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令尉：“国企力量”张冠李戴背后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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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企备忘录》里“国投罗布泊钾盐公司”前身是民企“三维钾盐公司”，国企并没有垦荒、栽种和培育，却恰巧摘取了胜利的果实。在艰苦卓绝的自然环境下创造这个伟大科技成果的，不是国有企业、而是民营企业。罗布泊钾盐开发成果告诉我们，再恶劣的自然环境，只要利益足够大，民间的力量也能创造奇迹，这是人的天性使然。

　　上周，中央二套播出了《国企备忘录》，这是我个人比较少的、在第一轮播出即及时看完的一部经济纪录片，因为我的确很想知道在这改革的十字路口，作为中央最重要的舆论媒体是怎么看待国有企业以及国有企业改革的。

　　当然，屁股决定脑袋，由国务院国资委组织拍摄的关于国企改革发展的纪录片，一定是强调国企的重要性和不可或缺性。不过，在《国企备忘录--追根溯源》强调“今天的中国，还需要国企发挥多大的力量”的时候，还是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这恐怕是国务院国资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

　　在《追根溯源》的后半段，镜头拉向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漠，黄沙漫漫，天地失色，两辆吉普车（应该是摄制组的车吧）穿行在不断被流沙覆盖的沙漠公路上。画面上弥漫着浓浓的大漠戈壁的苍凉气息。

　　这时，画外音响起：“今天的中国，还需要国有企业发挥多大的力量。我们在一些常人无法到达的地方看到这样一些身影，在中国的西北，有一只神秘的大耳朵。这就是被称为死亡之海的罗布泊。曾经河流清澈的罗布泊，上世纪70年代末完全干涸，成为飞鸟不过，只见黄沙的无人区。就在十年前，一群人来到这不毛之地，只因为这里有一种极其稀缺的资源……”

　　客观地讲，编剧在试图论证国有企业必不可少的时候，所选择的三个地方都很有代表性，一个是西北沙漠的钾盐（中国稀缺又必须的农业资源），一个是南海石油（中国稀缺的油气资源），还有一个是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水电资源。而且，画面唯美，向观众展现了我国多彩多姿的自然风貌。但选择罗布泊以及深处罗布泊核心地带的钾盐公司来佐证“国企的力量”的确似乎是个欠妥的选择。

　　首先，选择罗布泊这个地方欠妥，因为罗布泊的发展正是要告诫人类要遵循自然规律，它似乎是一个制度失误的反证。

　　罗布泊之所以成为今天“飞鸟不过”的无人区，固然有新疆干旱的自然因素。但更重要的成因恐怕是在那峥嵘岁月里“敢叫日月换新天”的“伟大成果”。且不说历史上那里曾经出现过楼兰古国的绿洲文明。据资料记载，1941年，在苏制1：50地图上，罗布泊的水域面积是3006平方公里；1958年，我国分省地图标定水域面积是2570平方公里；1962年，航测1：20地形图上的水域面积是660平方公里；1972年，罗布泊最后干涸的部分为450平方公里。要知道，我国现今最大的湖泊（青海湖）面积为4256平方公里。而范仲淹笔下“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洞庭湖，面积不过2798平方公里。短短20年，一个和洞庭湖一样大的的湖泊消失了。了解那段峥嵘岁月历史的人，都知道那个年代里发生了什么，也更应该警醒我们要敬畏自然。

　　其次，选择“国投罗布泊钾盐公司”作为“今天的中国还需要国企发挥多大的力量”的代表不合适。

　　我本人刚好曾经因为工作关系，多少知道点这家公司的来历。这家前身叫“哈密金泊钾盐公司”的企业成立于1999年9月。1999年11月，当时如日中天的民营企业德隆集团通过旗下公司增资控股了这家钾盐企业，并更名为“三维钾盐公司”。

　　在德隆入主后的四年多时间里，该公司完成了钾肥生产从探索性实验到小试、中试和工业化生产实验，达到了年产5万吨的硫酸钾生产能力。其所完成的钾盐生产工艺科技成果在2003年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也就是在《国企备忘录》中，那个煽情的男中音所说的“用四年的时间走完了美国犹他州大盐湖15年走完的历程”。只是编剧可能不知道，在艰苦卓绝的自然环境下创造这个伟大科技成果的，不是国有企业、而是民营企业。

　　当三维钾盐公司完成了罗布泊钾肥生产的全部工业准备，正要积极安排规模化工业生产的时候，德隆出事了。2004年11月，国家开发投资公司控股了这家公司，并更名为“国投罗布泊钾盐公司”。从此，这家公司成为解决中国土地缺钾，缓解中国钾肥过度依赖进口（曾经我国钾肥进口依赖度超过70%），保障我国农业安全战略的重要一员。

　　而在纪录片中，那位深情地抚摩着盐块做成的房子、回忆着十年奋斗“峥嵘岁月稠”的国投罗钾公司总经理李浩先生，则是德隆老板唐万新在1999年12月，也就是德隆控股三维钾盐公司之后的一个月，从化工部长沙设计院邀请出山的。

　　历史没有假设，德隆的垮塌自然有其必然的因素。但纪录片选择这个案例，并作为相关主题的第一案例，本意是想要说明“在今天的中国，还需要国企发挥巨大的作用”。但这个案例却告诉我们“不是国企也能干很多了不起的事，包括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撑起中国农业安全的一片天”。而且，从已经成为上市公司的盐湖钾肥（代码：000792）来看，这是一个极其赚钱的行业。作为国有企业的“国投罗布泊钾肥公司”并没有垦荒、栽种和培育，却恰巧摘取了胜利的果实。

　　其实，我们不要去否认国企的重要作用，也不要认为中国缺了国企就不行。《国企备忘录--追根溯源》引用西汉时期的桑弘羊经济国有化改革和著名的盐铁论战来溯源国有经营。而事实上，即使在家天下的帝王时代，桑弘羊理论也是饱受诟病的。

　　公元前81年，由于桑弘羊国有经营导致的诸多问题引发朝廷著名的“盐铁论战”。这场论战虽然没有废除盐铁国家专营，但有效地防止了桑弘羊之流把国有经营扩大化。此后，在1068年，面对国家财政疲弊的北宋政权，王安石再次祭起国有经营的大旗，认为国有经营“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被司马光斥为“天地所生财货百物，不在民则在官，彼设法夺民，其害乃甚于加赋，此乃桑弘羊欺汉武帝之言。”又过了将近400年后，作为明朝政权当家人的明宣宗朱瞻基，认为王安石的改革是造成北宋末年祸端的主要肇因，王安石“万死不足以蔽其辜”。

　　罗布泊的干涸警告世人要遵从自然的天性。而罗布泊钾盐开发成果告诉我们，再恶劣的自然环境，只要利益足够大，民间的力量也能创造奇迹，这是人的天性使然。

　　（作者系北京领优资本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管理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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