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银行监事、全国政协委员梅兴保: 银行业利率市场化是金融改革最重要的方面

　　在今年的“两会”中，上届政府的工作报告，让市场对于金融改革的前景抱有相当大的期望。

　　很多人注意到，“利率市场化”的提法，已经摆在汇率前面。分析人士认为，这表明利率市场化会先一步推进，并在今年加快进展。

　　中国银行监事、全国政协委员梅兴保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专访时指出，银行业利率市场化是金融改革最重要的方面。利率市场化改革，对整个实体经济的影响很大，对每个老百姓，金融消费者的影响也很大。但是，改革的配套措施也一定要跟上：即对于老百姓要有存款保险制度，对于银行要有破产制度。

　　第一财经日报: 现在有相当多的人期待能够通过金融改革来释放红利, 你怎么看待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前景?

　　梅兴保: 去年我从浙江调研回来以后，就主张支持利率市场化逐步加快步伐。但是，还需要认真研判，不断地配套地推进。

　　银行业利率市场化，是整个金融改革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因为利率市场化牵动着全局。不仅是对于资金定价由市场来决定，也是货币政策的最重要手段之一，影响面宽广。这比我们常用的货币供应量的调整，更加具有效率，而且影响面更宽。

　　我们过去较多使用存款准备金率，高的时候超过了22%左右了，还有短期的公开市场操作，也是一种量的调整。现在，通过这些调整，倒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它不如利率的调整这么直接，面这么宽。所以，现在业内和社会，特别是中小企业，对货币政策的希望要逐步地转变，就是说，按照资金的价格来进行调整，更多地用市场的办法来调整货币供应。

　　同时，利率市场化改革，对整个实体经济的影响很大，对每个老百姓、金融消费者的影响也很大。传统上的存款准备金率、公开市场操作，对于老百姓来说，则非常间接。即使对于实体经济，面也没有这么广。利率的调整，所有的实体经济部门如果去融资，价格就直接发生变化了；每个金融消费者以及存款户的存款和利息，立刻就反映出来了。

　　所以，利率市场化的改革是整个金融体系改革，乃至整个经济体制改革，最重要的方面。

　　中国的利率市场化改革是从1995年开始起步，后来有市场拆借，逐步又有外币存贷款逐步放开。去年，人民银行调整利率时，采取了存款和贷款不对等浮动的办法，这实际是人民银行定的，给予市场一些信号，但还是没有放开。我们希望，这也是大家的呼声，都是要逐步地放开利率，由市场来调节最重要的资源，即资金的价格，使得资金配置更具有效率。

　　日报： 那么如何有序地推动这样的改革？如果一旦全面启动，会有哪些影响？

　　梅兴保： 当然这个改革牵动面很大，过程中一定要科学论证，有步骤地来进行。先长期再短期，先贷款再存款就是一个办法。比如说存款，短期活期储蓄的可能担心频繁挪动来带风险；但是长期的就可以先放开一些，因为有余地调整。先找一些替代产品，比如目前的一些中介金融产品，理财产品，再过渡到资金。

　　当然配套措施一定要跟上，最重要的是，对于老百姓要有存款保险制度，对于银行要有破产制度。老百姓存款有时不太清楚，特别是在农村。如果一旦利率市场化了，农村信用社或者下面的银行，为了争存款，把利率的价格判断不准，导致资金成本很高，引起亏损，甚至破产。对于银行来说，如果不规范经营，不考虑成本，就需要破产，而现在是不能接受银行破产的。此外，银行还需有定价机制及能力，定价需要合理：也即我的银行在什么时点，什么情况下，利率到达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再高就不要了。

　　下面来谈利率市场化以后的影响。利率市场化一旦推行以后，肯定会影响商业银行的盈利模式。因为现在的银行，主要盈利是靠存贷差。商业银行竞争更为激烈，中小银行会相对公平地获得一些资金的来源，那么大银行要么做到与小银行同样的价格，要么减少资金来源和贷款的数目，调整利率的水平，不会像现在，近似垄断性地，得到一些低成本的资金。

　　第二，这也是我希望呼吁的，对于债券市场，特别是国债市场，以及金融债、企业债是由市场影响的。这个影响总体来说还是对于未来的发债有利的，但是对于存量的债需要仔细地测算。比如，我们数万亿的国债，以及企业债市场，如果利率不跟着涨，就没有人愿意持有。

　　第三，对于企业的融资成本，也会出现一些新的变化。资金来源决定资金运用，既然是市场化来源了，成本就可能有高有低。当前没有放开的情况下，会低一些，放开后，成本就会高一些。实体经济就需要有消化资金成本增高的能力和准备。

　　第四，对外币的进入要有研判。因为外资进入中国，涉及到汇率也会有一些相应的变化，热钱会更加盯住中国市场，总体是好事，要保持整个金融的相对稳定。

　　日报：怎么看“4万亿”投资对于中短期内商业银行资产走向的影响？

　　梅兴保： 当时中央对于“4万亿”投资的决策， 我一直觉得，对于提振信心是很有用的。当时是一剂猛药。

　　但是，后面的问题确实是不同程度地存在的。比如使当时一些很好的结构调整的机会跑掉了。一些要关停并转的企业、生产过剩的企业，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比较容易地关掉的。我们一些民生保障型产业、新兴产业，可以抓住机会，发展地更好一点。如果能够牺牲一点当时生产的速度，是可以带来结构上一些更好的局面的。

　　日报：那这个政策对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又带来了哪些影响呢？

　　梅兴保：不良贷款方面，从银行的账面上说，总体上都不高。特别是商业银行，总体上1%都不到。但是不良贷款，只是引起金融危机的一个重要指标。还有一个指标，就是世界金融危机带来的“流动性”指标。就比如雷曼兄弟破产，不是不良的指标高，而是瞬间资金链断裂了。

　　同时还有政策变化带来的影响，导致“良”和“不良”彼此转换。比如，房子税收突然加收20%，如果试行的话，以前可以算成优质贷款的房屋贷款，马上可能变成不良。从静态来看，不良贷款似乎是很少，但是要动态地看，就要具体地分析，不能乐观于目前纸面上的数字。

　　最危险的就是，整个行业来说，最要防范的就是房地产业，贷款占了总量的19~20%，另外，根据我们去年的调研，所有的抵押贷款中间，抵押物的80%是房地产。不仅量大，这几年发展的方式和运作模式，存在的隐患比较多，也就是泡沫存在。当然，由于各种原因，房价预期一直比较高。但是，20%的交易税、房地产的暴利税、存量房的房产税是否都要进一步出台，都是风险所在。就仅仅20%的二手房出售交易税，就让股市跌了好几天。利率风险也与房地产有关。

　　作者：郭丽琴来源第一财经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