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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美癌变全解剖

来源:《环球企业家》
2010年02月26日10:51

  商思林 赵轶佳

  庞大财富帝国的坍塌总是让人唏嘘。当去年11月的一个周末,市场开始风传国内最大电器零售商的缔造者、三度问鼎中国首富、39岁的黄光裕已被警方拘传时,整个中国商界都再次领悟了如何寻求财富安全线的真正秘密:洁身自好。

  一系列涉案人物先后

被牵出,包括黄光裕的胞兄、妻子,一位上市公司董事长,一位国家外汇管理局司长和一位港澳赌业风云人物,以及两名公安部高级官员。不断陷入漩涡的各方人士勾勒出一个惊人的事实——在黄光裕的野蛮生长中,在资本市场、政府审批、地下金融、土地买卖等环节几乎都存在违法违规的嫌疑。如果说30年来,从牟其中到顾雏军的一系列问题富豪一直试图在不断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法治体系中寻求灰色空间,那么黄光裕堪称是这其中令他人黯然失色的“集大成者”。

  就在数月前,如果有机会投资黄光裕的国美集团,一定会被投行们视为求之不得的交易之一。但现在,这却变成了一纸危险的邀约——不管怎样定义在中国进行投资的风险,如果一家公司的实际控制者被刑事拘传,这肯定是最大的风险。

  2月11日传出的最新消息是,为了自救,国美电器(0493.HK)已聘请嘉诚亚洲有限公司(Cazenove Asia Ltd.)负责分析各种可能的再融资方案,其中包括拟增发20%的新股,以筹措现金巩固脆弱的资金链。据《环球企业家》了解,这些潜在投资者已经同国美的新管理层举行了初步会谈,包括国美电器原外资股东摩根士丹利、华平投资,以及凯雷、贝恩资本和厚朴投资管理公司等。但出于对黄光裕案审结结果和国美最终命运的担忧,这些投行仅止于观望。

  但也许,胆大者将得到最好的奖赏。毕竟,国美仍拥有1300多家门店,年销售达400多亿元。现在,国美电器亦在极力撇清与黄光裕的关系,而政府也不愿看到这家中国最大的电器连锁零售商倒闭。国美有超过20万员工。

  不过,这样的努力注定是一厢情愿。尽管黄光裕的国美电器董事局主席一职已由陈晓代理,但黄光裕夫妇仍是最大股东,持有35.55%的股份。投资者无法不把不断暴露出来的黄的违法事实与国美电器联系起来。知情人士向《环球企业家》透露,黄的东窗事发涉及在2007年底至2008年初数额特别巨大的洗钱行为,而此前公布的操纵股价以图获取暴利也发生在这一阶段。彼时,黄光裕先后支付40多亿元收购大中电器和三联商社控股权,而黄寄希望打破资金窘境的房地产业务借壳中关村科技(000931.SZ)一事也功败垂成。

  可以想见,近10年来国美大跨步的扩张和持续的强势收购将到此告一段落。其背后是长期处于守势的苏宁电器以及上游厂商的喘息之机,也是窥视中国巨大市场而不得的百思买(Best Buy)的良机——整个中国家电零售版图都将因此被重组和修正。

  从一文不名、没有任何背景的潮汕小子到中国首富,黄光裕在家电流通领域真正建立起一个同行难望其项背的国美帝国。在中国家电零售连锁领域,黄最早发现了这一行业的金融潜能,并将其发挥到极致。但可悲的是,处处都想打擦边球的做法成就了黄光裕,而最终他也被这种模式所终结。“每次有重要政策出来,他总是要我们第一时间找来研究。”已经离职的一位国美高层告诉《环球企业家》。不过,黄研究的是政策的漏洞,他告诫属下:被公众所认可的事情往往都是做不成的,公众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往往都是能做成的。

  在一定程度上,国美的困局在于其已经超出了自身可控的范围,而它的商业模式又使其深陷于风险之中。

  鬼门关

  仅仅在1年前,黄光裕治下的国美俨然还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帝国。去年春节,国美本系统10万正式员工(不包括一些促销人员),每人获得了300元至几千元不等的过节费和60元的购物卡,仅此一项,黄光裕至少拿出4000万元人民币。彼时,携阻击苏宁收购大中之势,国美47个分部的数千名代表从各地赶赴北京参加年会。这场声势浩大的朝拜在北京附近的“香河第一城”度假村举行,彩排费用一天就耗费400万元。会上,黄光裕评优批劣,论功行赏。最高奖项即金鹰奖,这是黄最为喜欢的动物,其目光锐利、攻如闪电的作风也是黄本人的写照。20年来,他本人驾驭下的国美在各种夹缝中脱颖而出,黄隐身其后,主宰一切。

  而今,国美却到了断臂求生的境地。

  据《环球企业家》调查,在黄光裕被拘查的去年11月,国美曾主动找到百思买寻求出售大中或国美整体股份的可能。当月底,国美已做了大中全员签字的人员登记调查,供百思买决策参考。百思买一位内部人士也向本刊印证了这一事实。

  国美的销售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今年元旦期间,苏宁电器位于北京通州区的梨园旗舰店内人流如织,而仅仅数百米之外的国美九棵树店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笔记本和相机柜台异常冷清,绝大多数产品都被包装膜裹得严严实实,所有产品都不能提供试用。“厂商没有给样品的政策,拆封后的损失我们得自己承担。”国美促销员沮丧地向顾客解释。

  “国美的现金流确实出现了问题。”1月中旬,国美一位中层向《环球企业家》承认。在黄光裕案事发初期,国美的大量现金流被用于封口——在成都,几份地方报纸从2008年4月份积压至当时的宣传费被一次结清。

  此时,国美已无法向供货商正常打款,只能优先保证畅销品牌的货款回笼。结果是,部分品牌存在大量缺货的情况。国美电器2008年三季报显示,海尔、三星、索尼三家的销售量占国美总销售额比例持续上升,至2008年9月份已达23%。虽然上述厂商在黄光裕案发后都纷纷表示支持国美,但事实上这些巨头们也在第一时间开展了应对之策。

  《环球企业家》获悉,索尼在此后迅速同国美将欠款结清,三星在元旦之前就已经断货。上述国美人士也承认,各方供货商的供货政策也的确更谨慎了,之前供货商的供货数额一般大于国美的打款,现在则完全根据国美的打款等量发货。

  三星中国超过35%的销售额来自国美体系,让其恐惧的是,这种为了自保而在供货和回款上的谨慎,似乎让国美陷入了恶性循环。在元旦期间走访国美店时,三星人员发现,即使是国美在北京最好的门店,客流量也下降了六成。

  在2008年三季度,银行所要求的抵押存款相当于银行承兑汇票金额的53%,但黄光裕接受调查后,这个比例已经上升到60%以上,按国美2008年三季报显示的53亿抵押存款计算,国美至少要多掏出7亿元。数家银行亦向本刊表示,他们已停止向国美发放新的授信。

  2009年年会,国美全国47个分部的少数代表汇集鹏润大厦18层,“站着喊了喊口号。”一位参与者说。没有任何奖金。

  但对供货商而言,它们并不愿意看到国美电器走向终结,否则,将出现苏宁一家独大的局面。国美的另一个归宿则可能是国有化。商务部曾在2006年安排500亿元政策性贷款扶持全国20家大型流通企业组成“国家队”,国美被排斥其外。几乎与此同时,国美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并购之路,永乐、大中、好易家、三联均被其收入囊中,后二者正是“国家队”成员。相比较“国家队员”苏宁,国美虽然成为中国零售业的执牛耳者,却始终游离在政府支持的行列边缘。因此,借助国有控股流通企业收编国美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所有判断仍显得过早,眼下国美以及投资者们只能祈祷黄身后的留守内阁能起到应有的稳定作用。黄光裕被拘查后,国美很快推出了以陈晓、王俊洲和魏秋立为首的新管理层,并努力消除黄光裕事件对国美本身的影响。不过,就此认定国美进入陈晓时代还为时过早。正如黄光裕在接收媒体采访时一再宣称的那样,他领导的国美必须 “老总命令一出,绝对排山倒海地去执行”。在这样一个大原则下,他眼中的职业经理人最多是锦上添花的角色,忠诚地适应国美的文化和体系是第一位,这种体制下,没有人能撼动黄光裕之于国美的影响力。

  在国美电器公布陈晓代理董事局主席的同时,魏秋立和另一位董事王俊洲被授权为黄光裕私人代表,就黄光裕私人集团“按照有关董事会的指示签立有关的文件”。“七人小组眼下是一个互相制衡的局面。没有黄的同意,做不了任何重大决策。”一位国美的高层一语道破。

  不过,这个错综复杂的格局或许是黄光裕对国美归宿所施加的最大影响。国美最终走到今天的地步,实为黄在过去20多年里一手埋下的伏笔。

  盛极而衰

  对成就感的极致追求是很多人走向成功的动力之源。在黄光裕身上,这种本能被数倍放大,黄光裕本身的狂躁和激进也流入了国美电器的血脉。从北京总部的高层到各地方的区域管理者,甚至是门店的店长,都带有挥之不去的“国美风格”。得黄光裕宠爱,由大中电器归入国美后成为国美常务副总裁的王俊洲就是一位“霸气且有魄力” 的领导人。“在国美,如果你的风格不强硬,根本成为不了管理者。”国美一位人士对本刊说。

  与苏宁相比,国美更显激进。2004年在香港借壳上市后,通过一系列减持和增发,黄光裕在国美电器中的持股比例从最早的74.9%降至目前的35.55%,套现金额达135亿港元。而在2004年底至2008年底的4年间,国美的门店数量从200家蹿升至1300家,在数量上是苏宁的两倍还多,在进入二三级市场方面,国美的步伐也要快于苏宁。

  国美低成本扩张门店数量的秘密在哪里?一位国美高层向本刊透露:一个新店开张,国美会要求物业提供至少3个月的免租期,而其开张前的装修只需2个月,备货和铺货则只需一天。这样就会节省1个月的物业租赁费。而前期的装修,国美也无需支付任何费用——由施工方垫付,由于国美每年多达200家的开店速度,国美在垫资谈判方面拥有绝对的强势。据本刊了解,国美工程款的最长账期长达6年。最高峰时,国美仅装修工程欠款就达20到30亿多元。而当卖场开业时,国美已经收取了上游厂商的各种进场费和新店开张费,这又在很大程度上对冲了物业费。

  一旦悟透家电连锁的秘密——金融属性,黄光裕便依“有三分把握就去做”的秉性,将资本+垫资的开店模式发挥到极致,将新开门店不断装入上市公司以获得资本套现。至2008年9月,装入上市公司国美电器的门店数量扩张了11倍,至847家。

  如此激进的做法也表现在管理上的高压方式。在具体业务管理上,国美更倾向于用“负激励”的手法调动员工积极性,为了不沦为业绩考核的最后几名而被罚300至400元,原本收入就不高的门店员工(一般在1000多元/每月)和管理人员(一般为2000到4000元不等)会设法填充当日业绩,更有甚者会谋取额外收入。比如在消费者不知情的情况下,以收银台太忙或暂时缺货的理由,以高于厂家的促销价售货,或干脆绕开国美私自售货。“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国美的一名员工透露。

  军事化的管理是黄光裕本人风格的最好诠释,实际上也是决定国美、永乐、大中等流通巨头竞争态势的关键。

  大中电器的创始人张大中经常微服私访,碰到顾客与促销员就价格争执不下,他乐于亲自拍板,给顾客惊喜。张还喜欢站在门店出入口,点上一只烟,静静地观察人流,第二天再根据观察作出策略调整。相对纸面上的销售报表,这位60岁的家电零售巨头更喜欢现场顾客的笑脸和人流如织的热闹气氛,并享受这种“店小二”般的企业文化。

  但最终胜利者是黄光裕。黄的策略是,不寻求在每一个区域成为第一,但如果国美凭借强大的覆盖能力进入更多的区域,他们会在全国称霸。最终,目光锐利、行如闪电的鹰文化收编了“店小二”和以“与供货商关系好”著称的永乐以及山东家电流通领军者三联。

  黄光裕将 “薄利多销”和“规模效应”也演绎到了极致,但是,当这种低价建立在对产业链上端的无限索取与冲突之上,国美的急速扩张实际上是在以邻为壑。

  处处亦可见国美极力攫取现金账期的渴望。去年3月5日,国美集团旗下的国美、永乐、大中、黑天鹅、金太阳等卖场同时开始推出“安家保”的延保项目。根据产品类别等因素,延保期限为1至4年,延保费用为产品价格的4%左右。为推广这一手段,国美规定,每卖出10件产品就必须有2件是延保,店员完不成任务就被罚款至少100元,这让几乎每个顾客都要面对促销员的推销。“店员抱怨对此最多,有的甚至甘愿受罚也不愿推销。”一位大中管理人士称。

  对国美的财务报表而言,延保确实是一笔额外的丰厚利润。上述人士透露,延保费40%将归国美,这一部分就成为国美的纯利润;另有40%给保修公司,20%交保险公司。而实际发生成本极小。至2008年第三季度,国美电器来自延保的利润超过6700万元,全品延保率为3.8%,占其整体利润比例近4%。

  延保的推出实际上反映了国美对资金的饥渴。2008年年初正是黄光裕盛极而衰的关键时间窗。彼时,为收购大中和获得三联商社股权,黄光裕至少付出了40多亿元的代价。而此间一直纠缠不清的入主中关村科技的动作,也使其耗资近10亿元。2007年底,国美的现金储备不过62亿人民币,至2008年第三季度,国美持有现金下降了五成。同时,国美存货却上升了五成,国美的应付账款和应收票据也增长了两成至165亿元。

  收购大中的36亿现金,是黄光裕创业以来最大的一次现金支付,按照双方约定,收购款将分5次付清,最后一笔则是在2008年9月1日,支付6亿元。大中投资(张大中出售大中电器后用于投资的实体)一位高层向本刊证实,国美收购大中的款项至今并未支付完毕。

  黄光裕遭遇的现金流窘境,也源于自2006年起,国家外汇管理局和商务部、建设部、人民银行等部门通过一系列外汇管制措施织就的外资铁幕。黄光裕所涉及的家电流通和地产行业尤其是严格管控区域。

  黄光裕曾在2007年底计划与贝尔斯登联合组建5亿美元的零售业投资基金,以及与新加坡太平星集团成立总额达8亿美元投资房地产业的私募基金。但两个基金最后都不了了之。接近黄光裕的人士透露,问题就卡在限外政策上。国家外汇管理局管理检查司司长许满钢遭查,正是因黄筹集资金的进入审批而牵扯其中。在公开募集资金无果之后,黄光裕或通过澳门博彩巨头连超的公海赌船大量洗钱。而操纵中关村科技和三联商社股价谋利,只不过是上述方式的一个补充而已。

  矛盾混合体

  即使没有种种野心膨胀下的作茧自缚,回归国美的基本面,黄光裕也必须为他始于2004的外延式扩张的庞大疆土寻求一个更匹配的管理系统,这始终是黄光裕没有解决,或者说是刻意回避的难题。

  在黄光裕 “先规模,后精细”的战略下,国美更多地倾向于速度和控制,而无法顾及整体的管理质量,不人性化的门店管理方式反而衬出其近年来反复对“精细化管理”倡导的一种暗讽。

  在国美,如果店员与顾客发生争执,只要顾客投诉,店员就会被立即开除。“国美迫切想要提升服务,完全忘记了员工,非常急功近利。”一名国美员工抱怨。

  在国美自上而下的任务下达中,零售业中需要强调的细节却往往被忽视,传递给门店的永远是业绩指标,而非执行的细节。因而,各门店的管理水平与服务质量差别很大。而国美内部机构的庞杂和混乱,各级管理人员变动频繁,也造成了管理上的混乱,有时候各个职能部门发出的文件内容并不统一,在强调快速应对的零售行业,执行效率大大下降。比如,当一名南方城市的门店为延保业务中的一项细则向分公司请示时,分公司的管理层给出的回馈却是:他们自己也很困惑。

  2001年,国美集团开始筹备建设ERP系统,经过两年的整合建设,于2003年全部完成。至2007年6月,国美成功完成对永乐ERP系统整合后,覆盖了国美系统49个一级分部,181个二级分部。对这一系统,国美内部毁誉参半。好处是,事无巨细皆有章可循,且覆盖200个多城市的每一笔财务进出都在黄的洞悉之中;坏处是,国美赖以成名的基层活力却处处受到钳制。

  一位国美二级分公司负责人向黄光裕报到时,黄扔过来一本厚厚的授权册。他在上面找到自己的相应权限后发现,具体到吃一顿饭的规格和招待人的级别皆明确规定。“这是黄光裕掌控国美的宝贝,每一个干部都在黄光裕的脑子里编上了号。”这位人士告诉《环球企业家》。

  在并入国美版图后,一位大中电器的高层偶尔发现,有一个门店的店面牌匾有很大破损。他感到非常奇怪,做一个新牌匾花费不多,为何不在这样的细节处提升形象?仔细了解后他发现,在国美超过500元的支出都要经大区审批——在之前更是需要总部批准。该门店店长此前就类似支出曾打过报告,但往往逐层上报后不了了之。在整个国美体系中,从基层管理员人员到黄光裕的管理层级有18级之多。几次碰钉子之后,这位店长积极性大受打击。

  就家电价格的优惠权限而言,国美店长只有每天1500元的下调权限,超过就必须总部批准。而顾客货比三家后的侃价又十分普遍,这导致一旦有大量的降价申请,国美的决策系统就出现堵塞。对希望便宜几百元的顾客而言,为此等上一两个小时也是家常便饭。

  黄光裕一度想将国美的触角伸向更远,但却常常为自己的冒进和并不匹配的管理能力付出代价。2006年,黄光裕开始筹划进军通讯产品连锁,通过收编区域连锁品牌——2007年收购陕西蜂星和2008年买下大连讯点,希望快速形成拥有5000家店的全国网络。在这之前,黄光裕已经注册了一家叫做“国美通讯” 的公司,这间独立于国美电器之外的连锁公司在黄的计划中,壮大后也将单独上市。但是,依附于低价策略上的“既要店铺便宜,又要人流量大”选址策略成为“国美通讯”很快夭折的重要原因。

  以深圳为例的一家“国美通讯”为例,这家店开在两家国美电器的附近,苏宁电器的楼下,占地跟普通的通讯店面无异,普通蓝底白字的“国美通讯”招牌毫不起眼,生意惨淡可想而知。仅仅一年后,深圳的5家国美通讯关掉了4家。

  国美对旗舰店选址非常重视,如果分公司把店面“丢了”,从分公司总经理到市场开发普通员工都将被扣5分,如果一年扣掉20分将被直接解雇。

  内蒙古包头的国际中心大厦,地处包头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2007年,苏宁提出来以1220万/年的价格租下开店,其甚至把该物业的总经理请到总部参观,以确保租下门店。但最终,这个店面被国美以780万元的低价租下。此事在国美内部被树为的典型,并由此加大了对 “又便宜又好”思路的推广。但现实是,在店址决定权上收国美总部后,这始终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3年前,接受媒体采访时,黄光裕曾预言当国美坐上全国第一的位置后,不是看开店开得好,而是看关得好,他正在筹谋一个管江山来取代打江山的方法。遗憾的是,连年的扩张惯性却让他走向更深的深渊。

  地产黑洞

  当黄光裕在2008年初携巨资迅猛攻占大中和三联而陷入资金窘困时,曾有机会凭借在房地产上的豪赌挽回颓势,但造化弄人的是,正是地产业务引发了整个帝国的危机。

  从一开始,黄光裕就把地产作为快速解决其资金困局的救命稻草,而非遵循传统开发商买地-盖房子-出售后再买地的运作方式。“弄一块土地,装进壳公司里,资本市场几十倍的利润比辛苦卖电器和房子利润要大得多。”鹏润地产一位离职的高管向《环球企业家》解释黄光裕的想法。2004年后,黄光裕开始告别国美的日常管理,并最终决定重返地产这个能将国美模式复制和放大的新领域。

  禹晋永是国美置业(鹏润地产)的第一任总经理。这位号称拥有资产数百亿、旗下掌控十几个上市公司的黄光裕地产模式的奠基人,在地产界却无令人信服的业绩。禹晋永曾专门成立一个网络公司,以他的思路,网络公司属于高科技概念,可以获得资本市场最大的市盈率,然后再把土地装入网络公司,实现鼠标+水泥的数十倍放大效应。黄禹二人在2004年相遇后,一拍即合。事实证明,黄光裕后来在地产界的作为,确实也是遵循禹的思路。

  位于中关村丰台科技园区的鹏润国际时尚中心(下称鹏润时尚),是黄光裕资本地产思路的典范之作,不过该项目至今未完成。鹏润时尚建筑面积高达55 万平米,定位于京南的服装城,土地价款为8.05 亿元,按获批的35.5 万平米地上建面计算,楼面价为2275 元/平米。

  似乎为了向黄光裕国美式的金融模式致敬,禹晋永计划将这块地规划成各大家电巨头的展示中心,然后再装入上市公司。禹不断在媒体上宣传这一模式,不久即被黄光裕以 “泄露公司机密”为由清除。

  黄光裕本人选中的继任者童渊则更大胆,更藐视常规。在一次向黄光裕的汇报中,童渊说,我们用最滥的房子,卖最高的价钱——3万元/平米,凭的就是三个字的金子招牌——黄光裕。

  黄光裕对童渊的大鸣大放甚是享用,他评价童渊是地产天生奇才,对其极为器重。按照童渊的设计,3万元还仅是租费,童渊描绘,只要出售3年的租费就可以收回成本,其他的权益将装入一个上市公司,从资本市场套现数十倍的收益。

  在场的黄光裕和其兄黄俊钦听后甚是兴奋,黄光裕宣布要“向地产砸100亿”。凭借此前的类金融野蛮生长和在香港6年借壳上市的现代资本市场启蒙,黄认定地产将是连接零售和资本市场的天然平台。他断言,他的地产帝国将超过国美电器。

  自1997年成功开发鹏润家园后,10年来黄光裕并未在地产业务上真正投入精力。火爆异常的国美第一城和明天第一城也是其妹黄燕虹和妹夫张志铭借助国美声誉的自我发展。直至2007年,彼时房市与股市齐飞,飙升的地产装入上市公司后可获得40倍以上市盈率的估值。但此时,童渊畅想的鹏润时尚项目历经2年波折,仍未兑现。

  眼看市场爆棚的黄光裕已然等不及:2007年底,鹏润地产在无锡以5.85亿元竞得电瓶车厂地块;2008年初,以数亿元竞拍下重庆解放碑国泰广场项目;一个月后又以25.55亿元的价格获得天津华明镇一块43.3万平米土地的开发权。此外,鹏润昊天还在2007年花6亿多元拍卖购得北京铁路文化活动中心和昌平沙河住宅项目。2008年年初,黄还与北京通州区张家湾镇达成全面负责该地区达105平方公里之巨的土地一级开发协议。

  凭此,鹏润的土地储备号称达到1 亿平方米建筑面积,但其中大部分是未通过招拍挂程序的一级土地整备,而一些二级土地储备还有大量地价款未付清。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之旅。所谓一级开发是在政府授权下把土地整成三通一平的状态,但真正进入市场还需经过招拍挂。而这一过程仍存在着土地被别人拍卖购得的风险。关键之处就在于此。2007年地王频出,舆论将其归结为公开的拍卖抬高了地价。一些地方政府随趁势而为,改单纯价高者得为在招标中设置其他条件,最终由地方政府“综合”评选,在这种情况下土地一级开发商拥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但祸不单行的是,在黄光裕原计划于2008年年中将这些天量土地装入上市公司中关村科技套现时,市场发生了逆转——不仅全国房市处于下行状态,就连土地拍卖也频繁出现流拍,土地价格急转直下。黄不用再处心积虑地通过“潜规则”将手中的天量一级开发土地转为市场开发,因为没有人再如2007年那样不计代价地抢地了。

  黄还忽略了致命的一点:在地产行业,土地规模每扩大一倍,复杂程度可能要放大10倍,黄逐渐发现他正在陷入一个无法操作的巨大沼泽之中,且无人替他分忧。

  黄光裕的妹夫张志铭在2005年与其分家,创立明天地产。张志铭为人低调,但管理很有方法。在分家之前,张志铭曾将手下高管召集至会议室,每人发了一个红包,少则5万,多则达40万元,一举树立了威信。而黄的惯常做法是“卸磨杀驴”。以国美大康鞋城为例,其主要操盘手都在销售结束前因各种原因离职。凡此种种,都让黄光裕无法再找到真正懂行的地产人才。

  2008年年初,在那场令人眩晕的年会朝圣前后,国美地产帝国却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位国美地产业务的负责人曾通过旧部查阅国美账本,结果令他十分震惊:国美仅应付工程款(包括国美门店装修工程)就达50多亿,而其账上只剩下1000万人民币左右。后期黄光裕巨额拍得的土地,大多仅仅支付了订金,剩余土地出让金达到了几十亿的规模。

  黄光裕肯定感觉到了帝国根基的晃动。彼时,在收购大中电器、三联商社以及中关村科技上花费的现金支出超过60亿元,与其全部现金储备相当,而外筹资金又无法进入。风雨飘摇的地产行业还能承接他接下来的豪赌吗?黄可能唯有孤注一掷。

  2008年5月份,中关村科技发布公告,一纸定向增发预案将黄光裕旗下的北京鹏润地产控股公司(下称鹏润地产)推向前台。根据增发方案,鹏润地产评估值为180 亿元,拟以14.67 元的价格折算成12.27 亿股进入上市公司。拟增发的土地项目除了大康鞋城、鹏润国际公寓(鹏润蓝海)外,其他均未进入实质性销售阶段,且有诸多项目未办理完相关手续。

  3个月后,这一增发被中关村科技董事会以“拟注入中关村的房地产类资产盈利前景不明确”为由否决。

  据媒体报道,此后的黄光裕曾频繁往返北京与澳门之间,身陷四面楚歌的他此时已是穷途末路。一位原国美置业高层在2006年离开黄光裕后,与朋友在酒桌上回忆起多年来黄的所作所为,最后感慨说,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一语成谶。

  自毁之路

  “国美可以没有黄光裕,但中国不可以没有国美”。一位国美高层坦言,国美离开黄光裕并非坏事。出身潮汕的一个贫穷的天主教徒家庭,黄内心深处始终对财富和成功有着极强的欲望,在登上中国首富宝座后,黄仍以创业者自居,他被下属形容是“睁开眼睛就工作,累了就睡觉”,他一天的工作往往是从下午开始一直到凌晨,因此国美高层半夜两三点钟被召集到鹏润大厦开会是家常便饭。他不会打高尔夫,几乎从不去娱乐场所;他还会缩短自己的度假行程,因为感到无趣;他每天工作13个小时,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比如和家人一起欣赏电视节目。“我个人太忙了,没有什么理想。比较羡慕那些按时上班、按时下班、能正常休息的人。”2006年时,黄光裕在接受《环球企业家》采访时说。(详情请登录Gemag.com.cn查阅2006年9月号《黄光裕的天花板》一文)

  随着何炬、张志铭等一批从最早起就追随黄光裕的管理者离开,这位早年低调、青涩、向媒体表达过要警醒自己过度膨胀的潮汕人还是无可避免地自我膨胀起来。后期的黄光裕在国美集团内部完全是一副帝王架势,甚至当有人在会议上对其说“不”时,还会被他赶出会议室。“黄光裕太狂躁了,开会时甚至有人吓得腿发抖。”接近黄光裕的人士说。

  2006年7月收购深圳易好家时,面对曾经同他一起打拼天下却最终离开他的国美元老级人物何炬,黄光裕拿出了他“快、狠、准”的作风。黄光裕称,曾与何炬约定两年内不踏入家电零售业上的君子协议。而何炬在入主深圳易好家后,在半年内迅速开出9家门店,并从国美挖走一大批员工,与国美在深圳分庭抗礼,黄对此深为不满。在何炬北上出差之时,黄直接找到易好家上属总公司中国建材的负责人,迅速以1.8亿买下易好家的全部股份。此后,何炬率领旧部重归国美,不过旋即被集体清理门户。后国美内部广泛流传,何炬在深圳、武汉、南京等地多次被不明身份的人殴打,从此再无音讯。

  “对人对事没有责任心和忠诚度,这是我接受不了的。”黄光裕曾说。

  何炬的悲惨下场成为笼罩在国美高管心中的乌云。甚至在本刊采访过程中,竟有多人以“老板会打断腿”为由拒绝了采访。

  在2006年并购永乐时,一位受邀给国美提供顾问服务的投行人士发现,国美的主要高层竟然都不清楚在这场重大并购中所扮演的角色。再欲深入探究,皆面露难色,不肯再说。黄光裕与下属的隔阂可见一斑。对控制欲的追求与崇拜,将黄光裕推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位置,他开始了一种对财富更猛烈甚至剑走偏锋的追逐。当周围人都对偏执的他言听计从,而他与周围人的关系完全围绕财富展开时,被属下评价为罕见地集聪明、勤奋、无情于一身的黄光裕则变得日益孤独,赌成为他生存的一种无奈却必然的选择。

  相对而言,隐藏在黄光裕身后的其妻杜鹃被认为是连接黄与资本市场的润滑剂。在并购永乐时,杜鹃曾广泛向投行征询意见,研究合并可能给国美电器股价的影响,并研究以怎样的换股更合适。杜鹃为人处事甚是玲珑,逢年过节会给一些曾经的合作伙伴寄送一些小礼物。

  2006年时,黄光裕曾得到一次明确的“警告”。彼时,因早期创业的违规贷款问题,黄光裕与其兄黄俊钦遭公安部门调查。不过在2007年1月,国美电器公告称,警方针对黄光裕及其间接持有的鹏润房地产公司的“协助调查已经正式撤销”。

  但黄光裕并不因此而收敛,却反而意识到,他更需要编织的是一张安全网。他开始有意识地经营高层人脉。另据知情人士透露,那一年,黄光裕曾通过各种途径搞到一套高级别的官方车牌,黄的安保队伍为其配上全新的黑色奥迪A8轿车和警报器,黄光裕很是得意地向身边人炫耀这一“高规格待遇”。

  从某种程度上说,黄光裕是自我欲望的牺牲品。即使在戴上中国首富的光环后,关于他的灰色发迹史和财富积累模式的质疑也从未平息过。当他在去年11月被警方拘传后,很多人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不过谁会想到呢?23年前,这个17岁的汕头年轻人决定跟随自己的哥哥一起北上,并在此后的20多年间建立了一个令人炫目的财富帝国,而今,却即将失去这一切。

  

责任编辑:刘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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