出破产，必须要有更多的资金注入。

　　Q：你一直想卖掉悍马，你觉得现在会有人买它么？

　　A：我们已经把“悍马”放在市场上几个月了，也有一些公司表示了他们的兴趣。但是，通用要的不是意向，而是结果。现在金融和市场的情况对全球汽车业来说糟糕透了，起码比几年前的景况要坏很多。所以，通用也只能观望和等待。

　　Q：通用是不是在考虑淘汰“土星”，如果要淘汰“悍马”和“土星”这两个知名品牌，这会对通用造成多大的损失？

　　A：老实说，损失不会很大。因为，这两个品牌的销售网络规模相对较小，同时这些品牌的生产线并不是唯一的，我们同时还在这些工厂生产其他通用的产品。所以，损失不会特别巨大。

　　Q：现在，有一种说法是德国人有可能买下欧宝，或者他们将整体收购通用。你觉得这有可能么？

　　A：我只能说，通用的确已经开始同德国政府进行谈判，因为我们需要资金援助。但是，欧洲的情势也不好，虽然他们的销售情况比美国好些，但现在同样开始大规模下滑。

　　Q：在最近的芝加哥车展上，参观的人拥挤异常。这是不是暗示着，人们购车的欲望仍然很强烈？

　　A：一些大型经销商说，往往看的人多过买的人。当然，这说明了，由于可能的金融援助，让我们的日子比前两个月好了一些，但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所以，这告诉我，四五个月以来，通用实际上仍然在零售上挣扎。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些经济刺激措施，来提升消费者的信心，提高信贷的可能性，这是销量增长的保障。

　　Q：很多人认为，通用现在每个月都要消耗10 亿美元？

　　A：是的，的确如此。我们的预期是汽车业能够在2010 年回暖。而对于通用来说，我们的成本缩减策略将会在2010 年彻底表现出效力。我们与工会建立的医保基金将会大幅度削减我们的成本支出，即每年将减少30亿美元的花销。所以，只要资本市场能够回归正常，通用将会很快振作起来。坦率的讲，我不认为现在这种状况会持续太久，也许6个月，也许是一年。但是，我觉得资本市场的混乱不会持续两年，或者说席卷全美甚至全球各个领域的巨大灾难不可能出现。

　　Q：现在，很多人都在说如果换作别人，通用可能不会这么糟。你怎么看待这些批评的声音？

　　A：你需要考虑这些批评的来源。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看到汽车业和金融业所遭遇的不公平对待。而从那些懂得你、了解你所作所为的人们，比如通用的员工、经销商那里得到支持，才是我最大的满足。

　　Q：对于通用目前的困境，你觉得你是否负有一定的责任？

　　A：这是百年难遇的恶劣环境，我们深处其中，我们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尽我所能来让通用继续生存下去。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通用汽车向政府求援，完全是因为金融体系的崩溃。

　　Q：离开通用，你会做些什么？

　　A：有一些事情是我喜欢去尝试的，比如我想当一名好厨师，现在我只能称得上一个美食家。当我真正离开通用公司之后，我会在三个月内什么事情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