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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观察报 记者 雷梓 王秋凤 张耀东 为仰融提起的笔很难落到纸上。这个52岁的男人的身上一直有太多的争议与谜团:昔日的亿万富翁,2001年凭70亿身家排行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三位;华晨汽车的创始人,为中国运作第一只在纽交所上市的股票,凭借资本运作,打造出一个总资产高达300亿元人民币、被称为“华晨迷宫”的华晨系;“戴罪者”,2002年被辽宁省公安部门批捕,同年出走美国……
6月23日下午,仰融从美国洛杉矶住所给本报打来越洋电话,向本报透露:尽管他人还没回到中国,但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已经铺开。
他坦言,从情感上来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仰融无疑是一个在中国汽车界以至更广阔商圈的符号性人物。有关仰融的故事很难以有限的篇幅说清,哪怕只是勾勒一个顺序的轮廓。
还在辉煌期,仰融曾评价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转折:其一发生在1992年10月,他操盘的“华晨汽车”(CBA)在美国纽约成功上市;其二是1995年1月,华晨接管“金杯客车”管理权;其三,1999年,收购申华实业,更名上海华晨,后转换为“
申华控股”。
那时的仰融显然无法预知更大的人生转折还在后头。2002年,无论对华晨、还是对其个人,都堪称最剧烈的跌宕之年。
在仰融身上,附着了太多时代色彩。仰融的人生是大人生,有仰融这样的人物集群参与构筑的时代是大时代。马胜利,牟其中,史玉柱,赵新先……以他们为典型个体,呈现的是一种因时代大开大阖而簇集疯长又异化消亡的宏观生态。
在那群人的创业路上,留下了太多时代的印刻:股市风潮,下海经商潮,企业改制转轨,非公经济开闸,轿车进入家庭,中外合资开启,以及那些难以说清的企业“原罪”……
翻开前事,仰融的沉浮逃不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用典。曾在体制嬗变的接缝中如鱼得水的仰融,也最终在腾挪跳跃至正酣时,出现了人生大转折。
可以想象仰融2004年读到郎咸平关于解决民营企业家原罪“出路”的文章时的激荡心情。郎咸平有关对企业家“要约束更要保护”的见解,肯定让仰融认为找到了知音,遂决意委托郎作为独立第三方,代为处理其与辽宁省政府之间的产权纠纷。
世间事,不可逆,无也许。但我们不妨在此假设一下:如果仰融不移爱宁波,华晨汽车将会“出落”成何等花样年华,未可知;围绕罗孚就不会有后来的上南争夺,罗孚或许就不会破产;雷诺也许不至于今日还伶仃在中国国门之外;丰田在中国可能就不会只有一汽一个合资伙伴;中国自主品牌汽车没准已经搭上了销往欧美市场的滚装船……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仰融若没有在2002年出走美国,或早已迷失在自己设计的、忘乎所以的资本迷宫,沉沦于华晨系野心难抑的膨胀与妄诞中,崩塌得也许更为惨烈。
或许,再过若干年,仰融会感激这七年的去国生涯,真正解脱命数中的悲喜纠结。而眼下,仰融的全新转折正在临近。
6月23日下午3点,是美国时间的子夜零时。电话那头的仰融显得既急迫,又宽容。三个小时的对话中,他几乎没有使用一个否定的词汇。“对,是的,可以,没问题,我会随时配合你们。”他的专注力让人相信,他一定是想好了一切,才会如此通畅地应对所有问题,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对话依自然逻辑,基本上分成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对始于7年前的那场纠纷的说明,言语间充满了释然与从容。他说,我已经撤销了全部的相关诉讼。他认为凡事都要展望未来。“水落石不出,对事不对人。”这十个字他重复了七八遍,并进一步表达不再做任何计较的态度。他将辽宁省政府比作了“家长”——无论是非对错,父母打了孩子,于礼数而言,不该拗着让大人给孩子道歉。在稍后谈到在中国重启汽车蓝图、涉及国内合作方等问题时,仰融直言,“如果我能选择,选址首选辽宁,合作首选华晨。”
第二部分是整个采访的核心部分,事关仰融回国造汽车的宏图大业。在这里,他惟一一次修正了记者的用词,“用"复活"不妥,说"重出江湖"比较准确。”他表示,近一段时间里,他精心组建的“正道汽车”管理团队已经在国内各地做了大量调研。一切都为了实施他花了两年多时间酝酿筹划的全新宏大计划——在中国和美国同时展开,先期整车制造总产能将达400万辆,发动机600万台;在美国已获批生产基地3万亩,并在10年内减免税费;在中国选址问题上,已有5个城市在谈。他对中国意向城市承诺8年内实现300万辆产能,1万亿产值,1000亿利税,10万人就业,人均年收入10万元。他一再表述自己此番“归来”的高新境界,要以最前瞻的全球化视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造拥有最先进技术和最具规模收益的汽车,绝不会继续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如此中国汽车才能实现飞跃甚至颠覆全球产业格局。
第三部分涉及更多的是仰融个人的思想空间和内心世界。他反复强调,全新开启的人生道路,要着眼于人类未来,要毕生推动中国汽车业以及工商业的跨越发展。
也有人遭逢仰融曾经的人生变局,更多的不是沉沦就是变得愤世嫉俗,他如何能够守持信念,重整人生,起头再来?仰融说,有种恶劣的思维定势我不同意,成功99次是理所应当,失败一次就遗臭万年。他自认人生正值壮年,还有许多事要做。他说,眼下最想做的是,当正道汽车项目在中国内地启动奠基的时候,能到现场去扬一锹土。
仰融说,“我是中国人,心里有至死也打不破的中国结。不过,我现在的眼界更高更阔了,想中国的事,做中国的事,都要站在国际化、全球化的角度去谋求和实践。现在我尤感迫切的是,今天以前,我已经荒废了7年,现在我要快马加鞭,把失去的时间给抢回来。”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仰融化身为一道压抑已久的洪流,只为今天找到一个管道倾泻而出。三个小时的电话访谈,仰融似乎意犹未尽,仍有太多无法道尽的块垒心结留待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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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错,父母打了孩子,都不该拗着让大人给孩子道歉 经济观察报: 你这7年都在干什么,跟国内怎么保持联系?
仰融: 这7年里,我前三年半基本上都是在办官司的事。
经济观察报: 那个官司现在怎么样了?
仰融: 我上诉到了最高法院,但后来我们主动撤诉了。说我携款外逃,我认为是不成立的。毕竟已经审查了这么多年。
我本身是不想告的。我只是想借诉讼来证明我没有问题。目的不是非要赢这场官司,非得要赢回这笔钱。我曾经在多次接受媒体采访时表达,如果拿回来钱也会捐给慈善机构。我本人诉求的不是这笔资产,而是要证明一下这个项目是谁投入的。我就是这个诉求。
经济观察报: 这么说,这7年多还没有结果?
仰融: 这是由专案组调查的,如果有的话早就应该有结论了。
经济观察报: 那你为什么要主动撤诉呢?
仰融: 我本还有机会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但是到了最高法院,就不只是经济问题那样简单了。
当时,我从国内出来有一个前提:我家在美国,我的小孩、我的太太都在美国。在沈阳搞合资的时候,我也是作为香港的外资公司入伙的,而不是中资公司,所以我是回家,不是逃。
今后我要回到国内也不是想打官司,我不会再去较这个劲。
经济观察报: 据说,你离开华晨的时候,华晨的账上还有十亿元的现金流。
仰融: 在沈阳和上海的账上一共有四十多亿,光是上海的账上就有十几个亿。我没动过,我还是很公私分明的。
我要证明我没问题,是因为我在网上看到,好多不了解情况的民众说我是贪官。我本就不是官,而是个外商。
经济观察报: 那你是想让地方政府承认自己当时有失误吗?
仰融: 我没有这个要求。我多次表示过我的态度是“水落石不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父母打了孩子,无论对错,也不该拗着要求大人给孩子道歉,凡事都要展望未来。
经济观察报: 这七年里,你应该还是很关注国内情况吧?
仰融: 我对国内汽车情况,包括华晨汽车的发展一直非常关注。这个公司是我一手搞起来的,我不在乎自己在与不在,从我内心来讲,还是希望中华汽车这个品牌能够发扬光大的,还是希望这个公司能够越来越好的。
但它频繁地换人,从杨宝善、蔺晓刚,一直到现在的祁玉民,等于说7年换了四任老总。这对一个企业来讲是有很大问题的。
经济观察报: 有说法认为华晨一直都在吃老底。
仰融: 我之后的几位负责人在交替过程中,存在一定的失误。失误是什么呢?他们都要否定过去。非要否定过去的战略,有这个必要吗?对企业有好处吗?到祁玉民现任华晨董事长接手的时候,华晨已经存在很大的问题了。
经济观察报: 祁玉民当时称自己是临危受命。
仰融: 汽车产品能贴上“中华”标签的,也就是这么一家企业。第一,中华轿车在中国自主品牌汽车中是惟一一个没有世界知识产权纷争的产品;第二,自主知识产权的发动机也是之前搞的。如果说它不好,宝马怎么还会进来呢?
经济观察报: 曾经有说,宝马之所以选华晨的原因之一,有你个人魅力的因素。
仰融: 有这个因素,但也没有神话到什么魅力,不过我确实是用心来做宝马项目的。
举个小例子,上海申华控股有九个董事,我把九个董事的专车全部换成宝马汽车。当宝马的管理层到上海来谈判的时候,进车库一看全是宝马,问怎么回事啊?我说,世界上你能找出哪家公司的管理层全开宝马汽车呢?他说我讲得不错,除了宝马汽车公司以外,你是世界上唯一的。
我从文化、意识上认真跟宝马合作。中华汽车的四大工艺,全采用德国一流的装备。宝马方面的人看了以后,认为我们的四大工艺跟慕尼黑宝马总部的装备是一样的。我当时想,在中华轿车起步过程中,若能做到与宝马混线生产的话,这对提升中华品质是非常有利的。
我不能说自己是一匹狼,但中国汽车确实是一只羊,需要有一个角色激活
经济观察报: 看了你这次要打造的“正道”牌汽车的资料,里面提到毛主席诗词 “人间正道是沧桑”,印象很深。
仰融: 有人问我,你干吗用“正道”这个新牌子,你应该去跟中华谈合作。我说,不是我想跟谁合作就能合作的,所以新创了“正道”。
另外,现在是21世纪,汽车必须要环保节能,这是大前提。我认为走环保节能之路,才是正道。
经济观察报: 你为新公司都做了哪些准备了?
仰融: 汽车工业实质上要有五大方面的考虑。第一是战略思想,要一步一层楼,必须把“正道”的定位摆正确,坚持节能、环保的前提。
第二是技术领先,与奔驰、宝马、奥迪和雷克萨斯比较,我们研发的车从功率、扭矩、油耗到二氧化碳排放,都是在它们之上的。
第三点是人才,第四个是资金,第五个就是政府的支持,各国政府的支持。
经济观察报: 你给华晨定位是高端的自主品牌,这次你定位的是豪华品牌?
仰融: 应该讲是我们的目标。我瞄准的是奔驰、宝马、奥迪和雷克萨斯四大家族,但价格必须是民众能够消费得起的。我是在美国考虑的全球技术指标,而不是国内的民营企业标准。中国汽车如果一直站在那个高度上就永远不可能成功,要站在世界顶尖工艺的高度上开发出我们特定的、引领世界潮流的技术。
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技术要超过奔驰、宝马、奥迪、凌志,特别在排放节能上,应该能够达到2020年的标准。
经济观察报: 2020年的标准?
仰融: 美国总统奥巴马要求,在2016年时每加仑要跑35.5英里。我们的车到2012年投产的时候,就能达到47-50英里,高于美国总统的要求20%-30%。
经济观察报: 如此先进的技术,主要来源于哪儿呢?
仰融: 今年5月15日,我们通过一年多的艰苦谈判,在美国正式签署了联合开发协议。包括共轨直喷、两级增压、稀薄燃烧技术、中度混合动力技术等等,到目前为止,我们获知的技术信息是没有一个汽车厂比得上我们。
我们今天搞汽车,技术必须站在世界领先的地位,绝对不能做模仿。没有超前意识,怎么引领潮流。
经济观察报: 与哪儿联合开发呢?
仰融: 我在美国的公司跟欧洲联合开发。
经济观察报: 美国的公司是你掌控的公司?
仰融: 对。我这个汽车的规划,要在美国、中国和东盟三个地区同时展开汽车投资。
经济观察报: 规模大概有多大?
仰融: 动力总成方面,我目前的规划是在中国生产300万台发动机、300万台变速箱。其中,在中国自用100万台套,还有200万台套提供给其他公司。
如果一个汽车公司不能把动力总成研发出来,或者批量少,几十万台都是不成批量的,它的投资实际上是不经济的。因此,我考虑有两个方式,一是把动力总成卖给中国其他公司;二是我可能输出向其他汽车公司提供OEM和SKD。
经济观察报: 整车OEM吗?
仰融: 对,整车的OEM,让中国汽车工业加速技术的更新换代,降低成本,完全跟国际接轨。当然,我们目前的技术指标,不是跟国际接轨,而是有望领跑汽车潮流。
经济观察报: 7年前的那段经历对你来说可谓印记很深,你为什么还会选择回中国发展,还会选择汽车业?
仰融: 我是中国人。这决定了我这么做。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其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中国。或许我是受了点委屈,但跟老一辈比,我又算得了什么呢。老一辈蹲牛棚、挨批斗,受尽人生折磨,我还没有啊。我算是幸运的了。
还有就是我出来六七年时间了,中国汽车工业的总量有所增加,但技术提升了吗?产品出口到欧美了吗?
这两点触动了我。WTO后中国汽车工业是在跟国际接轨,但仍然落后于欧美。现在国内的汽车公司还在开发12缸、6.0升的发动机,这符合建设和谐社会的要求吗?这是科学发展观吗?简直是在对抗环保,对抗节能。
经济观察报: 所以你给公司起名叫“正道”。
仰融: 我不敢说我是唯一的,我不敢说自己是这个行业的一匹狼,但是中国汽车工业确实是一只羊,需要有一个角色来激活它。中国人是很聪明的,需要有一个很好的药引子把中国汽车工业和自主品牌激活,让它跟国际汽车工业接轨。
经济观察报: 这样超先进的技术的具体来源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
仰融: 这个技术是由欧洲的若干个公司联合搞成的,但是这个技术整合的理念是由我们提出的,而不是任何一家欧洲公司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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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中国项目奠基之日参加典礼 经济观察报: 你要在中国、美国建立两个基地?
仰融: 这个项目正式展开是在美国,按中国计量单位,我上个礼拜在美国的阿拉巴马州零成本获得了三万亩土地的产权。我的计划是在美国的阿拉巴马州和密西西比州建立两个汽车基地,各100万辆,还将实施100万辆的OEM,总体规划是300万辆。
经济观察报: 也就是说在国内300万辆,在美国也要300万辆?
仰融: 对。规划的第一点,就是要能够进世界前十大汽车公司。如果你现在的规划还是二流、三流,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大汽车公司。
从产品来看,我们现在同时开发了全系列的10个产品,正道家族的10款车型。这10款车型是同时搞的,我明天(北京时间6月24日)起就要跟意大利的设计公司开两天会。
经济观察报: 这10款车型同时在美国和中国投产?
仰融: 是的,以美国的排放标准、安全标准、排放标准为统一标准,在中国同一个平台上生产,是与美国生产的车一模一样的平台。标准都是一个,美国加州标准是世界最高标准。
我们必须考虑全球化,必须考虑在中国生产的车可以出口到世界各地,要进入汽车标准最高的美国和欧洲,而不是第三世界。
经济观察报: 那么在国内整车这方面,你打算怎么办呢?
仰融: 我们现在正与包括东北、长三角、华南的五个省份洽谈,应该在一到两个月内就会确定选址城市。
经济观察报: 你会以何身份介入?
仰融: 在中国的项目中,可能会根据需要,不出现我的名字和股份。我们会物色一家中国上市公司,由我去管理它。这个公司做好了,我在管理合约上应该拥有权益。
经济观察报: 就是说,你会有一个团队来中国管理一家上市公司?
仰融: 当然,得有一个公司要来承载这个项目。海外融资由我们来负责。
经济观察报: 目前物色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仰融: 这不能讲,会引发股价波动的,证监会要找我的。(大笑)
经济观察报: 物色中的公司是不是应该具有整车生产资质什么的?
仰融: 有的有,有的没有。但根据中国汽车产业政策是符合审批条件的。
经济观察报: 可是现在审批很难。
仰融: 不一定。从审批的专业角度讲,有投资规模,有领先技术,都能达到审批的要求。当然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还有一个办法。中国目前汽车产能过剩500万辆,我们就让人家OEM给我代工呗。
经济观察报: 如果正道在中国运行顺利了,你会不会回国亲自来执掌这件事?
仰融: 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我一定会。不过我眼下的要求不高,就是在中国投产之日能去参加典礼,也许这个时间会提前。
经济观察报: 沃顿在这里边是个什么角色?
仰融: 我这个方案、这个模型和有关的咨询都是由美国沃顿商学院为我完成的。这个月底应该就要全部完成,我的计划是在下个月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这个项目正式出台。沃顿所倡导的技术指标是美国政府、中国政府等汽车消费大国领导人都很关注的。如果能源可以像它所倡导的节约一半,二氧化碳排放降低40%-50%,就是对人类的巨大贡献,是对地球的爱护。
经济观察报: 你还是把重点放在内燃机上了。
仰融: 电动车不是世界的未来,也不是中国的未来。开采并利用好有储量的天然气才是中国、美国乃至世界的未来,所以当今还是要以内燃机为基础,在内燃机的基础上进行技术革命。我们把世界上所有内燃机的技术融为一体,绑到一起了,所以能够提高燃烧比,增加扭矩、功率。
经济观察报: 在你提供的参数中,其技术先进性跟现在奔驰推出的最新概念车F700比还要略高一些。
仰融: 不光是参数高,我们的成本还要低。我的10个车型都是采用1.5升排量的发动机,轿车、SUV、客车和卡车都是一个动力总成。因为使用高新技术,我必须要降低成本,要降成本就必须要批量。
经济观察报: 在中国300万辆的规模,投资大概得有多少?前期已经投入多少了?
仰融: 我们已经跟技术开发的伙伴全部完成了动力总成的谈判。整车设计方面,基本上选择了欧洲的三家公司,意大利一家,德国两家,正在竞标,现在还没有到开标阶段。估计很快,在年内必须要确定。
我们在国内的投资规模大概是400亿到450亿元人民币。
经济观察报: 在美国的投资额呢?
仰融: 我们的规划是100亿美元。因为这里规划有300万辆的整车厂,而在中国有200万辆准备做OEM。
经济观察报: 资金来源呢?
仰融: 国内的这个公司会走两条路,一是在国内做定向私募,二是寻求海外融资,在海外发行债券的形式。
经济观察报: 现在启动了吗?
仰融: 应该在三个月内全部可以到位吧。
经济观察报: 你在美国的运作已经得到了美国政府的支持。中国呢?
仰融: 地方政府没有一个不支持的。五个地方政府中有两个都过来了,国内的小组正在一个一个接触,一两个月内完成。我给地方政府提出一个承诺,叫“831111”。就是从今年起,未来8年实现产能300万辆,产值1万亿,税收1000亿,提供10万人就业,人均年收入1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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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辽宁还是很有感情的
经济观察报: 这是非常惊人的大计划了。
仰融: 人生在世也没多少年了,我已经荒废了七年,一定要把损失的时间抢回来。得用猛药,下重拳,才能在这个行业里发展。
我今天回到这个行业的风险比以前要大,为什么呢?这次失败了,我的事业就该画句号了。
经济观察报: 你刚才还提到了人才因素。
仰融: 人才很关键,正道汽车的CEO是美国通用公司出来的,当然不是通用倒闭后才出来的。这个人叫王川涛。在美国从事汽车行业的华人中,技术管理级别最高的有两个,一个就是王川涛,另一个就是目前北汽集团的总经理汪大总。
华人在底特律有好几万,但是华人在美国还真没有做汽车公司的。
经济观察报: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规律。
仰融: 本人就想挑战这个规律。我去招人,第一句就问,咱们华人能否在美国搞汽车呢?这样就把他们给挑逗起来了,对我说,我们为什么不能搞啊?为什么不能做领头人啊?我说好,你干不干?当然干了!所以我是在挑战,我们华人就要在美国做汽车。
经济观察报: 你在国内也招了一批人吧?
仰融: 大多都是以前我的老部下。国内外的团队是合二为一的。如果今后王川涛在国内的公司出任CEO,他就同时也是美国公司的CEO。
经济观察报: 现在中国企业好多都跑到海外去并购、抄底,你对此有何见解?
仰融: 有个词叫“瞎起哄”。哪个企业值得你去并购?你甘愿去承担人家的责任、债务、包袱,还是你比人家有更好的管理水平?建设一个新公司需要五年,收购一个老公司,并把它管好要十年。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丰田说的。
再者,世界上的任何汽车品牌,在21世纪的开头技术更新换代,刚巧是一个节点。奥巴马出任美国总统后,他提出了节能环保,正好处在分水岭上。今天需要的新技术是什么?整车要轻量化,改用多种钢材形成的车身,要用超强度、超薄钢板,整车回收率要达到80%,重量要减轻20%-25%,高功率,小排量,低排放,市区行驶零排放。
所以,以前的车厂已经落伍了。原因是今天的汽车工业都不能装备明天的汽车,冲压等完全是不同理念了。这种设备怎么能够生产符合奥巴马要求的汽车呢?你还去收购人家干什么?说难听点,送给你你都不能要。
经济观察报: 如果让你评价自己,你觉得你更擅长资本运作,还是做实业?
仰融: 我还是擅长资本运作。但这两者好像是我人生中的孪生兄弟,已经分不开了,你让我搞空头的资本运作我没那本事,你让我做一个厂长我也没本事,这两个是孪生兄弟,谁也离不开谁。
经济观察报: 你对未来人生有什么规划?
仰融: 汽车是我的一个心病,能够组织好一个很好的团队,把中国的汽车提升到国际最高汽车档次上去,这是我在近五年里要做成的。
经济观察报: 你觉得你将来还有可能跟华晨、祁玉民合作吗?
仰融: 这个问题问得很尖锐,但问题关键不在于我。
经济观察报: 那跟他们谈过了吗?
仰融: 没有。
经济观察报: 为什么呢?
仰融: 我的团队在国内选址,去过辽宁,考察过铁岭,分打得不低。华晨也是可以考虑的,这样的技术用到中华车上,一定能弘扬中华品牌。
经济观察报: 其实你对辽宁还是挺有感情的。
仰融: 我是在那里开始做汽车的,当然是有感情的。
当初中华下线,走上主席台的时候,最让我满足的就是几千工人给我的掌声比其他任何一位都响,时间更长。我眼泪含在眼眶里,有那么多人认可我。我说,我一定要把工人们带向富强。
经济观察报: 这些年,除了汽车,你还在做什么?
仰融: 我在干五件事情。除了上述汽车项目外,还有四项。
第一个是在去年并购了北京万业源生物工程技术有限公司。重点项目是做改变土壤、修复地球、分解土壤有害物质的一个微生物有机肥料。如果使用这个技术,将增加8%到10%的产量,而且能够分解土壤里边有害物质,比如说农药的残留量,中国大米可以深加工出口到世界各地,带上绿色食品的商标。别看这是微生物工厂,实际上前景巨大。该公司的金融模型和商业模型本月底就将出炉。
第二件,是我们现在拥有了第三代内燃机技术,是个革命性的技术,也是使用石化能源,运用到汽车上,折合成每升汽车可以行使300公里,燃烧率可以达到95%以上,接近零污染。同时可以应用到手机、电脑、照明、水暖气、电视机等各个电能领域。美国的专家认为,这个东西一旦工业化以后,那就是要改变世界。
第三件,我要帮助中国民营企业摆脱融资困境,提供给中小企业一个不能直接上市却能融资的金融模型,用这个工具解决资金问题。这个模型在资本市场还没有,我正在申请专利。
最后一件是帮助中国出口企业解决每年的坏账问题,我已经在操作一个实体,一个模型。你们都知道郎咸平的“6+1”理论,我有一个方法和务实的操作,能将此理论变为“1.5+3.5”理论。
对于出口坏账等问题,我在美国成立了机构,正向美国国会申请立法,让中国出口企业来分享这个蛋糕。
经济观察报: 历经沧桑后,你怎么看待你个人的成和败呢?
仰融: 事实上,做企业和做科研不同,做企业你成功99次理所应当,失败一次就遗臭万年。搞科研不同,你失败99次,只要成功一次,就一举成名。对于我所从事的领域,可以说常在河边走,能够平稳就不容易。我十几年如一日,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不犯错误。偶尔闯个黄灯可以,红灯是绝对不可以闯的。
(本报记者耿慧丽、周洁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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