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怒波南疆往事

　　张邦松

　　在南疆，中坤旅游的名气很大，这家公司几乎控制了南疆四地州最重要的旅游资源。然而，与它初到南疆时几乎被推上神坛不同，现在这里的人对中坤的感情却颇为复杂。这样的局面或许是具有诗人性格的中坤投资集团董事长黄怒波始料未及的。这位生长在西北，发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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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这首诗还没有写完。

　　初入南疆

　　地产出身的黄怒波关注南疆缘于一个偶然的契机。2003年，他一位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担任援疆干部的朋友跟他谈起，南疆地区非常苦，希望这位大老板朋友能施以援手。黄怒波爽快地答应了。黄怒波于是匆匆坐上了前往喀什的飞机。在黄怒波看来，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慈善之旅，但之后发生的事情表明，这次南疆之行，对他个人和中坤集团都将意义非凡。

　　来到克州后，目睹当地贫穷现状的黄怒波给克州人民医院捐了100万元。原以为这个慈善之旅就此便告一段落，但是当时的克州州长买买提听说北京来了这么一位著名的企业，非常真诚地找到黄怒波，问能不能给克州的发展提一些建议。黄怒波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判断，克州地处帕米尔高原，这里的地形地貌再加上薄弱的基础，搞工业肯定是不行，农业也不灵，但是世界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高原湖泊卡拉库里均在克州境内，所以他认为，发展旅游业可能是克州搞经济工作的一个方向。

　　第二天，买买提州长置酒款待黄怒波，觥筹交错之际，州长依然不忘问计：你光说要搞旅游，咋样搞我们也不知道，你不能光指个方向，你得再给点具体的路子啊。黄怒波说，你们自己搞旅游肯定搞不起来。首先得有一个旅游规划，旅游规划有大量的图片，大量的影像资料，介绍资料，宣传资料，然后再用这个规划去招商。

　　52度的伊力特曲很快就使在座的人喝高了，豪爽的黄怒波和同样豪爽的维族州长在酒席上开始兄弟相称。最后州长说，既然你是我们的兄弟，这样吧，我们也就别人谁都不找了，我们就找你了。黄怒波当时满口答应：既然是大哥说了 （让我来投资），我就来了。

　　第二天酒醒之后，黄怒波的随行员工、现任中坤旅游集团副董事长的赵迪提醒他：你昨天喝多了，你说要到这儿来。黄怒波说没关系，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到南疆来做旅游的企业决策由此诞生。但如果以为这只是黄怒波意气用事的决定，那就小看这位诗人企业家了。经过两天的观察，黄怒波已经发现，南疆的旅游资源确实非常丰富，而中国的旅游资源差异化很大的地方也只有在南疆，这可能是中国旅游最后一片净土。深谙旅游差异化之路的黄怒波在此前已成功包装了安徽黄山宏村项目，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此次南疆旅游开发，则是黄怒波差异化旅游的一次新冒险。

　　酒局上的承诺

　　酒局远未结束。与克州达成投资意向后，喀什地区的领导闻风而动，也在喀什设下了宴请黄怒波的酒局。据赵迪回忆，当时克州的领导不想让黄怒波去，但喀什的领导反复表示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请黄怒波到喀什来看一看，吃一顿饭，然后就将其送回去。

　　喀什的领导并没有食言。吃完饭之后，就警车开道将黄怒波送回克州的阿图什。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喀什与阿图什大约是40分钟的车程，但由于当时阿图什正在修路，结果这个警车开道的车队居然鬼使神差般地走错了路。结果本来是40分钟的路程，居然走了4个小时。

　　4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将很多事情表达清楚。与黄怒波同车的喀什的地委副书记、常务副专员宗坚在这段时间里，成功地让黄怒波相信，要搞克州旅游，不能把喀什抛开。因为飞机直接在喀什机场落地，喀什又是辐射周边重要城市，如果单单做克州，不把喀什兼顾起来，这个旅游肯定做不起来。

　　在接下去的几天里，和田、阿克苏、巴州等地的政府官员也闻风而动，相继加入了争取黄怒波的行列。自从到了南疆以后，黄怒波包括上马酒、下马酒，总共喝了六七场，而南疆旅游的大饼也在这些酒局中越摊越大。南疆五地州都被列入了中坤旅游开发的范围。

　　非议

　　虽然在南疆的酒场场必醉，但黄怒波人虽醉了，事却办得明白。回到北京后，中坤的一些董事会成员反对在南疆的投资计划，黄怒波这才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他认为，中坤本以地产为主，原本可以不断扩大领域，让积累的资金寻找新的投资机遇。但地产行业属于高投入、高风险领域，富得快、倒得狠。当你是个项目公司时，你可以无所顾忌，但你到了需要战略的企业时，你必须考虑风险规避。投资旅游，拥有景区、建设宾馆、组织营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是一个资源型的领域。资源是不能再生和复制的，所以是安全的。就跟所有的人不会把钱全部花完，要么投资股票，或是银行储蓄，抑或是投资不动产。中坤旅游就是中坤的存钱罐、储蓄所，长久而且安全。

　　“老板看中的是10年以后公司的发展。”赵迪说。

　　南疆投资旅游业的计划敲定后，中坤展开了一轮大规模的造势。为宣传南疆旅游，2004年7月，中坤在克州的阿图什举办首届南疆旅游节。在旅游节期间，黄怒波宣称要在5-10年内对南疆投入14亿元人民币。第一期投资8亿元人民币，全面整合南疆四地州旅游资源。在喀什建一个五星级宾馆；在帕米尔奥依塔克风景区和喀拉库勒湖各建一个三星级宾馆；重新设计打造4条黄金旅游线等。

　　然而，这些雄心勃勃的计划却因为一系列始料未及的事而纷纷搁浅，也让黄怒波在南疆的计划遭遇了巨大的挫折。

　　2006年，国家文物局下发一纸禁令，明确提出不允许企业经营文物景点，中坤当时经营的尼雅、小河墓地、唐王城、克孜尔千佛洞等均被归为整顿之列。中坤在这些项目上已经有了较大的前期投入。例如，被誉为十大考古发现之一的小河墓地，位于罗布沙漠中，中坤接手后，小河墓地的维护和保护工作也从政府转移到中坤手上。由于墓地地处沙漠深处，维护成本非常高，水比油还贵，但是人又必须在那里呆着，因为盗墓贼非常多。尼雅遗址的保护也非常艰难，“光抓盗墓贼就抓了几十批。”赵迪说。

　　然而，当国家整顿通知下来之后，黄怒波当即表示，既然国家有政策，而且这种政策是刚性的，他很理解，过去的投入都不算，全部无偿退出。

　　而中坤从2004年到现在，在南疆投入了4亿多元，但经营惨淡，年年在赔钱。“这儿虽然经营了这么多景区，但是这些景区没有一分钱返还给集团，全部是集团来贴。”赵迪说。

　　在这种情况下，中坤开始采取收缩战略。很多原来承诺的星级酒店也在打了地基、立个桩子之后就被迫停工。自治区一位领导还因为酒店的事，把赵迪叫到办公室痛批了一顿，说中坤建那么多星级酒店，是在胡闹，酒店建成了，如果年年亏损，经营不下去，要解散员工，就会给社会带来不安定的因素。

　　接下来的几年，分裂势力制造的暴力事件和经济危机引发的整个经济环境的改变，让中坤在南疆的投资逐渐放缓下来，有些项目基本处于停滞状态。

　　于是，外界对中坤的非议开始增多。很多人认为这家公司名不副实、雷声大、雨点小，像一个骗子公司。“有多大脚就穿多大鞋。”一位喀什的官员很婉转地表达了对中坤的评价，而大多数被采访的官员在谈及中坤时保持了沉默。

　　“因为前期的宣传是轰轰烈烈，可以说是热火朝天，所以大家对中坤的期望值非常高，高到甚至有一种神话般的感觉。”赵迪分析，这种期望落空可能是南疆当地对中坤态度转变的原因。

　　一位喀什的官员对记者说，企业在作出投资决策时，就应该充分评估风险，不要做了一半发现不对再停下来。对这种说法赵迪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很多事情我们是无法把握的。”他说。

　　目前，中坤在南疆的所有项目仍处于亏损状态，但中坤并没有萌生退出的念头。让赵迪感到宽慰的是，在今年一系列新疆政策出台后，新疆旅游业很可能将重焕生机。

　　“黄怒波当年说南疆项目是集团10年后的盈利点，这次又被他说中了。”赵迪认为，黄怒波运气奇好，当然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他一直在坚持，如果早早撤出去了，可能就看不到今天这种大好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