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得政府与央行的角力 安倍开动印钞机

　　本报记者 张子宇

　　“元高”，是一个平成时代日本人极为熟悉的名词，意思是日元汇率较高下的经济状态。其起源可以追溯到1985年的广场协定。

　　多年来，元高成为日本经济的重大特征，但现在“元高”即将结束。

　　1月18日的东京外汇市场，因外界对日本银行金融宽松抱有期待，日元贬值美元走高的行情依旧持续，日元汇率一度下跌到1美元兑90.10日元。这也是自2010年6月以来时隔2年零7个月后日元对美元首次降至90。在前一天的纽约交易市场，日元汇率跌至1美元兑90.14日元。“90”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经济标志。

　　“元高”的本质是一种金融紧缩政策，这是日本银行（央行）的经济学家和决策者们用来应对泡沫经济的法宝，其被长期坚持，导致几十年来日本的经济不景气，GDP的增长极为缓慢。但是许多经济学家认可其积极意义，比如帮助日企完成了全球化，大幅度降低了包括原材料在内的进口成本（所以只要有良好的布局，依然不影响许多日本企业盈利）；还有就是挤干了日本经济的全部泡沫，所以上世纪90年代以后的历次世界性金融危机对日本直接影响都不大。

　　但随着自民党重新上台，日本主要准备加入到量化宽松的行列里来。新首相安倍晋三希望开动印钞机，让日本国内经济重新增长。不过经济政策从来都是双刃剑，安倍主义在经济层面将得到什么历史评价，尚无定论。

　　府银之争安倍胜

　　多年来，日本物价虽高，但是不涨是一个重要特征。知名旅日华人李小牧曾感慨，1988年他到日本后的24年间，首相更换17位，内阁改组数十次，泡沫经济崩溃也已21年。媒体天天报忧：“不景气”、“低谷了”。但这么多年下来，不见物价涨，也不见秩序乱。

　　因为长期的经济通缩政策，日本的物价确实非常平稳。由于房地产价格尚不及高峰期的一半，房价地价低迷，各种物价自然难涨，另外由于日元汇率高，也让进口物资便宜。日本人自己叫苦主要是由于通缩政策，收入以日元算是下降的。从2003-2012年，日本企业的工资水平以日元计算下降了约9%，即使换算为美元，也仅上涨四成左右。

　　不过现在这个状态即将结束了。1月22日，日本银行同意实施“开放式”的货币宽松政策，以结束通货紧缩，标志着日本央行与政府之间“战争”的结束。通胀目标被确定为2%，一时间这个数字传遍日本各大媒体。

　　“货币宽松本身就是自民党大选时的一张牌。安倍的自民党提出了2%的通胀目标，要实现这个目标，准备修改日本《银行法》，这样政府让银行广发货币的话，银行必须执行，无需保证央银的独立性。”日本经济问题研究者陈言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表示。

　　在安倍成功胜选的初期，日本银行对此反应比较冷漠，以行长白川方明为代表的一众经济学家被认为对安倍经济学不太感冒，当时很多人认为安倍的最后一招就是修改《银行法》，然后直接拿下白川方明，一时间日银和日本政府的“府银之争”，和外交层面的“中日之争”一样，看点颇多。

　　不过结果终于以央行屈服告终，在为期两天的会议中，日本央行政策委员会以7票对2票通过了2%的通胀率目标，取代了目前1%的目标。日本央行在会后发表的声明中称，央行将实施货币宽松政策，以尽早实现上述通胀率目标；但同时警告，货币政策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对经济产生影响。

　　“日本当前的物价上升率尚处于‘负数圈’，低于其他国家，因此2%将成为一个很高的门槛。日本最后一次居民消费价格指数长期超过2%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当时的潜在增长率为2%-4%，1美元兑换140-120日元，长期利率在4%-6%，经济及金融市场的环境与目前的差距很大。”这是白川的观点，也是他主张1%而不是2%的原因。安倍曾批评日本央行实现1%通胀率目标的承诺过于软弱。

　　安倍梦想GDP增长

　　针对货币贬值，除了印钞，还有一系列的配套措施。日本央行承诺在其认为必要的情况下持续购买金融资产并维持实际上的零利率政策。该行的资产购买计划原定于今年年底到期，规模为101万亿日元。日本央行预计新计划意味着将在2014年把资产购买规模扩大10万亿日元。

　　日本政府则着手调整税率，1月11日推出紧急经济对策，其中将针对扩大设备投资的企业和提高工资的企业出台减税措施，同时扩大针对研究开发的减税举措。此举意在鼓励企业进行投资。

　　在给企业减负的同时，所得税则将提高，日本现行所得税的最高税率为40%，适用于超过1800万日元的收入。关于所得税最高税率，一名自民党税制调查会成员在接受《日本经济新闻》采访时表示，“提高至45%是其中一个方案”。另有成员称适用最高税率的收入可能为超过3000万日元，也可能为超过4000万日元。还考虑将遗产税的最高税率由50%提高至55%，以加大对富裕阶层的征税力度。

　　这些税务方面的增减，反映了自民党目前的经济学：通过减税和大企业减负，然后通过增税来增加政府收入。老百姓的损失则由增发货币来弥补，这样可以不会太破坏消费。这就是安倍的算盘。

　　目前日本政府的开支极大，安倍推出了基于新凯恩斯主义的全面经济重建计划，不但是针对“3·11”地震后对日本的重建，也针对全国基础设施的老化。另外目前由于外交形势紧张，日本的国防支出在11年后首次增加，这些都需要钱。

　　2013年1月11日，日本政府在内阁会议上决定了2012年度补正预算案中包含的紧急经济对策。针对安倍政权视为最优先课题的经济重建，将投入10.3万亿日元的国家经费，包括政策性金融等在内的事业规模达到了20.2万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42万亿元）。安倍在首相官邸召开记者会，在谈到经济对策的意图时表示，“力图摆脱缩小的均衡再分配，大胆转向以增长创造财富”，外界对此的解读是停止对小蛋糕的再分配的政策，而是转向做大蛋糕。

　　“如果除去雷曼危机时的特殊举措，这将是历史最大规模。此举有望将日本的GDP拉高2%左右，同时将为相当于失业人数两成以上的60万人创造就业岗位。为摆脱通货紧缩和日元升值，政府和日本银行有必要联合实施大胆的金融政策。为了使用日本银行提供的资金，政府必须首先创造需求，防止经济进一步恶化。”安倍如此解释他的经济政策。

　　安倍经济学的双刃剑

　　市场对新政策的反应很是积极，在过去的2个月里，日元对美元贬值了9日元左右，而日经平均指数则上涨了2000多点。由于预期日元贬值将使出口企业业绩改善，1月15日东京股市日经平均指数收盘上涨77.51点（涨幅为0.72%），收于10879.08点，创出了约2年零8个月以来的最高点。由于市场认为近期日元升值得到修正将有助于企业盈利的提升，因此本田和五十铃汽车等汽车股相继创出了去年以来的新高。

　　据法国巴黎银行旗下证券部门统计显示，在1美元兑85日元的情况下，2013年度日本主要上市企业的税前利润预计比2012年度预期增长两成，而如果1美元兑90日元，税前利润将增长三成。不过，这需要一个前提条件—汇率水平全年保持上述水平。

　　而且很多市场相关人士认为，即使日元贬值走势止步于1美元兑90日元附近，日本股市仍有上涨空间，这构成了很大的利好。野村证券的高级策略分析师松浦寿雄表示，在相信日元将稳定在1美元兑90-94日元的情况下，如果出现日元贬值，12000点的目标有可能提前到今年上半年实现，接近2008年9月的雷曼危机前的水平。而法国巴黎银行旗下证券部门的日本股票首席策略分析师丸山俊也认为，“今年下半年将反弹至12000点”。

　　一些日本企业也在年末传来好消息，除了丰田在中日关系恶化的情况下依然稳健地回到了世界头号汽车厂商的宝座，在过去一年多里成为最垃圾日本大企业代名词的夏普也迎来转机。根据其2012年四季度决算，夏普已成功按计划扭亏为盈并创造了数亿日元以上的盈利。《日本经济新闻》认为，液晶屏产品的销售情况好转以及日元贬值等为夏普的重新盈利作出了贡献。

　　不过虽然初始反应不错，但依然有许多人对安倍放弃白川的稳健经济学颇有疑虑。特别是安倍大量增加政府支出的前提是20年来日本公共债务大幅增加，其相对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从60%一路升至220%（尽管扣除政府持有量后的真实数字可能是130%）。

　　日本经济再生兼经济财政担当相甘利明表示，“日元过度贬值可能推高进口物价，从而对国民生活产生负面影响。”

　　摩根士丹利的日本首席经济学家RobbyFeldman批评日本央行修改后的资产购买计划依然带有随意性和有限性。他说，日本央行的“无限制”宽松政策指的是时间无限而不是规模无限，并且还是没有将央行的政策与基础货币挂钩。

　　陈言认为：“如果安倍广发货币的政策真能够实现的话，出现的也许不是良性通货膨胀，而是恶性通货膨胀。到那时日元的下跌，不是缓慢的，而是迅速的下跌。而日本这个国家今后能增加的出口产品不多，新产品更是没有。那时的日本将会困难重重。我觉得安倍经济学具有太大的危险，而日本大多数人并没有看到这个危险最终会给日本带来的危害。”

　　而且即便通过金融政策强行提升物价，如果因工资上升等原因使得实体经济无法恢复活力的话，居民的消费意愿便变得低迷，从而出现相反效果。日本瑞穗综合研究所高级经济学家山本康雄指出：“如果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方面没有2%的增长能力，那么2%的物价上升就与之不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