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烟花鞭炮遭遇PM2.5

　　春节期间，烟花鞭炮再次成为焦点。近年来，对燃放烟花鞭炮的诟病之声一直未绝于耳，先前是安全隐患，而后是垃圾成堆，现在则再添新的证据，就是有损空气质量，除夕夜以来多地PM2.5监测爆表便是明证。这下子，老传统是遇到新麻烦了。

　　放炮仗的传统已延续千年之久，未见中断，难道竟会一朝毁于科技、经济及文明各方面都远胜于古人的现代社会吗？如此，抑或有一天，连过春节、度除夕等传统习俗也会变得有害了吗？其实，错不在烟花鞭炮，只不过，古往今来，鞭炮还是那鞭炮，烟花还是那烟花，其成分、音效以及烟雾效果等也都相差不大，但放烟花鞭炮的人和环境却有了天壤之别。

　　就历史上的燃放传统而言，我们虽然可以通过史书记载了解古人的这项发明及其广为传播的程度，但相信烟花及鞭炮当年一定也算得上是顶尖的科技创新，其使用成本不会低，而限于当年有限的交通运输条件，其流传范围也不会广。另外，古时逢年过节，放放爆竹，为的是驱魔降妖，有宗教意义上的纯洁性，其使用过程绝不至于滥放。还有，考虑到烟花鞭炮的可能杀伤力，在刀具都被加以管制的传统社会中，其使用数量和范围也一定非常有限。最后，再加上以前人口基数较低，放烟花鞭炮的人口规模必然较小。这一切社会经济因素都会抑制烟花鞭炮的使用，其结果是，即便燃放了，也不会对社会及环境造成多大的滋扰。这是其一。

　　其二，传统习俗的形成其实也是优胜劣汰过程，我们的祖先有很多风俗，有的留下了，大多数却消失了，这足以证明燃放烟花鞭炮这一习俗有着较强的适应能力，用经济学的话来说，就是它的投入产出效应明显，尤其体现在文化领域。花点钱，放放鞭炮，在古时是图腾信仰背景下实实在在的保护和防范措施，后来则演变为用来驱逐旧年的晦气，迎接来年的好运，再到后来，因其音效和色彩，烟花鞭炮还被赋予了更多喜庆色彩。无论如何，它都可以满足不同阶段人们在精神上的某种需求，实在是花小钱办大事，不论贫富，老少咸宜。比起其他一些复杂仪式而言，燃放烟花鞭炮的习俗更加易于保持，因而也就留存下来，变成了传统。

　　其三，传统有时也并非一成不变，毕竟时代在变化，习俗也需要更替。其实，当现代社会发展得十分自信时，它便可以该做什么做什么，不会那么瞻前顾后。而不断重复传统习俗的一种最大可能，在于社会缺乏安全感，通过对传统习俗的仪式性反思，多少可以增加公众的安全度，提高幸福感。结果是，在某个阶段，什么事物越显得传统，就越会有人去追随，就像放鞭炮、上头香等。这样一来，其结果是，燃放烟花鞭炮等形式上的传统习俗便显得更具黏性，愈见兴盛。

　　不过，尽管传统留存下来了，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起源时间越久远的传统习俗，其生存环境往往越恶劣，留存的阻力也越大。就以烟花鞭炮为例，其燃放形式和效果基本没变，但在去图腾崇拜进程的影响下，鞭炮的文化功能逐渐退化，除却作为传统符号之外，更多是成为节日的一种娱乐和观赏项目，同时在某种程度上还披上了炫耀性消费的色彩。功能上的这些变化，使得烟花鞭炮燃放愈演愈烈。再加上公众经济支付能力的提高，以及总人口基数的增加，烟花鞭炮本身的各种负面效应就愈加被放大，变得更加触目。

　　由此一来，人们便就迷失于烟花鞭炮的仪式安全感及娱乐性与现实环境保护需求不符的矛盾之中而不能自拔，这样也才有了烟花鞭炮燃放习俗遭遇PM2.5的现代困境，究竟是传统习俗重要，还是现实生存更重要，两难境地自然在所难免。

　　时代在变迁，鞭炮烟花实则没变，但人心却在随着时代变化而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实际上，燃放鞭炮烟花看似仍是传统，其实已非传统。在现实生存环境的巨大挑战面前，能否保住这无辜的习俗，就看人心自身。滥用烟花鞭炮，肯定会使它走向毁灭，若不愿如此，我们就必须学会与鞭炮共处，带着敬畏之心使用鞭炮。否则，摧毁鞭炮传统的即便不是PM2.5，那也会是其他的什么。

　　（作者系复旦大学经济学院讲师、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