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军：改革要靠“灵魂深处的革命”

　　刘胜军，经济学博士，曾任职于深圳证券交易所等机构，现任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副院长、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案例研究中心副主任，专栏作家。主要研究领域涉及宏观经济、公司治理、金融市场、收购兼并、企业管理，以及中国企业的国际化问题。【以下文字由刘胜军先生授权发布】

　　我们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三十年，应该说现在又走到新的历史转折点，而这一次历史转折点比过去的挑战更大。在这样一个历史关口，我们迎来了党的新一届领导人。习总书记的讲话，核心是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个和我们过去片面强调GDP是非常大的转变。而李克强副总理在新闻联播中的讲话，传递出的理念，也值得我们关注。

　　李克强副总理强调原来传统的增长动力确实在消失，比如说出口的增长、基础设施投入等，未来怎么办？未来要改革，改革是最大的红利。而更加重要是，对未来改革的思路是怎么样子的？目前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千头万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能够真正推动改革，就是要正确处理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观念？未来十年，如果我们的市场化改革能够做好，中国经济就会迎来一次新的、更加健康的增长。在过去，政府监管机构权力的膨胀出现了失控，或者说在利益趋势之下出现了无序膨胀，以至于李剑阁说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

　　那么会膨胀，它带来后果是什么？带来后果就是我们经济出现怪胎——政治经济一体化，现在看，中国地方的市长就像企业的总经理一样，书记就像董事长一样，地方政府就像一个企业，一天到晚围着经济转。政府过度涉足经济活动，混淆政府和企业的边界，带来一系列的问题。比如说腐败问题，基本上难以控制。政府最大的功能是什么？是维护公平竞争，要做好法制。可是，现在没人管环境污染执法、食品安全执法，为什么没有人管？因为政府眼睛只盯着税收，只盯着经济利益，更加重要的是，经济政治一体化的模式，带来了法制的边缘化，因为政府有了利益，执法者有了利益，那么法律一定会给经济发展让路，这样带来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们知道的后果，接下来面临的问题就是怎么去改革？怎么去正确的处理政府和企业的关系？我具体谈几点想法。

　　第一、政府必须退出经济领域活动。政府搞经济弊远远大于利，但是目前政府还是把经济当成自己天然的地盘，这样的定位是错误的，比如我们看到太阳能领域，今天的乱局基本上罪魁祸首就是地方政府，但是面对这样的烂摊子，地方政府还要继续给那些已经失去竞争力的企业提供融资，这样的做法严重破坏市场经济应该有的优胜劣汰。所以政府退出经济活动，这是未来十年，政府需要重新定位的第一条任务。

　　第二、减少审批权。市场经济的核心，或者说灵魂是什么？市场经济的灵魂就是：人是自私的，越自私越好，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而合法去创新、创造。乔布斯是为了利润，为了自己的个人价值去创新，去冒险。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家创新，需要一个自由的市场环境。政府的力量越强大，企业家创新的空间就越小。现在中国的企业家80%的精力都要用于和政府官员打交道，喝酒、搞关系成了企业家的核心竞争力，茅台成为中国最牛的企业，这是让人最痛心的。

　　除了减少审批，发改委也应该撤销，有人说现在还有很多国企需要发改委监管，来控制。我觉得在短期内作为一个过渡，可以保留发改委，但是发改委不应该对民营企业的任何项目进行审批，你要管，也只能管一些国有企业，当然不是说国有企业就不需要改革了，国有企业还要继续改革。

　　第三、证监会改革。证监会目前的做法是本末倒置，他该管的事情是抓坏人，抓内幕交易者，不该管的事情就是审批让谁上市。哪些企业能够上市，只有投资者才能够判断，就靠那么短的时间里，你能看哪些公司好不好？简直是开玩笑。有些上市公司，后来被媒体简单调查就发现是造假者。所以，证监会只能做事后的监管者以及事后的惩罚者。

　　第四、破除垄断。最大的垄断是央企垄断，今天温州金改细则出台，我看了一下还是比较失望的。对开放民营资本进入金融机构，特别是银行体系，依然不肯松口。如果中国有一百家民营的民生银行，我相信中国经济一定会更好，中国的金融体系一定会更有效率，很多金融体系的扭曲都会得到比较好的纠正。国外的银行都是民营银行，没有人说只有国有银行才是负责任。

　　第五、利率市场化。现在利率就是变相通货膨胀税，是存款人对借款人的补贴。

　　还有就是环境污染已经到了令人觉得难以忍受的地步，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群体行事件都是由环境污染事件引发的。

　　最后一个，那就是建立法治的市场经济，一个法治的市场经济其实和“斯密原理”一样，就是无形的手，政府没有审批权，政府只要维护好法治和公平竞争的环境，这是政府唯一做的事情，其他的全部都应该交给市场。

　　如果说下一个十年，在这几个方面取得进展，哪怕取得50%的进展，中国经济也是大有希望的。当然难度很大，因为我们的改革是要政府“挥刀自宫”，官员放弃自己的权力，基本上靠“灵魂深处的革命”，中层官员肯定不希望放弃的。那要靠什么？要靠最高领导层的领导力，对那些改革的人要给予奖励，对不改革的人给予坚决的惩罚，我们不能够再继续浪费十年了。

　　只有改革才能够拯救中国经济

　　现在，有人对改革比较悲观，有的人中度悲观，但是非常乐观人可能很少。为什么？因为我们现在面临一个非常庞大的官僚体系，这个官僚体系是最大的阻力，如果大家看过《万历十五年》，相信会了解对抗官僚体系进行改革是多么的艰难。但是我们也能够看到曙光，曙光就是政治家的担当。李克强副总理说不改革可能就没有风险，就指的是对个人而言，不会犯错，但是可能要承担历史的责任，我觉得这句话是的很重要。不改革确实没有犯具体政策的错误，但是如果社会出了大的问题，政治家要承担责任的。

　　但是，我们并不是说未来中国的改革，我们只需要在旁边观望，我觉得社会改革进展是非常复杂的利益博弈，而政治家的改革能取得多大进展，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变量：第一个变量是社会精英的责任意识，他们不应该孤军奋战，社会应该形成改革的共识。社会精英应该从各个方面进行分析，这个非常重要，如果所有的经济学家都像林毅夫那样认为中国改革未来二十年没有问题，我觉得改革的压力动力很难产生。

　　另外一个变量是公众权利意识的觉醒，特别在今天互联网时代，我想这样的动力还是大有希望的。所以未来的改革虽然很难，但是我们每个人都要有这种参与的意识，都要有自己是改革力量一部分的意识，我想如果有这种意识，我们的改革才有可能取得突破。如果我们仅仅被动等待，等待一个伟人，等待一个政治家，我想这个对改革非常不利。

　　中国现在的经济形势很危险，只有改革才能够拯救中国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