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清明节,浙江东阳市南马镇泉府村的金月异不能像往年一样回老家拜祭祖先。4个月前,她被南京警方监视居住。
泉府村的村民并不知道金在外面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刘婧。在南京警方监视居住的文书上,刘婧与涉嫌股权诈骗联系在一起。
她是上海圣奥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身价20亿元。
4年前,金月异以刘婧名义介入圣奥公司。这个只有初中文化、从村庄走出来的农妇,在此后4年间骤然暴富,被指冒充中央某委领导的女儿诈骗股权。举报她的合作伙伴却身陷囹圄,案情一波三折,扑朔迷离。
迷雾尚未散去,一周前,围绕刘婧一案又发生了江苏、山东两地警方争抢企业账册的事件……
两地警方争抢企业账册 3月24日中午11时50分,一辆北京牌照的桑塔纳驶进位于浙江省兰溪市马涧镇的钱塘公司(兰溪钱塘合成新材料有限公司)。车上下来4人,身着便衣,其中3人直奔二楼财务室。留下一人将车牌换上山东警方牌照。不一会儿,上楼的3个人捧着3箱账册,装进桑塔纳后备箱。
这一幕被工人发现,厂方领导闻讯赶来。对方出示了警官证,称他们来自山东曹县公安局经侦大队,调查上海圣奥总裁王农跃1999年的一个科研项目的贷款是否存在违法问题。
兰溪市当地警方赶到现场,验明对方身份后,觉得棘手:“曹县警方来之前没告知我们,我们也没接到上级部门配合执法的通知。我们要求曹县警方提供完整的法律手续,他们没有,员工不肯让他们带走账本,我们也没办法干预,只能尽量协调,保障双方安全。”兰溪市公安局有关部门负责人对《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说。
曹县公安局随后发来了《立案决定书》的传真件,“上面写着,经县领导批示,对群众举报的山东圣奥企业改制所涉资金问题予以立案。”
曹县警方介绍,钱塘公司是山东圣奥的子公司,上海圣奥控股山东圣奥,要查王农跃的事,必须调阅钱塘公司的账册。
3月25日下午3时,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南京市公安局经侦支队3名警察赶到,也要求拿走钱塘公司全部账册。之前,南京警方到兰溪市公安局履行了办案手续,他们提供了调取账册的依据。
两地警方都要求拿走全部账册,双方互不相让,都守在账册旁僵持不下。
傍晚,谈判结果出来了,由曹县警方带走账册原件,南京警方和钱塘公司、兰溪警方拿复印件。
两地警方为何对钱塘公司的账册如此情有独钟呢?
在南京警方提供的立案文书上,写明南京市公安局是为了侦查刘婧涉嫌股权诈骗案,需调取钱塘公司账册。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山东曹县警方名义上是查王农跃,实则与刘婧有关。如果该说法成立,那么两地警方为何因同一个人相争账册?这个刘婧到底是什么人?
刘婧到底是谁 石光强见到刘婧时,自己正处于困境。其时,石光强是山东圣奥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这是由位于山东菏泽市曹县的国有企业山东橡胶助剂厂改制过来的企业,成立于1999年5月,石拥有9%的股份。
2004年上半年,原山东橡胶助剂厂厂长和原曹县负责工业的副县长相继被捕,两人出事都与山东橡胶助剂厂改制有关。5月份菏泽市纪委组织联合调查组进驻曹县,对山东圣奥进行了数月调查,公司会计账簿、凭证也被调走。
惶恐中的石光强想寻找“靠山”解困。此时,一个此后决定石命运的女人出现了,她就是刘婧。
石光强说,他是由他的连襟和表弟、一家国有企业主要负责人谢明亮的引荐认识刘婧的。“有一天,谢打电话约我到济南后,对我说,市领导决定要抓你,你赶快到北京去找刘总,她是中央某委领导的女儿。”
石到北京后,见到谢所说的刘总即刘婧,看上去30岁左右、风姿绰约的刘,给石留下深刻印象。“刘让我把材料给她。后来告诉我说,她已跟她爸爸说了,她还在她爸爸家里给菏泽市领导打了电话,事情处理好了。”
至于刘婧的高干子女身份,在风波引爆后,该领导出具书面材料坚决否认。
不久,相关部门果真停止了对山东圣奥的调查。刘婧说,这是她的资源发挥了效力,摆平了此事。这让石和圣奥的高管们对刘婧的身份深信不疑。
这之后,刘婧介入山东圣奥,取得股权,最后取代了石光强,风波由此引发。由于本报记者无法采访到被南京警方监视居住的刘婧本人,石光强一方向媒体反映情况构制了这样的过程:
当时石光强认为,刘婧是高干子女,能为企业提供保护。此时恰逢山东圣奥的大股东有意退出,于是,石就有了把该股东的35%股份挂在刘婧名下、其余16%转给介绍人谢明亮的想法,因谢为国有企业负责人,谢的股份被挂在其同学高某名下。
2004年10月6日,刘婧受让了35%的公司股份,转让价为350万元。但刘婧没有钱,于是双方同意转让费在协议签订后4个月内支付。
一年后,高某将其持有的16%的股份也转让给了刘婧。至此,刘婧拥有了山东圣奥51%的股份,成为公司控股股东。
此后,刘婧开始排挤石及其亲信。先是石的职务由董事长变成监事会主席、常务副总裁,最后成了“顾问”,并停发了工资;公司原3位副总和创业元老也于2006年1月21日被迫集体辞职。
而刘婧成为山东圣奥董事长,山东圣奥后来发展为集团公司,总部设在上海,在江苏、上海、山东、浙江兰溪等地都有公司,刘婧是圣奥集团董事局主席。
这样的事实虽令石光强等不满,但也无奈,事情的转机出现在2007年。
这年10月,美国富莱克斯公司在与山东圣奥的一起知识产权纠纷过程中,委托调查公司调查发现,刘婧持有两张身份证及多个假户口。
两张身份证的名字虽然是同一个,但户籍所在地不同:一个在山东巨野县,一个在济南市。前一个身份证号码输入系统后,显示的是“已死亡”,而且刘婧是农村户口和初中文化。石还得知另一信息:刘并非中央某委领导女儿,没有高干子女背景。
石光强认为这是由谢明亮、刘婧等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石光强要求刘婧归还几位老股东的股份和权益,遭到拒绝。石开始向媒体及有关部门举报。
正在这个时候,石光强被抓。2008年1月28日,石光强被山东曹县警方以涉嫌挪用资金罪抓捕。石光强被抓后,其妻继续反映并举报刘婧利用假高干子女身份诈骗股权,“这引起了公安部重视,并派人调查”。
2008年5月,有媒体报道了刘婧如何通过做幕后工作逐步取得公司51%的控股权,同时向美国凯雷投资公司转让股权,欲套走数十亿资产的“内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刘的真实身份以及财富来源。
被隐蔽名字的村姑 今年39岁的刘婧其实是浙江省东阳市南马镇泉府村人,她在这里出生并生活了十七八年,真实名字叫金月异,但这一生活经历被她隐蔽。
3月31日,《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来到泉府村,见到了金月异的二哥金日新和二嫂。
金日新向记者确认了刘婧就是金月异。
在村民的指认下,记者找到了金月异从小居住的家。这是一幢破旧的没有粉刷的红砖房,金家早已不居住在这里了。
金月异有两个哥哥,都是泉府村村民。她母亲早年去世,父亲到附近的村做了上门女婿。金日新说,妹妹读到高一就离开了村,15年前回到东阳办过厂,1994年之后就很少回来了,但每年清明节都准时回来拜祭祖先。
在泉府村村民眼里,金月异是个模样清秀、身材苗条的聪明女孩。泉府村村主任金海蕉妻子曾在金月异上小学时给金上过课。“她很聪明,成绩非常好!”她回忆道。
村民的印象中,金月异先是与一军人生下一女,后来跟一个台湾老头跑了。甚至有这样的说法:“金月异先后有4个老公,生了4个孩子,有两男两女,最小的男孩只有四五岁,小孩都是她大哥大嫂帮助带。”
这一说法遭到金日新的否认,他只承认妹妹找了个台湾人结婚,1994年左右就离婚了。生了一个女儿,现在新加坡读大学。
金日新说他妹妹现在并未成婚。他承认妹妹有两个身份证:“这是她的虚荣心,想把不是很光彩的历史抹去,也好找个老公。她改名刘婧也名正言顺,因为我们祖先就姓刘。”
当了四届村主任的金海蕉熟悉全村的人,但他坦承对金月异了解并不多,因为她早年就离开了,户口也不在村里了。
接触过金月异的村民都说金胆子大,会搞关系。
各方都在等待真相 2008年11月,刘婧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被南京警方带走,涉嫌罪名是股权诈骗,至今仍被南京警方“监视居住”。知情人士透露,刘被抓是山东圣奥原大股东江苏泰成报案所致。据媒体报道,此时,她名下的圣奥股份已被转移得一干二净。
圣奥公司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橡胶防老剂生产企业,2008年,实现利润7亿元。据估算,圣奥及其旗下企业价值应该在40亿元以上。
而刘婧在介入圣奥后,仅用了4年时间,身价就飙升到20亿元以上。
金日新向本报记者确认了刘婧被南京警方“监视居住”的事实。他说,刘被“关”在一家宾馆里,他们家人一直见不到刘婧,他们不清楚刘犯了什么事。
刘婧被“监视居住”后,石光强被放了出来。石光强四处奔波,控告刘婧诈骗股权,圣奥公司的“股权之争”频频引起媒体关注。
但圣奥公司一直拒绝接受媒体采访,《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给山东圣奥公司总部上海圣奥发去采访函,至发稿时尚无回音。
4月1日,记者来到钱塘公司。这家只有70多名职工的化工厂却是当地公安的重点联系单位,在马涧镇的年财政收入中,该厂最多时占了一半。
公司总经理顾勇拒绝了采访,随后命令手下锁住了大门。这位3月26日才匆匆上任的总经理来自上海圣奥。在同一天,山东圣奥以临时董事会的名义免去了刘婧等人的董事职务。
在上海圣奥的网站上,刘婧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2008年7月11日的一次支持中国青年志愿者事业的捐赠仪式上,但上海圣奥称,刘仍是圣奥集团的董事局主席。
金日新认为一些媒体对刘婧的说法并不属实,所谓刘婧冒充中央某委领导诈骗圣奥股权一事都是石光强炮制出来的。他说,2004年、2005年的时候,圣奥的股份并不值钱,但自从与美国富莱克斯公司打赢知识产权官司后,圣奥名声大振,从此生意红火起来,因此石光强心里不平衡了。
按照法律规定,监视居住期限为6个月,刘婧被监视居住快5个月了,金日新说他们还在等待。
石光强说,他将继续揭露刘婧诈骗团伙,维护他和其他股东的合法权益。
围绕刘婧身上的重重迷雾,也许要等到刘婧一案真正水落石出时才能散去。
(责任编辑:马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