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利金融之殇:又一家大型期货经纪公司倒掉

　　本报记者 包涵 北京报道

　　一场戏剧性的崩溃正在发生。

　　美国爱荷华州北部的雪松瀑布市，7月17日，又有数十名百利金融旗下的员工静静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进失业救济申请的名单之中。

　　7天以前，这一切还与他们无关，他们坐在50000平方英尺的写字楼里，拿着高额薪水，尽情享受免费的早餐午餐，不需为明天的账单和家庭抵押贷款发愁。

　　7月9日，大洋彼岸，一位中国的外汇投资者突然发现电脑上的百利行情软件不能更新了，他致电百利金融上海代表处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百利的美国老总要自杀，全球账户被冻结，等待调查，所以既开不了仓，也无法释出资金。

　　事件的迅速发酵令两岸的投资者都感到措手不及。7月9日上午8点，百利金融董事长Wasendorf被发现企图在公司总部的车内自杀。下午4点，NFA与CFTC官员进驻百利，令其所有账户进入平仓清算阶段。晚上9点，监管机构发现公司的客户账户上有2.2亿美元失踪。10日早上，百利员工被告知可以上班，但不一定有工资可拿。10日上午，CFTC对百利和Wasendorf正式提起诉讼。在此之后，百利宣布申请破产，Wasendorf在医院被FBI逮捕，上百名员工失业，无数客户投诉……多米诺骨牌被依次推倒。

　　“美国那边落定以后，百利的高管也抵达了上海代表处善后。听说7月12日，上海代表处这边的员工也吃了散伙饭。”一位知情人士透露。

　　百利的中国官网上则显示：“我们自愿留守，希望能和客户一起共渡危机！”

　　至此，在曼氏金融破产的9个月后，又一家大型金融服务商在欺诈丑闻中倒下了。

　　“我的钱在哪里？”

　　“我现在有十几万美金在百利的账户之中，就是不知道是否已经被挪用了。我打电话给百利上海代表处，他们说案子仍在调查中，他们也不知道。”上述中国外汇投资者告诉记者，当年瑞富倒闭，中国的客户等了一年多才拿到钱，美通银行倒闭，相当一部分中国客户没能等到钱，“估计百利这边就算给，也至少要半年以后。”

　　百利的破产也连累了很多中国境内的代理。记者了解到，一家叫做“火线论坛”的代理，就因百利事件，决定100%赔付其客户在美国百利的存量资金，而该代理机构需要为此筹资超过200万人民币以上。

　　“中国一个小小的代理尚且如此珍视商誉，美国百利这样全球性的外汇经纪公司为什么就做不到呢？”上述投资者不禁疑问。

　　对此，光大期货研究所所长叶燕武对记者指出了症结所在：“中美期货业最大的区别是，中国在2006年设立了期货保证金监控中心，客户的资产有监管保障。而美国是自律管理，客户资产托管主要是期货公司的信用契约，却没有第三方的有效、实时监管，所以才出了百利这样的事件。”

　　对百利的迅速破产迷惑不解的，不仅仅是中国投资者。

　　巴切尔是芝加哥的一位外汇经理。7月10日，他在邮件中得知公司破产和Wasendorf面临欺诈指控时，还以为这只是一个糟糕的玩笑。他的客户有800万美元的资金受到了此次百利事件的影响。“我快被那些情绪激动的客户电话给淹没了，他们都在问‘我的钱去哪儿了’。”

　　巴切尔之所以难以相信，是因为三个星期前，他才刚刚在一个颁奖典礼上与Wasendorf相遇。而当时Wasendorf气色很好，很安静也很亲和，丝毫不像会自杀的样子。

　　百利事件发生后，巴切尔有几个客户因为害怕资金的“不安全”，而关闭了自己的账户。“投资者对金融服务业原本就脆弱的信心，受到了更大打击。”

　　“如果百利账户一直不能出金，我们会联络中国的百利客户一起维权。我知道还有一些中国客户，被关在里面的钱达到上百万美元。”上述中国投资者称。

　　创始人面临数十年刑期

　　7月18日，是Wasendorf出席法庭听证会的日子。届时，64岁的他将要正式面对法庭和监管机构对他虚构2亿美元账户的指控，并由法庭决定其是否可以保释。记者了解到，Wasendorf原本想请芝加哥知名大律师托马斯·布林来代替他碰这个钉子，可因为资产被冻结，他恐怕再也付不起钱请这么贵的律师，也许最终只能由公设辩护人来代表。

　　在Wasendorf自杀之前，没有人相信他会做出贪污客户资金这样的事。40年来，Wasendorf在业内积累了极高的声誉，除了是一位期货界的元老之外，他还办过全美发行量最大的期货杂志，并且是一位捐助罕见儿科病研究的慈善家。

　　20年来，他作弊的手段只是Photoshop、扫描仪和激光打印机的组合，可这个侵占客户资金的秘密却从未被发现。作为前NFA的董事成员，他深谙“监管之道”，首先他虚设了一个邮箱，用来截获NFA的机密监管文件，这些文件正是用来核实百利在银行账户余额的，而NFA还一直以为自己把文件寄给了百利的存款银行。Wasendorf截获文件后，开始利用技术手段捏造账户余额并伪造银行签名，然后寄回给NFA。至于银行那边寄给百利的对账单，他则以他是百利的唯一股东为名，不允许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查看该账单，在他自杀以前，根本没有人知道百利财务的真实状况。

　　这一“欺上瞒下”的方法用了多年，直到去年11月曼氏金融破产，NFA开始着手改善监管手段，银行账户余额改用电子确认，Wasendorf的伎俩才终于无处遁形。

　　根据CFTC提供的数据，百利上报的客户账户余额为2.25亿美元，但实际的银行账户余额仅有500万美元，大部分均被盗用。

　　13日，自杀未遂的Wasendorf手脚戴铐，现身美国联邦地方法院的听证会。在法庭上，Wasendorf对法官说，他虽然正在服用抗抑郁药物，但还能明白法律的程序。

　　在Wasendorf漫长的欺诈生涯里，他曾数度纠结是选择继续行骗，还是让百利破产，他选择了前者，却最终没能逃脱后者。而他在慈善事业上的多年努力，也因百利的破产而一并付诸东流。

　　美国公设辩护人办公室的律师坦承，如果罪名成立， Wasendorf将面临数十年的刑期。这意味着他只能在监狱里终老。

　　NFA将彻查机构账户

　　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是，百利宣布进入破产程序后，事件的焦点开始从公司转向美国期货业监管的疏漏。“NFA里面竟没有任何人察觉此事,这实在太让我讶异了。”爱荷华州民主党参议员Tom Harkin表示。

　　事实上，从曼氏金融破产开始，美国金融业的监管就已遭受诟病，百利事件则发酵了投资者对NFA和CFTC的不满情绪。连Wasendorf这个看似是在监管的疏漏中得利的人，也对CFTC满腹牢骚。他在遗书中透露，他侵占的大部分客户资金都是用来应付不断升高的“监管成本”的，好让公司可以继续运营。

　　“2009年NFA要求外汇公司增加监管机构最低资金值和降低保证金杠杆，其实一定程度上挤压了中小外汇公司的生存空间，无形中造成了大外汇公司的业务垄断化。很多老字号的外汇公司因无利可图选择关门。可大公司垄断造成的隐患却日益呈现垄断但不透明，特别是在现在这样脆弱的市场，一旦倒下，对国际金融市场的冲击和影响极大。”上述外汇分析师认为，百利的财务丑闻就是明证，而如果连百利这样活下来的公司也感到“受打压”，那NFA和CFTC也确实需要作出反省了。

　　百利事件发生后，一位美国百利的客户甚至呼吁国会也能就此事件对NFA展开调查。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NFA在7月16日终于宣布，将全面检视其审计查账部门，并对所有期货交易商的银行账户进行“彻底审查”。而对于自己失职的质疑，NFA决定聘请律师事务所来评估该机构的一般业务和对百利金融案的执行情况。

　　而CFTC的主席近日也承认在百利事件中存在监管失误，并将重新检视检视自律监管机构制度。

　　“很多经纪商都不清白，有的不靠违规都活不下来。挪用客户资金百利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你去查一下记录，会发现连外汇公司中排行第一的福汇都被NFA因挪用客户资金处罚过。若这次美国监管层真下决心彻查，那它要做好准备，因为更多‘庞氏骗局’将会涌现。”上述外汇分析师表示。

　　该分析师同时提醒，中国投资者做外汇交易时一定要谨慎，因为事实上，跟美国一样，无论是英国还是日本，每个国家的经纪商几乎都被清洗过，而澳大利亚跟新西兰等国家更是连监管都很少，好多英美经纪商最后还是“流窜”去了那里。“这警示我们做海外业务，要慎重选择代理商，最好能在事前做充分的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