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致欢辞暨演讲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致欢辞暨演讲

　　“中国金融改革高层论坛”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所一年一度的战略性议题论坛，此前已连续成功举办四届.2009年4月11-12日，第五届中国金融改革高层论坛在深圳召开，以下是搜狐财经从前方发回的报道：

　　刘世锦：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特别是唐副市长，刚才做了一个非常专业和精彩的发言。

我这里有一个稿子，套话先开始还是说两句，说这个会在春满花开的季节，聚集在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城市深圳举办这次第五届中国金融改革高层论坛，共同探讨交流当前金融改革的重点难点和热点问题，很有意义。老夏，是不是还得向大家表示欢迎和感谢？另外对深圳有关部门为论坛顺利召开所做的各项支持工作表示感谢。这就是套话。

　　这次论坛在一个特殊而重要的时刻召开，就是一个大的背景，国际金融危机。刚才唐副市长讲了一个情况，就是金融创新本来是一个好事情，每一个金融创新的产品从单个来讲是不错的，但是搞在一起出了大问题。我想到一个概念，经济学上的概念，合成谬误，微观上可能都是好的，但是合起来出了问题，原因是微观和微观之间有关系，这个关系我们不太清楚。全球的金融危机现在到了什么程度？我觉得现在我们看到了很多局部、很多现象，比如会向一些新的领域蔓延、向一些新的地区蔓延，但是合成以后是什么样的情景，很不确定。所以我们说金融危机可能进一步往坏走，但是大家看不清楚的原因，就是合成了，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形势的问题，我不是专家，咱们老夏是专家，在座各位都是专家，将来对这个问题会深入探讨。我想谈谈国内形势的问题。第一，关于这次回调的原因。我们现在讲的比较多的是三条，第一，国际金融危机，然后有讲到整个国际市场收缩影响到中国的外需。第二条，国内经济进入一个周期性的回调。这轮经济从2002年下半年开始进入增长周期，五年多将近六年时间高速增长，已经到了一个回调的时间了。中国经济仅仅靠内需拉动的周期高点应该在2005年左右，推迟了两年，原因是什么地方？外需过于旺盛，所以内需已经到了一个回调的时候了。第三，高投入、低成本增长方式的问题。前一段时间我们一些外贸企业在外需大幅收缩之前已经比较困难了，原因是什么地方？07、08年通胀，把一些企业利润已经挤压了，有些企业日子 已经不大好过了。加上外部市场收缩，问题非常突出。就是三个方面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具体原因，重工业具有加速上升的趋势，最终需求一旦收缩，对市场产生影响。房地产火热，对钢铁需求增加，重工业有一个自我投资、自我加速的过程，上的很快，下的也很快。第二个原因是库存的影响。第三，对外依存度比较高的情况下，国际上有金融炒作背景的大宗商品大幅回落对国内价格体系形成严重冲击，一定程度形成超调的现象，先开始大涨，以后大落。这个50%以上是金融炒作起作用。实体上就是一种超调，过高或者过低。

　　我们有一个初步估算，导致工业增速大幅回落的多方面因素，价格回落、实际需求回落的影响分别占30%、70%。内需回落影响约占50%，外系回落影响占30%，价格导致库存短期影响占20%。我们现在讲因素讲得很多，但是每个因素到底有多大份量作用，不清楚，给一点点线索。另外这次调整跟以往调整不同，是我们加入WTO后形成的。一旦市场有变，企业减少库存和产量的反应速度和力度都大于以前，过去计划经济的时候，我继续生产，积压也不怕，这次出现了大的调整。危机是不好的情况，但是我们企业宏观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从这儿要看到一些积极的因素。

　　对目前形势怎么看？最近好消息不少。首先是中央出台了一揽子经济刺激方案，已经发挥了一些效应。最近的指标大家都看到了，我这里不展开说了，简单说一个是信贷规模，金融界同志都在这儿，咱们证监会同志也在这儿，数字还是要以你们公布的为准，但是我们看到的数据从去年12到今年3月份，整个信贷规模超过5万亿。一季度应该是超过4万亿，4.5万亿左右。我们从好的方面来讲，一般这是经济扩张的先行指标。再一个大家讲的比较多的经理人采购指数持续回升，已经超过50%，这已经是经济往上走的标志。固定资产投资仍然是20%的水平，1-2月份增长6.5%，另外发电量、原煤、水泥、商品房产品产销量降幅明显缩小。因为我们有些价格的东西看不准，发电量一般认为是对及时的经济状态有一个反应，这个指标现在往上走。

　　总的来看，有这样一个初步判断，去年四季度和今年一季度很可能是这一轮经济回调的底部。我们经常有一些词说中国经济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或者最低点已经过去了，但是现在是不是可以考虑做出这样的判断。

　　第二个问题，下一步走势怎么来看。我们不是算命先生，我们也不是在赌什么东西，也不是纯粹给大家鼓舞一下士气，我们想搞点分析。下一步经济走势大体上取决以三个方面因素：第一，外需。第二，市场驱动的内需。我们首先把政府的干预排除掉，我们用了一个词，叫做“裸涨”这块到底能涨多少。在这样一个基础上，政府的刺激作用能有多大，主要是三个因素来看，首先看外需来讲，2009年我国出口出现较大幅度负增长已成定局。一个是为了降低市场风险、减少资金占压，国外进口商压缩库存，订单已经明显减少。另一方面，部分国家的汇率大幅贬值，侵蚀我国出口产品的竞争力，我国出口在上年11月出现同比负增长以来，降幅逐月扩大。其中以加工贸易为主的IT产品成为出口下滑的主要因素，而鞋类、轻纺等出口降 幅相对较少。刚才唐副市长说深圳还不错，深圳应该是IT产品比较多的，到底这个判断能不能成立，或者全国下降比较明显，深圳表现特别好，如果真如此的话，就是说深圳特别优秀。最近市场上也出现一些积极的变化，一个是加工贸易回落态势趋稳，2月份加工贸易出口已经降幅低于1月份，而且也是4月份以来首次低于整体降幅。我们总的有一个估计，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有一个经济分析小组，今年预计全年出口总额同比负增长是10%-15%，这是一种比较乐观的估计。与此同时，还是感觉到不确定。不确定在什么地方？全球金融危机没有见底。现在看来欧洲的问题，特别东欧的问题比较大，一些新的领域可能会出问题，像消费卡，我对这个不太懂。像一些新的领域，东欧几个国家，整个国家可能会出问题。如果全球经济进一步 变坏，对中国出口，也不排除今年某个时候继续往下滑。我们现在判断下滑基本已经到底，然后下降速度会逐步收窄，这是一个比较乐观的估计，但是中间再往下滑一下，由于国际上出现新的冲击，可能性也不能排除。总的来说，外需对经济增长有贡献不大可能，不要太坏就可以了。国内需求逐步趋稳，市场内需何时进入上升通道尚不确定。国内需求现在也有一些积极的信号，多数产品价格已经接近10多年历史地位，部分行业价格与成本严重倒挂，进一步回落空间有限，实际需求回落幅度进一步减少，部分产品需求出现回升迹象，上面因素说明库存的状况。我们这一轮经济回调在底部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情况，库存总的来讲现在已经稳下来了。第二，回暖等季节因素，将促使2季度投资水平达到高水平。3月份，水泥、环保、工 程机械等指标回升明显，预示着可能出现一个季节性的投资高峰，实际上就是可能会出现往上走的趋势。第三，部分先导行业出现回暖迹象，汽车连续三个月往上走，不仅环比是30%以上增长率，特别同比也在增长，这个相当的难能可贵。有人讲汽车行业回升趋势是不是已经确立了，因为汽车行业在中国这一轮经济增长和今后经济增长中它的地位也是非同一般的，汽车、房地产，本人曾经鼓吹过中国经济发展主导产业，我认为这一轮一个是汽车。汽车能不能说已经进入一个回升周期，我们跟一些同事讨论的时候，他们比较乐观，我说稍微谨慎一点，因为汽车行业增长的波动，我们对它真正的驱动因还不太了解。04年增长速度大幅回调，但是当时经济形势很好，所以汽车增长有一个独特因素，我们现在还不敢说的太肯定。但是 他连续3个月往上走了。房地产，房地产现在是销售回暖。随着四、五月份销售旺季到来，需求回升态势可望延续，这是我稿子上写的，这些问题都可以讨论。再下来就是信贷变动。五万亿信贷规模，从一般发展规律来讲，CPI、PPI一般来讲滞后于信贷变动大概半年或者稍微多一点的时间，所以现在通缩的问题、CPI、PPI下降的问题，到今年三季度四季度会不会发生一些比较大的变化。这是一些积极因素。

　　现在也有问题，有三个问题，最终消费需求缺少一个强有力的措施，真正消费信贷占比比较低。我们现在需求主要是一些中间需求带动，而不是最终的消费需求带动。短期来讲对经济增长肯定有作用，但是时间长了，不可靠，可持续性方面是有问题的。第二点，我们现在讲经济，所谓一个变化的趋势，一定要想到所谓的周期，我们会想到一个小的周期，他有一个循环的过程，经济下滑是去年四季度已经开始，现在很多企业利润已经下降，工资肯定也会下降，下一轮肯定会反映到消费上。当下一轮收入真正降低后，对最终需求产生影响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我们现在还不敢太乐观。所以有人看这个指标往上走，认为经济马上V型反转了，可能对经济他是一个循环的过程，下一轮由于生产收缩后，收入收缩带来最终的 需求收缩。第三点，房地产。房地产回稳，大家期待比较高。有些人也在炒作，但是我们感觉到还是相当的不稳定，而且这个问题上争议还特别大。因为房地产市场从来不是一个全国统一的市场，是一个区域特征非常明显的市场，比如深圳和广州这就是一块。上海、杭州等等这些地方是一块，北京又是一块，这几块市场差别非常大。市场的力量、行政的力量，这个起作用都不一样。我们在讨论过程中，咱们不要报道。我们讨论过中，有些同志讲有一种乐观的估计，房地产库存现在还比较大，但是在减少，到四季度的时候可能库存会降低到一个低点，这个时候可能会增加一些投资。这样的话房地产在四季度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个大幅回升，这是一个乐观的估计。现在看来只是一个估计。

　　第三，政府投资效应评估。我们根据已经公布的政府投资计划跨年度资金分布以及2009年财政预算安排，采用投入产出乘数法分别测算了政府投资拉动效应，不考虑结构性减税、短期技术效应情况下，政府投资乘数效应在1.1到1.2之间。考虑到其他因素后，估算2009年对GDP拉动作用大概1.5-1.9个百分点。综合分析我们可以这样分析，外需基本靠不上，内需应该说在一季度情况已经走稳了，2、3季度在政府投资拉动下，会有一个回升。如果到四季度的时候，所谓市场驱动的内需在房地产等主导产业的带动下，能有一个实质性的回升。两股力量在3、4季度冷却接上，最好无缝连接，这样我们可能就会出现一个U型反转，非常漂亮的曲线就会出来。这是一种非常理想的状况。但是这里面关键是政府投资这个是没有问题的，外需靠不住也是 比较确定的。现在就是市场驱动的内需，特别是房地产在这个过程中起的作用比较大，这个东西能不能起来，现在有比较大的不确定性。如果这个东西起不来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政府拉动力量在三季度可能就降低了，往下走。这样有可能出现二次探底。这样出现什么形态呢？就是W形态。我们现在争取的是第一种前景，如果第二种前景出现的话，那恐怕经济再往下走，幅度比较大的话，政府是不是要再一轮出台刺激计划、刺激方案，现在还要有必要的考虑。

　　下来还有几个问题，目前我们感觉还需要关注。一个就是关于出口的问题。如果今年10%-15%负的增长就算不错了。最近出口方面到底干点什么事，政策上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目标，我们感觉到更多我们可以提两句话，一个是保出口企业，或者更确定讲保出口企业生产能力和竞争力。因为中国出口的企业、出口的制造业我个人认为是中国经济最具有竞争力。我们不能因为外需收缩了，就让它垮下去。这样对整个中国经济竞争力有一个实质性的损害。保企业这个事，大家有争议，企业优胜劣汰，经济回调后，有一些企业不行就淘汰算了，我们兼并重组，这个是对的，但是因为这次危机是有它的特殊性，另外中国这批企业活到目前还没有死的企业都不错，所以我们感觉这批企业要保护它。第二，保出口份额。全球贸易已经在下降 ，今年大概负增长9%左右，我们如果能够比这样一个幅度强一点，就已经不错，要保护正的增长是很难的，也不符合经济危机来了我们很难独善其身这个观点，所以全球都下降的时候，我们下降慢一点，这样一个状态就相当不错了。这里我们可以提出一个目标，在全球出口份额中，中国能够保住它的份额，甚至还有所提高，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在全球和经济危机的过程中，中国就表现的非常好。所以保出口份额，我们提出这样一个目标。第二，房地产，房地产对内需驱动作用至关重要，这是一个转移通道的重要标志。今年1-2月份全国房地产投资同比增长1%，而同期固定资产投资增幅在26%多，全国房地产投资几乎都停了。所以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们现在讲这个房地产的问题，可能大家关注的角度不一样，如果我是一个持币 待购者，而且是一个刚性需求，要买房子，可能关心的是房价，这是一个方面。我们现在研究宏观经济，房地产这个行业因为它的拉动内需、拉动国内经济增长是处于一个龙头的，规模很大的，占比非常大的位置上，他对经济增长有什么拉动作用。关于这一点，首先投资要起来。现在1%增长率太低，能不能稍微高一点。就是企业家愿意投资，房地产库存得减少。减少的前提是有人愿意买房子。买房子前提是消费者认为你的房价是合适的。所以现在的问题，房价的问题一直争议比较大。刚才我也说了全国不同市场表现不一样。这里我讲我个人观点，我们应该确定一个概念，保房地产行业不等于保高房价。如果说房价偏离了正常的真实供求水平，高了后大家不愿意买，僵在这个地方，其实对行业发展不利。所谓市场调整一定是 涨上去，该落就要落下来，对这样一个已经经历了7、8年高速增长，而且有一定泡沫成分的行业，到了这种程度后适当降一降，把价格降到适当水平是完全必要的。所以我们有些地方感觉到我们要保住房地产行业，出台一些政策，目的是保住房价，把房价稳住，适当往上抬。这样做是延缓了房地产调整和真实需求释放和最终提升，这对经济实际上是不利的。对房地产市场参各方利益长期来讲也是不利的。所以我们有些地方房地产价格偏高，从政府来说，还是要让他回调到位。超调也有问题，就是回到一个正常水平，然后把市场需求逐步释放出来，然后这个市场会回升。从而发挥市场驱动内需增长过程中作用。

　　第三个问题，我提出一个问题，信贷投放的问题。这个事大家都有一些讨论。最近这样一个规模信贷出来后，到底对经济，应该说积极作用还是比较明显的。因为信贷出来后，市场创造出了一部分需求，包括股市有一定回暖和这个都有关系。但是有一个问题，有可能缺乏可持续性。因为这种大幅度增长不可能持续时间太长。如果到某一个点支撑不住了，甚至大幅度收缩，对经济肯定有影响。再一个大家对通胀的担忧，我一直认为中国经济基本面没有发生很大变化。国内经济增长来讲需要一个回调，国际上受到这样一个冲击，我们现在整个回调幅度大一点，一旦再往上走的话，中国要素成本推动的推长百分之百是不可避免的。咱们可以预期三年后中国通胀是什么样的水平，我们2008年当时中央要反通胀，那种局面很可能再次 出现。所以我们现在政策恐怕还要长短兼顾，既考虑当前，当前日子比较好过，今天晚上首先过去，这个没有问题，但是还要考虑明天不要出太大问题。再一个有些信贷资金不一定进入实体经济领域。实体经济状况和我们信贷增长还不太匹配，如果再进入房地产，又进入股市，再把资产价格炒高，这个恐怕还有很大问题。

　　除此之外，我想目前这段时间一个是短期问题，再一个中长期来讲我们有一些大的体制问题需要解决。我经常说一句话，发展方式转变。有些改革这个时候搞起来应该说条件相当好。最重要两个条件，一个是现在资源和资产价格大幅度回调。比如前一段时间搞燃油价税费联动改革，应该说还算比较成功。除此之外，现在煤电关系，还有一些其他基础能源和资源价格，包括财税体制的改革，现在都是难得的好时机。这些问题不解决，你讲资源的优化配置，讲节能减排等等这些问题，都落不到实处。再一个，我们这次大家感觉到所谓中国经济的不平衡，内外部经济不平衡，投资者消费不平衡，最终还是一个最终需求，特别是居民消费要上去。这块上去绝对不是你搞一些，当然我们可以采取一些短期措施，比如家电下乡。最重要 老百姓解决的问题，他收入一定要增长，再一个有钱后要敢花这就涉及到国有资产，整个大的资产分配结构、收入分配结构，建立真正覆盖全民的。全国范围内可包容、可流动，这样一个可持续的广义上的社会保障体系。就是说现在的改革有一个有利条件，经济形势好的时候，其实改革条件更好，但是大家不愿意改。为什么呢？日子挺好，改什么。改革挺费劲。现在日子不好了，矛盾突出了，大家说现在还要改。所以改革共识比过去要多，情况要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所以抓住这些时机，推动我们已经讲了很多年，但是没有一个实质性推进的改革，当经济短期的调整结束后，进入中长期的，应该还是一个快速增长轨道的时候，使我们增长质量能够更高一些，可持续性能够更好一些。

　　我刚才说这些东西纯系个人观点，和我们单位没有关系。不对的地方，也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