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国家先后四次宣布在东北实施大豆国家收储，但“僧多粥少”的局面并未被打破

　　胡军华

　　去年10月到今年6月,国家先后四次宣布在东北实施大豆国家收储，以每斤1.85元的价格收购大豆，总量达到725万吨，几乎是全国大豆年产量的一半。

　　在黑龙江桦川县，如今公路两边种满了水稻。朱家村的农户张宝成说：“今年除了7垧（1垧等于1公顷，约合15亩）水田种了水稻外，还把另外4垧旱地里的3垧改成了水田，也种水稻，种大豆划不来。”

　　来自黑龙江大豆协会的数据显示，作为中国大豆的主产区，2009年黑龙江大豆种植面积预计减少10%~20%左右，减产的原因绕不开2008年10月下旬开始的大豆国家临时收储，去年围绕大豆收储发生的一切让张宝成这样的农户对大豆敬而远之。

　　国家收储欲救国产大豆

　　在大豆国家收储之前，国内国际的大豆价格都经历了暴跌。2008年春节前后，国内大豆收购价格最高达到每斤3元左右，但是到了下半年，价格一路下滑，最低跌至1.5元左右，价格跌去一半。

　　而在国际市场上，由于金融危机的冲击，大量投机资金撤离大豆期货市场也令大豆期货价格大幅跳水，2008年6~7月，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大豆期货价格最高曾攀升至每蒲式耳（约合27公斤）1600美分，但到了11~12月，大豆价格跌至每蒲式耳800美分。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豆国家收储政策出台，希望能够提升豆价，保护农民大豆种植积极性。第一批大豆国家收储指标公布后，黑龙江大豆收购价格全线从每斤1.6元左右回升到每斤1.7~1.8元，但是好景不长，由于进口大豆异常廉价，进口大豆最低只有每吨2800元，几乎比国家收储价3700元/吨低了1000元，国内沿海的油脂压榨企业纷纷大量进口国外大豆，国产大豆则由于价格高企，压榨的越多，亏损越多，导致黑龙江使用国产大豆的油厂纷纷停产，不再收购国产大豆，成千上万的农民只能涌向国家粮库出售大豆，但是很少有农民进得了国家粮库的大门。

　　国家粮库遭遇400辆卖豆车“围城”

　　在去年年底，CBN记者在零下20摄氏度的黑龙江五大连池市龙镇国家粮食储备库门口遇见豆农老唐时，他已经等了9天，而大豆入库装卸完毕至少还需要1天，他说：“我还不是等的时间最长的，跟我一块的一个哥们已经等了12天。”而在黑龙江海伦市海北国家粮食储备库，卖大豆的人们最长也已经等了6天，豆农王生踩踩地上的冰雪：“我们要在粮库外面过新年了。”

　　与国家粮库的车水马龙相比，黑龙江油脂加工企业门前几乎是门可罗雀。黑龙江海伦市东源油厂总经理聂孝军介绍去年这个时候，每天要收购1000多吨大豆，今年每天只有100多吨。此前，作为大豆消化的主要渠道，黑龙江油脂加工企业有95%的企业停产。与油脂加工企业收购价每斤1.6~1.7元的价格相比，国家收储每斤1.85的价格在农民心中点燃了希望，但是却被现实击得粉碎。

　　龙镇粮库前的三条马路全部被装满大豆的卡车塞满，400~500辆车首尾相连，最长处超过1公里，马路边上看热闹的龙哥说：“这些车里95%以上是粮贩子，普通老百姓没钱雇卡车。”老唐告诉CBN记者：“这里来卖大豆的一般老百姓很少，来这里费用太高了，除非是种粮大户，打几十吨上百吨大豆的，才有能力雇车来卖。”

　　雇车的费用一般大豆种植户难以承受，长时间等在粮库外面压车的费用也不是一般豆农能承受得了的。老唐说：“雇一台18~20吨的小车，每天需要500元；租一辆40~60吨的大车每天要700~800元。这边住旅店一个晚上要20元，每天吃饭20~30元，晚上还要雇人看车50元。每多等一天就要花1000元左右，已经花了9000元了。”老唐叹气，“压个3~5天还能挣点，压10天把啥利润都整没了。”

　　海北粮库门前的车比龙镇粮库少得多，但是数量也在70~80辆左右，海北粮库负责人宋志勇解释大豆收购进度不快的原因：“收储面临的主要困难一个是仓容不够，以前没接受过这么大的任务，没有现成的仓库可用，现在都是露天堆放。人员也不够，工作人员70~80人，搬运队有40多人，但是除了大豆，还要收购1万吨水稻，1万吨玉米，另外还要进行水稻轮换。到期的水稻有8000多吨，要发到武汉，从第一批大豆国家收储开始，我们已经连续作战，人困马乏，人可以连轴转，机器还需要保养，卸货员也需要休息。”

　　龙镇粮库的孙副主任说：“龙镇粮库接到的第二批大豆国家收储指标是4万吨，从12月11日开始收，中间除了两天是早八点到晚八点工作外，其他都是24小时收储，5个装卸点同时开工，每天快的时候收储1800~1900吨，慢的也有1400~1500吨，但是外面等的车实在太多，还是忙不过来。今天外面还有100多台车等着，可能还要10天才能卸完这些车。”

　　不送礼进不了粮库？

　　不送礼进不了粮库的流言在苦等的司机、粮贩中间流传。龙哥说：“进粮库的车里边有不少通过关系搞到了指标，他们跟粮库是关系单位，有的发句话300~500吨指标就有了。给你500吨指标，现在三等豆子收储价是1.85元，市场上是1.6元，每斤差0.25元，除掉5分钱的费用，一吨能挣400元，500吨就是20万。”

　　由于排队的车太多，当地有关部门开始发票，按顺序放车进库，而票也成为动手脚的对象。

　　老傅介绍：“发号太混乱了，我的车载重量是11吨，要买一个号，还不卖给你，因为你吨位太小，人家看不上眼。载重量40~50吨的车，买一张票4000~7000元不等，按照吨位算，人家收一台大车的钱顶你三四台小车的。维持秩序验号的人那边，如果跟你不熟，送钱都不收，要找熟人中间介绍。发的票上一般有这么几项内容：序号、车型、颜色和交警队的戳子，按道理造不了假，但是到了关卡那儿，给有关人员打个招呼，票上内容不对也放进去了。前两天听内部消息说，维护粮车排队秩序的人和粮库发生矛盾了，打个比方说粮库明明是发了300个车号，收了好几天，但是越收越多，按道理300台车早就收完了，现在还有300台车，号都是从哪里来的？只可能是维护粮车排队秩序的人那边放号放多了。”

　　在分享大豆国家收储蛋糕的各种人群中，大豆贩子是数量最多的一群人。老傅告诉记者，有些人在当地有路子的，一天拉一趟，早上卸完，下午装好又来了。一天可以拉一趟，没门路的10天才能拉一趟。有些粮贩子雇了大车，里头夹的都是假破烂豆，收购进来每斤只要1.4~1.5元，一般的质量好的豆子要每斤1.6~1.7元，但是因为是大车，粮库检验用的探针只有1米长，只能扎到外皮，里边的假破烂豆查不出来，如果有关系的话查出来也照样进粮库。

　　送礼才能进粮库卖豆子等于变相压低了老百姓卖大豆的价格。老傅说：“粮贩子以每斤的价格1.70~1.75元的价格收豆子，卖到国家粮库每斤1.85元，1吨能挣200~300元；送礼以后粮贩子黄豆的收购价格掉到每斤1.63~1.65，因为要送礼就只能往下压老百姓的价格，每斤1块7毛多收豆子，加上送礼的费用，粮贩子就得赔钱，谁做赔钱买卖？必须压低农民豆子的价格。”

　　而老唐已对种大豆失去了信心。“玉米、水稻、小麦种好了，利润都比这个高得多。今年黄豆一亩地挣个百、八十块钱已经不错了，有的还要亏本。”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