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草原深处的人家(组图)

　　内蒙古海拉尔报道

　　从海拉尔出城十分钟，城市就消失在车轮后边。

　　车子一路西南行，向中蒙边境挺进，车速保持在140公里/小时，五小时后，终于抵达此行目的地新巴尔虎左旗阿木古郎镇乌尔逊嘎查，走了500公里。

　　八月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晴空万里，湛蓝的天，阳光直射下来，草原仿佛一块墨绿色的毡布，一直铺到天际线。一群群牛羊，懒散地点缀其间。

　　新巴尔虎左旗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呼伦贝尔市西南端，大兴安岭北麓，北与俄罗斯以额尔古纳河为国界，西南与蒙古国交界。

　　据史料记载，“巴尔虎”是一个以游牧地区名称而得名的部族名称。其实，整个呼伦贝尔是巴尔虎蒙古人的天下，他们是成吉思汗的部落。巴尔虎蒙古部是蒙古族中最古老的一支，他们最早在贝加尔湖东北部的巴尔虎真河生活。

　　立秋，草原边上到处是一堆堆的大草垛子，那是为牲口准备的冬天的饲料。空气里弥漫着草的香味，甜丝丝的。

　　额日和木一家

　　27岁的额日和木，骑在马上，远远看着自己的羊群。

　　这里是新巴尔虎左旗阿木古郎镇乌尔逊嘎查的一处公共草场，再往西南方向走十几公里，就是中蒙两国的边境线，真正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深处。

　　这是一户典型的内蒙古草原牧民人家：额日和木是家里的老大，照看自家的牲畜。他的父亲经常在外喝酒，不务家事。母亲本达利大婶，撑起了这个家庭。还有一个弟弟，呐乐归，偶尔会帮哥哥一些忙，更多的时候是骑着摩托车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在草原各处逛。

　　“放牧已有13年，算是老草原了！”本达利大婶的一位汉族朋友用手指着额日和木说。单从外表看，他还像个羞涩的大男孩，皮肤黝黑、身形结实。

　　一周之前，额日和木刚在这里扎了个临时的蒙古包，土黄色的毡布，一根烟囱从包顶露出来，周边用皮绳歪七扭八的捆扎起来。

　　“这里是公共草场，我是临时来的，蒙古包也是临时搭的。”额日和木的汉语并不流利，连说带比划地告诉我。

　　原来，这里是当地公社的公共草场，凡是公社里的牧民都可以赶着自己的牲口来这里放牧。额日和木赶着自家牛羊来这里吃一个月的草，然后再回自己家的草场。他们一家四口，拥有一块面积达1.2万亩的草场，就在公共草场南边的位置。

　　之所以来这里放牧，因为这里是公共草场，可以在这里先把牛羊填饱肚皮，再回个人家的草场放牧。因为，草原的草一年就长一季，牛羊吃完了就没有了。

　　每年的6-9月份，是草原最美的季节，气候宜人，游客蜂拥而至。这个时候，也是牛羊长膘的关键时期，所以能不能吃上草很重要。

　　额日和木一个人在这里照看着900只羊，80头牛，40匹马，这是这户草原人家除了蒙古包之外所有的财产了。

　　呼伦贝尔的羊，长得快，几个月就可以出栏。额日和木说，每年3-4月份接羔（下羊崽），养到8月中旬就可以卖了，出栏周期4到5个月。不过，一年也就这一茬而已。3月，草原气候多变，经常狂风暴雨，就要特别当心，羊下羔子的时候怕给伤着。到了8月份出栏的时候，天气一般都不错。

　　至于出栏后的羊羔，每年到那个时候都有专门的收羊人来草原上收购，羊一般都卖到省内、河北、北京等地，非常受欢迎。

　　乌尔逊嘎查的牧民们，现在普遍都有面积不小的草场，也养了不少的牲畜。额日和木家羊的数量，在这里算是普通水平，周围的牧民一般都有近千只羊羔，少的也有500-600只，而大户能有2000只左右。

　　“我们家的羊群里，有给别人家代养的。”额日和木解释说。

　　他照看的900多只羊，其中有500头是自己家的，剩下的都是替别人家养的，其中200只，养主每个月给放羊费，一只羊10块钱，这一块每月就有2000块钱的收入；另外200只，采用四六分成的模式，下羔子之后分，40%的新羊羔给羊主人，其余60%的新羊羔作为酬劳留给自己。

　　“这个比例有变化，有的是7：3分，也有5：5分，要羊主跟看羊人具体谈。现在草原上看羊给钱的情况比较多。”额日和木说。

　　这样的放牧方式并非现在的新模式，据额日和木的大伯苏巴图大叔讲，这在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就开始了，当时是因为草场开始承包给个人，有的人家人力少，照顾不过来。到了90年代，这样的模式开始普遍起来，现在，基本上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各地草场都有代养。

　　谈到现在的生活，本达利大婶说，“还可以，每年卖完牲口手里能有些钱了。”

　　最重要的是草

　　这两年，羊羔子的价格有所上涨。

　　额日和木说，去年最贵的时候，在8月份羊贩子来收羊的时候，每只羊能卖到740元，“要比前年好很多，前年也就500多块”。他预计今年怎么也能卖到700元上下。以他家的情况来看，光是卖羊这一块，每年估计能有35万左右的收入。

　　不过，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牧民，现在的生活开销也大了。

　　“草原现在的条件比过去好很多，当时我在草原上插队时，大家都传"澳大利亚人骑着摩托车放羊"。当时大家非常羡慕。现在别说摩托车了，咱们牧场上连汽车甚至是飞机都用上了。”本达利大婶的一位汉族朋友说。

　　牧民家普遍都有摩托车，呐乐归就有一辆自己的摩托车，是国产宗申牌的，他几位朋友骑的是日本本田牌的，价钱都不便宜。还有的牧民家，在旗上盖了自己的砖瓦房，不再住蒙古包了。

　　对于额日和木一家来说，每年最大的开支其实是买草。

　　呼伦贝尔的冬天非常冷，最低的时候能到零下四十多度，给牲畜的草料必须早早准备好，防止在冬天那些没有出栏的牲口因为没有口粮而活不下去。“冬天的草是大的开支，张口物，来场雪全都完了。”

　　此外，乌尔逊嘎查附近的场，草的质量也不是非常好，有很多草刺。“有草刺，羊一走过会扎进去，把羊羔皮子都扎出好多洞来，这样的皮子卖不上钱。”额日和木说。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额日和木需要在冬季到来之前集中购买一些草。以现在在栏牲畜量来计算，每年大概要7-8车草，一般需装10个手扶拖拉机。依照去年的价钱，一车草是2000块，买草要花20000左右。还要雇人拉草，这笔开支一年加起来要三四万元。

　　“其他大的开销暂时没有，草场上的小活都是自己干。”本达利大婶说。

　　去年开始，额日和木家有了一笔额外的收入，这笔钱还不少。

　　2011年起，中央政府决定在内蒙古、新疆（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西藏、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和云南8个主要草原牧区省（区），全面建立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机制。中央财政每年安排资金134亿元，实施禁牧补助、草畜平衡奖励以及生产性补贴政策，以缓解“由于超载放牧和草原保护投入不足等原因，我国草原退化严重，可利用面积减少，生态功能弱化”的境况。

　　作为主要的牧区，内蒙古10.2亿亩可利用草原全部列入国家补助奖励范围。据内蒙古自治区相关官员介绍，中央财政每年向自治区投入资金40.4亿元，自治区财政每年投入9亿元，各盟市旗县财政每年投入6亿元左右，国家和地方每年的投资总额将超过55亿元，连续5年的投资总额将超275亿元。

　　“2011年自治区下达呼伦贝尔市草原生态补助奖任务10358.76万亩，占全市可利用草原面积的75%。”呼伦贝尔市农牧业局局长杨永春说。

　　8月1日，额日和木家刚拿到这笔补贴，按照一亩草场9.5元/年发的，大概有10万块钱左右，“打到信用社的卡发下来的”。有了这笔钱，本达利大婶可以做很多事。她说小儿子明年就要结婚了，现在要赶快采购一些结婚用的物品。

　　禁牧还有个好处，羊羔子的价钱涨起来了，草原上不少牧民对于政府的这项举措表示支持。不过，有些人觉得，按照现在的草原的情况，“其实可以放更多的羊”。

　　苏巴图大叔是额日和木的大伯，年轻时曾是草原上最彪悍的汉子，拿过那达慕大会的摔跤冠军，他在一旁嘟囔说，“现在草场不让放了，牛羊都没有地方吃草。”

　　作者：马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