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令尉：谁更该反思尚德的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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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锡尚德遭受的“破产重整”是一个企业的哀歌，更是一个行业的哀歌。在这场悲剧中，企业和投资者应该反省，更应该反省的是我们的政府，这只四处乱伸的有形之手，不仅造成了光伏产业的悲剧，还造成了风力发电、LED芯片等诸多新兴产业的悲剧。

　　无锡尚德终于走到了破产重整这一步，股价从最高时的90美元/股跌到了如今的0.42美元/股，不及高位时的0.5%。

　　重整后的无锡尚德也许还会存在，也不可否认它可能还会有重新崛起的一天。但作为公司创始人的施正荣恐怕是无缘分享再次崛起后的成果。曾经激励无数人创业梦想，也曾经作为PE（私募股权）投资经典案例的无锡尚德和施正荣，终于在短暂的光环之后，寂寥地落下了帷幕。

　　我第一次比较深入地研究无锡尚德是在2006年初，当时为了给一个企业家介绍资本市场的知识，用了无锡尚德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公司作为案例进行介绍。而作为经历过创业、失败、再崛起的商海弄潮儿，我们也对于施正荣的许多困苦和磨难感同身受。

　　也许现在的无锡尚德太庞大了。44亿美元的总资产，36亿美元的总负债。其轻轻地弹弹手指，可能就是一笔数千万美元的交易。这样体量的公司破产，让人忽略了那个曾经经历过一轮破产边沿的微小的尚德，以及经历过股东纠纷早在十年前就差点从尚德出局的施正荣。

　　12年前（2001年），当施正荣带着他的技术和他的梦想来到无锡时，就有人戏称“又来了一个光打雷不下雨的企业”。从公司成立到2003年，持续困顿的尚德面临生死的抉择。用施正荣自己的话说，连2万元的工程款都支付不了，搞得人家冲进办公室要搬走公司的办公设备。在前途渺茫的奋斗中，施正荣承受着来自团队离散和股东怨尤的巨大压力。

　　所幸的是，2004年开始公司经营有了起色，并且公司的技术和市场受到国际资本的关注，2005年5月从英联等国际私募股权基金募集到了8000万美元，并完成重组，国资股份全部退出。2005年12月份完成在纽约证交所的IPO，募集到4亿美元的资金。这时的无锡尚德成了一个创业的奇迹，也给施正荣本人带来了无尚的荣耀。

　　时耶？命耶？十年一轮回，2003年施正荣所遭遇的危机在十年后再次重演。而此时的尚德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足轻重的小企业，而是牵扯着包括JP摩根、瑞士信贷等众多顶级投资机构和数十亿元国内银行银行债务的大型上市公司。公司的财务困境也不是如同当年施正荣可以通过个人带头少拿工资所能度过的危机，其起落沉浮甚至牵动着全球太阳能产业的走势，改变着一个行业的竞争格局。

　　面对破产的无锡尚德，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可以指点江山，总结出施正荣之所以快速崛起又快速陨落的战略失误和经营失策。

　　但以我的浅见，尚德能有今天的结局恐怕不见得是施正荣的战略失误。我虽未能完整地研究施正荣的整体战略，但其整合产业链、提升竞争力以及扩大产能、提高市场话语权的做法在这几年全球光伏行业发展的大背景下，不见得就是个错误的决策。

　　中国光伏产业的快速发展肇始于尚德的成功上市。在2006年，当年全球光伏产能是2.6GW，而需求是1.7 GW，中国的产能却只有区区的0.44GW。尚德的成功刺激了中国一大批企业大干快上光伏生产，也根本不需要无锡尚德那样的技术积累，买了设备就上。而此后的全球光伏发电的市场需求也呈爆炸式增长，从2006年的1.7GW，到2011年的27.6GW，五年间市场容量扩大了16倍。2012年继续在2011年的基础上又增长了45%，达到40GW。面对着这个爆炸式增长的市场需求，拥有国内最先进技术、又得到全球资本市场支持的尚德当然有理由一马当先，去扩充和夯实自身的竞争力和行业话语权。

　　施正荣的错误在于没有正确评估中国地方政府在胡搞经济方面的巨大破坏力。由于是一个新兴的能源项目，又有国家产业政策的支持，而且快速增长的市场需求提供了充足的就业和税收。在名利双收的驱动下，各地政府大力招商引资和扶持光伏产业。什么无偿土地、资金配额、电价补贴、低息贷款、免费排污，几乎用尽了一切手段去支持光伏企业的发展。在这种热潮下，许多不具备技术研发能力，靠购买技术低水平重复建设的光伏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其结果是中国光伏产能从2007年的1.08GW，扩大到2011年30GW，，扩大产能28倍。短短五年，中国新建的光伏产能足以满足全球市场的总需求，占了全球产能的60%。

　　而在产能急剧扩大的同时，中国本身的光伏发电市场却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和发展，自身完全缺乏市场吸纳能力，如此巨大的产能全部倾泻进入国际市场。一方面内部价格竞争拉低了产品毛利率；另一方面，还受到美国和欧盟的双反调查，又兼以欧债危机造成的信用冲击。诸多因素逼使无锡尚德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无锡尚德遭受的“破产重整”是一个企业的哀歌，更是一个行业的哀歌。在这场悲剧中，企业和投资者应该反省，更应该反省的是我们的政府，这只四处乱伸的有形之手，不仅造成了光伏产业的悲剧，还造成了风力发电、LED芯片等诸多新兴产业的悲剧。

　　只要这只手不缩回去，这样的悲剧就会不断上演，换的只是“剧本”和“演员”而已。

　　（作者系北京领优资本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管理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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