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保“罗生门”

　　本报记者 高改芳

　　某股份制银行信贷员老葛最近寝食难安，今年以来贷款业绩的剧烈下滑使他的月收入缩水了一半。

　　“从年初到现在，我递上去的小企业贷款申请几乎全部被否！”老葛一筹莫展，“关键问题是江浙和上海以前采取联保方式的中小企业贷款暴露了很多风险， 联保模式不再被我们银行认可了。”

　　所谓联保，通常指由五六家企业自愿组成一个互助小组，小组成员协商借款金额，联合向银行申请授信，联合对贷款提供担保，每名成员均对小组授信承担连带担保责任。银行界曾普遍认为，联保联贷机制应用在中小企业贷款担保上，银行和企业间的信息不对称转化为行业成员间的相互监督、相互约束，可以降低担保风险，是一种可行的信贷方式。

　　联保被大量运用在水产市场、茶叶市场、三材（钢材、木材、石材）市场等小企业聚集的专业市场里。参加联保的企业往往属于同一个行业，经营模式过于接近。当市场环境不佳时，如果一家企业破产倒闭，其他联保企业的经营情况也不会好，还会被这家倒闭的企业拖垮，所以联保模式在经济下滑时很容易让风险扩散。

　　特别是近几个月，浙江一些地方由于个别龙头企业经营困难或“老板跑路”后，银行纷纷要求其联保企业偿还贷款，这就好比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众多企业由于互相担保而陷入前所未有的信贷危机。其中，杭州、诸暨、温州等地是“联保链危机”的重灾区。

　　上市银行的半年报显示，长三角地区的银行不良贷款上升明显。平安银行行长理查德·杰克逊直言，仅温州一地就使平安银行的不良贷款率上升0.15个百分点。

　　“我们银行上海地区的不良贷款也在上升。前两年采取联保、互保方式发放的中小企业贷款很多，我估计今年底这块业务的不良贷款会大量冒出来。”老葛说。

　　像老葛这样的信贷员心里清楚，中小企业能使用的银行信贷产品非常有限，除了把房产抵押给银行借款外，剩下就只有贸易融资、联保联贷和无抵押信用贷款这几样了。

　　老葛和他所在的银行也曾试图优化联保贷款的设计：不让同一个行业的企业联保，而是让产业链上下游的企业之间联保。“这又会引起应收账款问题，如果下游企业为上游企业做担保，那么下游企业就会拖欠更长时间才会向上游企业支付应收账款，使上游企业的流动资金出问题。”老葛的设想最终没能落实。

　　无抵押信用贷款更是小企业不能承受之重了。首先，能够提供信用贷款的银行屈指可数；其次，信用贷款对企业的要求极高，老葛所在银行要求企业的年营业额在8000万元以上，这是绝大多数小企业没法达到的。此外，信用贷款的年利率一般在20%左右，有的甚至达24%，这与民间的高利贷相差无几。

　　在银行方面，贷款政策对小企业一紧再紧也不无道理。一家年贸易额达60亿元的钢贸企业总经理透露，去年底就听说监管部门下文禁止银行向他所在行业发放联保贷款了，但此前银行还能做一些汇票，现在是连汇票都不行了。“反正老板们现在就撑着，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就跑呗。”他对此毫不讳言。

　　老葛在银行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近10年。他很清楚，出问题的其实不是联保。前两年，“联保”是金融创新的代名词，只要借用了联保的名头，什么样的企业、行业都能拿到贷款，当时又赶上信贷急速扩张的好时候，联保既让企业解了资金之渴，又让银行的业绩光鲜亮丽，可谓皆大欢喜，而当潮水退去时，岩石才会显露出来。

　　至今，老葛的信贷业务还没有打开局面。令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所在银行一再“枪毙”他提交的小企业贷款申请，却把大笔资金握在手中。“行长甚至暗示我，我们行有40亿元资金可以做同业拆借，让我找找看有没有机会。”老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40亿元能放给多少家小企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