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缘起

　　中国强劲的9月份贸易数据出炉，美元走软，人民币升值预期不断升温。

　　近期，人民币升值的话题再次被市场关注，一起被热议的还有频繁的欧美对华贸易的摩擦。在发现金融手段无法持续平衡对外债务后，美国决定在“平衡发展”的名义下，大力扶持出口。不过，全球贸易份额并不能无限扩大，于是，如何“劝”中国降低出口，扩大进口，几乎成了部分欧美国家领导人的当务之急。

　　那么，贸易保护的“明修栈道”，是否在促使人民币升值“暗渡陈仓”？《宏观今日谈》栏目邀请了三位权威人士，从专家、企业的角度进行全面解读。

　　贸易摩擦难影响汇率？

　　贸易摩擦的金额占我们整个出口额比重非常低，很难对汇率造成影响。把贸易摩擦和汇率问题挂钩是过度解读了。

　　NBD：各位专家好！欢迎做客《宏观今日谈》。最近，国际上敦促人民币升值的呼声一浪高于一浪，与此同时，欧美国家对华贸易的摩擦也在不断增加，我们国内市场有一种担心——对华贸易摩擦是一个“幕后推手”，它推的是人民币升值。各位如何看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丁志杰：我的观点是，贸易摩擦和人民币升值都不是最终的目的，而是手段。我们来看看这两者被高度关注的背景。在刚刚结束的G20匹兹堡峰会上，美国提出“可持续与平衡发展框架”，提出贸易逆差国家要减少逆差规模，增加储蓄，支持出口；顺差国家要减少顺差，扩大内需。全球经济“平衡发展”也成为此次峰会的主要议题。

　　这个议题更多地反映了有关发达国家经济战略的调整。美国的对外贸易一直存在很大逆差，但从2005年到2007年，他们通过金融手段实现了平衡，即通过美元贬值等一系列手段使得对外债务消失。金融危机的爆发阻断了这种平衡，这意味着如果不改变其国际收支状况，美国的对外债务会不断攀升，威胁到美国世界经济霸主地位。奥巴马上任后，提出了发展战略的转变，即从依靠金融转变到依靠出口来支持经济发展，使其经常债务实现平衡。这样，美国就要振兴制造业，扩大出口，对其他“出口大户”自然会形成压力。因为在短期内美国的出口量很难有实质性扩大，所以很可能采取其他手段来抑制进口，实现人为的平衡。所以，美国经济增长模式改变，反映到中国就是贸易摩擦加剧、人民币升值压力抬头。不可否认的是，贸易摩擦也会使得人民币汇率调整的压力加大，推动人民币升值。

　　隆国强：我倒是觉得，大家不必把贸易摩擦和人民币升值联想在一起。欧美对华的反倾销、特保等措施，更多的是反映本国国内利益集团的诉求。经验告诉我们，西方人不会转弯抹角地通过贸易摩擦来推动人民币升值，有要求他们会直接提。此外，贸易摩擦的金额占我们整个出口额比重非常低，很难对汇率造成影响。应对贸易摩擦，我们要充分运用WTO这个机制，进一步争取谈判的空间，把贸易摩擦和汇率问题挂钩是过度解读了。

　　艾德捷：前几年，我们的摩托车在土耳其遭到反倾销调查，当时仅仅对产自中国的摩托车加征了很高的关税，理由就是中国产品较低的价格导致本国的摩托车制造业受到影响。除了商业上的考虑外，他们也是有其他诉求的。对我们的出口企业来说，如果这时汇率发生很大的变化，会受到很大打击。

　　外贸好转升值压力大

　　日元、欧元对美元都有大幅的升值，而人民币一直盯住美元，名义汇率并无明显变化，实际上加权有效汇率还是贬值的。

　　NBD：艾总是专门做出口的，海关总署15日公布了9月份的外贸数据，我们看到了一个强劲反弹的进出口形势。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币升值面临的压力是不是更大，发达国家会不会觉得“你外贸形势好转以后，升值的时机更好了”？

　　隆国强：是的，我觉得压力会更大。中国还是有巨额的顺差，且美国要扩大出口。另外，日元、欧元对美元都有大幅的升值，而人民币一直盯住美元，名义汇率并无明显变化，实际上加权有效汇率还是贬值的，这也是我们近几个月出口回暖的因素之一。在这个情况下，西方国家会给人民币升值施加压力。

　　丁志杰：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国际外汇市场一直动荡不定。在过去的一年中，中国保持了人民币汇率对美元的相对稳定，但并没有放弃继续深化、完善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也就说是，中国会在适当的时期，进一步推动人民币的汇率改革，让市场决定人民币汇率。所以，人民币汇率的总体趋势在未来还是走强的。短期来看，这个走势取决于国内国际的经济形势，一旦形势稳定，人民币就有可能退出盯住美元的局面，由市场决定走向。

　　NBD：艾总刚刚提到汇率变化对出口企业的影响，海关数据显示9月贸易形势好转了，您是否担心人民币升值影响企业出口？

　　艾德捷：我只能说摩托车行业仍然处在困难阶段，今年出口比去年下降了50%。而合适的价格仍然是中国产品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所在，如果现在人民币汇率发生大的变化，对中国产品的出口打击是很大的。贸易形势是在逐步好转，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前一段时间稳定的汇率，创造了稳定的国际贸易条件。

　　NBD：所以，相对于人民币升值来说，企业最担心的还是汇率的波动。

　　艾德捷：对。做生意就是一个预期，预期赚钱我们才会接单。前段时间有的企业不敢做生意，为什么？就是怕汇率变动，可能现在计算是赚钱的，等成交的时候就亏了。我们不怕汇率高还是低，就怕不稳定。大家都是在做未来的生意，我们的预算期短期是3个月，长期是半年至1年。

　　丁志杰：国际外汇市场动荡不定也会影响中国的外贸。过去一年，中国是通过盯住美元，人民币跟着美元被动贬值，来阻隔这种波动带来的负面冲击。所以，对很多外贸企业来讲，尽管出口规模减小，但利润增加，就是得益于汇率的稳定，而非贬值。

　　NBD：也有学者认为，从长远看，人民币升值对贸易结构调整、企业产品结构升级有好处。

　　隆国强：凡事都有两面。单从出口来看，人民币升值肯定对企业是不利的，但是，它也能迫使企业去升级产品。对于对外投资企业、进口企业来说也是好事，因为人民币更值钱了。

　　汇改不能一步到位

　　中国一直在防止汇率的大起大落。汇率更多的是反映国家的战略意图，大国货币稳定是必要的，否则很容易造成对经济基本面的冲击。

　　NBD：最后请各位对下一阶段人民币汇率走势做个判断。

　　隆国强：人民币的走势还是取决于政策的调整、央行的调控、市场的供需。但是外部肯定会有压力，我们要积极地去沟通。与贸易摩擦相比，汇率是涉及全局的大问题，中国政府也会非常慎重，不会轻易有大的动作，况且金融危机还没有过去。

　　丁志杰：从2005年汇改到2008年，人民币的走势一直是升值，中国是通过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在完善汇率形成机制、坚持市场化的过程中，实现人民币汇率向均衡调整。经济基本面已经发生变化，如果汇率不动的话，会产生新的失衡，我认为会有所调整。

　　NBD：丁院长的看法，是不是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化和中国经济地位的提高，人民币升值是不可避免的？

　　丁志杰：中国政府采取了大力度的经济刺激计划，经济实现了稳定，在金融危机中率先复苏，其他国家必然要求中国承担更多的责任，包括人民币的升值等。从经济基本面来看，中国的形势相对其他国家要好，事实上也会产生人民币升值的状态。同时，随着市场化汇率机制的改革，人民币汇率机制的改革必然会呈现出强势货币的特征。但是，中国一直在防止汇率的大起大落，所以人民币汇改不可能像西方国家要求的那样，一步到位。汇率更多的是反映国家的战略意图，中国政府呼吁大国货币稳定是必要的，否则很容易造成对经济基本面的冲击。

　　艾德捷：我补充一点，外贸形势并没有强劲地恢复，还需要稳定一段时间，所以企业还是希望汇率能继续稳定。

　　NBD：三位从学界和业界的角度对贸易保护和人民币汇率进行了解读，总的来看，人民币的稳步升值是适应全球经济一体化深入发展和中国经济地位不断提高的。对于企业来说，更希望在稳定的汇率市场中来出口产品。我们相信，中国会坚持主动性、可控性、渐进性的汇制改革原则，继续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完善。谢谢各位。

　　对话记者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江旋

　　对话嘉宾

　　隆国强 国研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副部长丁志杰 对外经贸大学金融学院院长艾德捷 金城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