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述思：中国黄金周是一场人民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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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带薪休假成空中楼阁后，在国家强制推动的集中休假制度下，数亿人只能利用国庆、春节两个长假集中出游，必然带来举世罕见的运力紧张、景点爆满以及各类服务质次价高，终于演变成超出社会管理能力、景点接待服务能力的国难，招致管理者疲惫不堪、公众怨声载道。

　　在痛苦与不适中，高潮就这样过去了。

　　别瞎想，俺说的是刚刚过去的十一黄金周。

　　现在，不少媒体还沉浸在对甘肃敦煌景区活活累死的骆驼们的哀伤中。为了满足广大游客骑着自己游览景点的需要，这些被誉为最吃苦耐劳的动物——本来穿行沙漠都不在话下的“沙漠之舟”，却由于超时加班，倒在了人类的屁股下。

　　据介绍，黄金周期间，鸣沙山月牙泉景区每天有1000峰骆驼专业服务游客，每天从早晨到天黑马不停蹄，一峰骆驼一天可以驼送七个客人，但还是不能满足景区每天近8000名游客骑骆驼的需要。驼户们也是从早忙到晚，从早晨5时30分就出来，晚上10时30分才能回去，人太多，没有办法。由于游人过多，驼户们只能给骆驼增加饲料而不能让骆驼休息，导致已经连续两天出现有骆驼劳累致死。

　　这只是黄金周打响的人民战争的一个缩影。

　　据新华视点官方微博消息，9月30日至10月7日，全国共发生道路交通事故68422起，同比下降24.1%。即使如此，涉及人员伤亡的道路交通事故2164起，造成794人死亡、2473人受伤。当然这个数据要好于美国士兵在十年阿富汗战争的阵亡数字——1801人，为中国黄金周交通阵亡人数的2.3倍。不同的是，美国人在战争状态下花了十年，我们在和平时期用了八天。

　　但这不妨碍有关部门公布如下成绩:9月30日—10月7日中秋、国庆节长假期间，全国纳入监测的119个直报景区点共接待游客3424.56万人次，同比增长20.96%；旅游收入17.65亿元，同比增长24.96%。9月29日至10月6日，民航全国累计共发送55926班次，运送旅客人数760.71万人次；铁路全国累计共发送旅客6095万人次，同比增长9.4%。

　　谁也无法抹杀政府在保障数亿公众安全出行做出的艰苦卓绝的努力:几乎所有的交警都无法休假，全天候地战斗在高速路沿线，而铁路公路民航的职员也都在超时加班，环卫工人则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忙碌的长假。

　　我们必须向他们道一声辛苦了。

　　现在流行一个观点：随着中国汽车时代的来临，今年交通部门执行的高速免费政策是加剧道路拥堵、景区拥挤的重要推手。潜台词是：中国人平时净忙着缴费了，没沾过修路这么大的便宜，以至于出现自驾出行报复性增长，搞得不少道路成了停车场。

　　这番言论除了让平时挣足暴利的高速公司高兴外，也在掩盖这次惨烈战争的根本诱因。

　　真正成为压垮敦煌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不是高速免费，而是中国有病的集中休假制度。

　　即使拥有着全世界瞩目的经济发展速度和位列第二的GDP总量，普通中国人享有的人均收入和社会福利却不敢恭维。比如中国雇员带薪假期和法定假期数量之和仅有21天，属于应享假期最少的几个国家之一。而在国家强制推动的集中休假制度下，数亿人只能利用国庆、春节两个长假集中出游，必然带来举世罕见的运力紧张、景点爆满以及各类服务质次价高，招致管理者疲惫不堪、公众怨声载道。

　　本来还有一个五一黄金周能适度分散一些人流，保障更多公民休假权，但在一些专家的呼吁下，已于2008年被取消。当时专家们有个无比天真的替代方案：推动带薪休假制度。但鉴于当下中国职工休假权缺乏完善的法治维护，加上执法、监管的缺位，在资强劳弱的背景下，除了公务员、大学老师、垄断国企职员以及外企职工，其余劳动者根本无法主张自己的休假权，往往还要在节假日“被加班”为单位做贡献。

　　当带薪休假成空中楼阁后，随着中国人外出休闲时代的快速来临，激增的游客便在硕果仅存的国庆、春节持续井喷，终于演变成超出社会管理能力、景点接待服务能力的国难。

　　当然，不排除景区的畸形管理体制下的盲目涨价、相关部门管理能力低下、公民素质的参差不齐又加剧了战争的悲催。比如高速路塞车过后垃圾遍地，海南3公里海滩一夜留下50吨垃圾，不少景点被爱留名的游客涂鸦得伤痕累累。

　　外出旅游本来是阅尽人间美景、感受历史人文的陶冶性情之旅，终演变成公众互看背影、拥挤不堪、备受高价洗劫的伤心出行。

　　从长远看，结束战争的办法只有从法治的高度，逐步完善并落实带薪休假制度，提升政府公共管理服务水平，改革现行景区管理体制——比如尽快出台维护游客权益的《旅游法》，使更多中国人改变战时心态，出行更加理性和从容。

　　众所周知，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短期内恢复五一黄金周已经时不我待——既然举国出行和举国体制一样难以迅速改变，不如先给百姓创造一个新的集中出行的出口，这叫实事求是。

　　（作者系《工人日报》要闻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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