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学习“村官”好榜样 改革免费师范生制

　　出于对一个业已实行三年多的教育政策反思，朱永新写下这个人大建议案。

　　2007年，国家决定在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实行师范生免费教育政策。目的在于培养大批优秀教师，鼓励更多大学生投身教育工作。

　　“我在调研时发现，有些高中生稀里糊涂报了个免费师范生，后来一 进学校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全国人大常委、民进中央副主席朱永新称。

　　朱永新向全国人大，提交了一份名为《关于借鉴大学生村官办法，完善免费师范生制度的建议》。

　　朱永新代表明确希望，免费师范生制度能够取消“强制机制”，改为建立“激励、保障、竞争、择优”机制，并通过制度设计使得师范毕业生在基层能“留得住”、“干得好”以及“回得来”。

　　“大学生村官制”好榜样

　　《21世纪》：你写这个建议案初衷是什么？

　　朱永新：免费师范生政策，对吸引优秀人才进入师范专业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三年来也暴露出一些问题。

　　因为前途已经确定，部分学生学习动力不足。而另外一部分有能力、有上进心的学生，按照此前报考时的规定不能考研、不能从事其他工作，逐渐也变得消沉。命运无法作主的情绪，影响着他们。这样的环境，很难培养出真正优秀的教育人才。

　　这一政策的初衷是培养优秀师资，但其中很多条款不利于青年人健康成长，还可能损伤青年人尊严，在客观上制造了不利于优秀师资精神成长的负面环境。

　　《21世纪》：很多免费师范生来自经济欠发达地区，这样的生源结构是否反衬出制度的不合理性？

　　朱永新：免费师范生很多是家庭贫困的农村孩子，大多来自信息相对闭塞的乡村，涉世未深，他们对自己的未来选择所知甚少，而且没有职业思想准备。但是，他们一进大学就必须签订合同，保证学完4年师范，然后再用10年时间从事基层教育工作，而且不被允许去考取其它专业的研究生。

　　这种制度设计让这些年轻人，在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热爱教育事业之前，就被强行地规定在未来14年都应该从事这项工作。而他们的同龄人，却都在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从某种意义上说，免费师范生强行分配，违背了人才培养规律，也剥夺了年轻人的自由选择权。无论从人情还是从法理上来说，都有些不大公平。

　　从问题另一个侧面来看，目前推行的免费师范生政策，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基层优秀教师短缺。众多农村学校之所以缺乏优秀教师，主要在于中西部教育投入严重不足，而且有限投入还被用在各类城市重点学校，基层工作和生活条件艰苦，没有优秀教师成长的必要条件和环境，导致了优秀教师大量流失或转行。如果不提高教师待遇，不重视教师培训和成长，单凭免费师范生政策，中国基层永远生长不出优秀教师群体。《21世纪》：在建议案中，你明确提出可以借鉴大学生村官制度，来完善免费师范生制度，为什么？

　　朱永新：对于大学生村官制度，社会上还是有一些不同看法。但据我了解，这个制度对于解决农村人才问题起了很大作用。一方面，这个政策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大学生就业难问题。现在全国有60万的行政村，如果有1/3的行政村每年进一个大学生，那就每年至少有20万个大学生，如果再有20万教师、20万医生，水利、农业再有20万，那就可以解决80万人就业问题。

　　另一方面，大学生村官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机制，这个机制比免费师范生机制好得多。比如说，它规定了大学生户口可以保留在学校，保留在原户籍所在地。大学生下到农村，待遇也不错，国家给一次性的安家费，另外基本费用参照当地农村劳动力收入的1.5倍，这样使大学生在3年期间生活没有问题。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政策给大学生留了出路，3年服务期满了以后，考研究生可以加分，有的学校还专门拿出名额来给村官；公务员也可以有优惠政策，优先录取；自主创业，有政策支持等等。

　　此外，这个制度对于中国农村干部结构优化也起了很大作用。每年有1.5亿农村人口流动到城市里来，他们相对都是优秀的群体，这种最重要的生产力要素实际上是不断在往城市转移。如果没有大学生村官补充，农村人才匮乏将是一件麻烦事。

　　建立正常流动制度

　　《21世纪》：免费师范生制度可如何改革？

　　朱永新：我认为主管部门可以借鉴大学生村官制度，改革现行免费师范生制度。这个“免费”不应是扶贫，而是“扶优”，是“激励”。所以，我建议建立专项基金，变目前的免费为无息贷款和奖学金，并取消强制性协议。用向所有师范学校和师范专业学生贷款、奖学金的方式，建立“激励、保障、竞争、择优”机制，吸引优秀人才报考师范专业。

　　乡村教师，可以组织全国招聘，入选的师范生国家可以给你免掉读书时的学费或是贷款。在大学生毕业的时候，采取大学生村官的管理办法，确定选聘数量，按照发布公告、个人报名、资格审查、考试考察、体检、公示等基本程序选聘师范生和大学毕业生，到中西部地区和艰苦边远地区农村基层工作。

　　《21世纪》：国家相应要辅之以较大力度的优惠政策？

　　朱永新：建议国家对于这些到中西部地区和艰苦边远地区农村基层工作的师范生，可以根据服务年限和工作绩效，分期分批免除他们在校期间的助学贷款，并根据不同地域制定不同的奖励标准。

　　此外，还建议国家能提供更多的保障和奖励条件。比如，对于那些到中西部地区和艰苦边远地区农村基层工作的师范生，能否按一定标准提供补贴？我建议这笔资金也是由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共同承担。而那些到艰苦边远地区工作的师范生，应该发放艰苦边远地区津贴，并要保证补贴、津贴能够按月得以发放，不允许地方随意拖欠。同时，还要依照国家的相关规定，为这些师范生办理各种社会保险，解决他们后顾之忧。《21世纪》：很多师范生担心到农村去，就再也没有可能回到城市，如何化解这种担忧？

　　朱永新：要解决这个问题，关键在于建立正常的流动制度。一方面鼓励大学生留在基层工作，同时也要给大学生们提供出路。例如，可以支持他们继续学习深造，对于那些工作表现良好、考核合格的免费师范生，在其日后报考教育类硕士研究生时，可享受初试总分加10分和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的优惠政策等。

　　此外，还可以实行教师轮岗制度，使优秀人才能够有渠道到城市工作，城市优秀教师也要到贫困地区服务一定的期限。在考录公务员时，给予适应优惠。服务期满者，如果志于自主创业，提供相应培训和支持。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要建立退出机制，允许师范生选择专业方向和前途。对无意于从事教育事业者，依据不同的服务年限和绩效考评偿还被政府免除的费用。而对于那些不认真从事教育事业者，则要建立清退机制。今后要形成这样一种氛围，要想到基层去，到农村去，必须要优秀的人才。现在大学生村官制就是这样，每年160万应届毕业生报名，最后只选出十来万人，这毕业生毕生都是比较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