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资本 败也资本

　　仰融、张家岭:资本误终身？

　　■ 本报记者 李媛　发自上海

仰融 张家岭

　　无论是隔海倾诉“我要回来”的仰融，还是大势已去锒铛入狱的张家岭，尽管两人从业有先后、年龄差十余岁，目前境遇更有天壤之别，但他们都代表了中国企业发展史上里程碑式人物大起大落的人生，都是经济转轨期企业家群体命运百味杂陈的缩影。

　　临危受命的资本高手

　　相同的是，仰融与张家岭均出身微寒，生于江苏这一富庶之地。

　　不同的是，张家岭1984年“空降”垂死的济南轻骑摩托车总厂，是特殊时期下的常规之举；而仰融1991年接手正在改制的金杯汽车，先天就带有资本运作色彩。

　　1989年，怀揣着“金融梦”的仰融来到香港注册成立华博财务公司。当时公司只有借款400万元，主要业务是为人拆借资金，兼做债券和股票买卖，但仰融就此积累了第一桶金。

　　当时，恰逢国营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革，东北第一家尝试股份制改造的大型国营企业沈阳金杯汽车就此与仰融扯上了关系。

　　在与金杯的联姻中，仰融充分展示了资本运作的高超技术。为了在纽约证交所上市获取巨额融资，仰融专门在百慕大设立了由华博100％控股的华晨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作为融资工具。1991年，华晨与金杯合资的沈阳金杯客车制造有限公司成立，一番资本腾挪之后，仰融持有华晨78.43%的股权，而华晨拥有沈阳汽车51％的权益。

　　当时中国证监会尚未成立，在筹备上市过程中，有人通知仰融，如果上市公司大股东是一家中国实体，而非某香港私人企业，将是50年来中国公司首次在美国登记和上市。于是，由仰融与中国人民银行等政府机构共同组织的“中国金融教育基金会”应运而生，华晨在沈阳金杯客车的四成股权划入基金会。仰融也由此摇身一变，从“外商”成了有政府背景的企业家。

　　张家岭在资本市场上也是“先烈”。1993年，可以说是济南轻骑发展史上一个分水岭。当年，张家岭落选济南副市长，似乎从此全心全意扑在了企业上，成功地将济南轻骑推向股市，成为济南第一家上市公司和第一家同时拥有A股、B股的绩优公司。

　　无节制扩张的资本噩梦

　　如今看来，济南轻骑的资本运营，更多地是为了敛聚财富延续“旗帜企业”的神话。除去A股发行成本，济南轻骑轻松圈得4亿多元，经济效益一度雄踞行业之首。

　　为了缓解资金紧张，张家岭继续借助发行股票和兼并重组来闪转腾挪。1995年，济南轻骑开始大规模扩张，在全国兴建摩托车生产及配套企业近500家。1997年前后的并购大潮中，先后收购兼并24家困难或者濒临倒闭的企业，这些企业最后几乎都沦为济南轻骑抵押融资的工具。

　　2005年，曾经庞大的“轻骑系”大部分企业都已名存实亡。审计结果表明，轻骑集团2005年末资产负债率为200%，资产保值增值率为－6615%。

　　一切看似都是张家岭盲目扩张的恶果。不过，一个有些马后炮的观点也不无道理：轻骑集团的某些兼并，也是为了解决济南市的“现实困难”。

　　与张家岭“在世界上树立中国摩托车的形象和打造中国摩托车制造业的航空母舰”的豪言壮语一同破灭的，还有2000年12月，第一代中华轿车在沈阳下线时，仰融手举“中华第一车”条幅发出的兴奋之语：“到2006年，中国汽车业滩头阵地上惟一敢和外国企业叫板的，是我华晨。”

　　从1992年10月华晨汽车（NYSE.CBA）成为美国纽约交易所第一家中国国有企业概念股，筹集资金8000万美元后，仰融继续挥动资本长袖，打造出一个以华晨汽车为主，包括至少4家纽约、香港、上海上市公司及大量非上市公司、资产一度达到300亿人民币的“华晨迷宫”。2001年，仰融凭70亿身家位居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三。

　　但好景不长，3月，辽宁省政府“工作小组”宣布“中国金融教育基金会”名下的所有股权，包括仰融在华晨中国的权益均为国有资产。仰融拒绝接受，并于5月“出走”美国。当年10月，辽宁省检察院以涉嫌经济犯罪为名批准逮捕仰融。

　　2003年8月，气结难平的仰融在美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地区法院，越洋起诉中华人民共和国辽宁省政府和中国金融教育基金会资产侵权，这也是新中国历史上中国地方政府首次在国外被起诉的案例。

　　回首往事，华晨集团与济南轻骑那万丈高楼起于体制嬗变，而又瞬息间大厦倾于资本腾挪的轨迹，是何等相似。

　　梦醒回头再闯资本路

　　在济南轻骑刚刚起步的上世纪80年代末，张家岭曾“未卜先知”说过一句话：轻骑薄弱的基础和它设立的崇高目标必然决定了其曲折的道路和悲壮的历史。很多轻骑内部的人建议改“悲壮”为“雄壮”，但张家岭不让改，不料一语成谶 。

　　如今，曾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张家岭已是满头白发、步履蹒跚，要在别人搀扶下才能进入法庭听候宣判；而曾经媒体印象中永远的“大背头”仰融，消失7年后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像，来陪衬越洋电话中充满期待的声音。

　　曾经以演讲口才、长于宣传给媒体留下深刻印象的张家岭，如无意外，将要在牢狱中度此残生；而同样被媒体认为是长于言辞的仰融，沉默7年再发豪语。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父母打了孩子，无论对错，也不该拗着要求大人给孩子道歉，凡事都要展望未来。”而仰融所指的未来，就是回国造汽车的“831111”大业：从今年起，未来8年实现产能300万辆，产值1万亿，税收1000亿，提供10万人就业，人均年收入10万元。

　　一个月前，原“华晨系”中惟一未被收回的香港上市公司远东金源（原名圆通控股）发布公告称，拟在美国特拉华州成立中文名为“正道”的全资附属公司，以发掘美国汽车市场的机遇。公司之名取自毛泽东诗词“人间正道是沧桑”，而仰融也给出了另一个“展望未来”的解释：要立足未来汽车产品的正道——节能、环保。

　　仰融将组织管理团队运作汽车业务，他向媒体透露，在国内的投资规模大概是400亿到450亿元人民币，在美国的投资额规划是100亿美元，将在3个月内全部到位。

　　对于过去，仰融如是总结：“做企业你成功99次理所应当，失败1次就遗臭万年。对于我所从事的领域，可以说常在河边走，能够平稳就不容易。我十几年如一日，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不犯错误。偶尔闯个黄灯可以，红灯是绝对不可以闯的。”而对于未来，“还是擅长资本运作”的仰融如此展望：“你让我搞空头的资本运作我没那本事，你让我做一个厂长我也没本事，这两个是孪生兄弟，谁也离不开谁。”

　　不知道这一次，资本能否在仰融的汽车大业中扮演合适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