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难题未解 管理痼疾难治 亏18.5亿 天地华宇遭TNT贱卖

　　本报记者 刘章号 发自上海

　　风起云涌的物流业正迎来又一次搅翻一池春水的洗牌。

　　一家成立18年的物流巨头，一度堪称本土最大的中国国内公路运输集团天地华宇集团（以下简称“天地华宇”），3月底正式宣布再一次被交易。国际快递公司TNT Express（以下简称TNT）将以7.5亿元甩卖天地华宇，其中包括5亿元债务，实际到手只有2.5亿元。当初TNT曾以11亿元购入，更遑论2010年后宣布投入的15亿元。此次甩卖TNT账面数据亏损值高达18.5亿元。

　　这起交易源于此前TNT为其在中国公路快运业务寻找合作伙伴的宣布决定。TNT此次拟将上述业务出售给中信产业基金。4月23日，天地华宇回复时代周报记者称目前各项业务均正常推进，但不愿猜测未来中信是否会将其整合进中信物流集团。

　　TNT位列国际四大物流巨头，2012年总收入为73亿欧元，其于2007年通过收购中国规模第一的华宇物流而深入中国市场，并将之更名为天地华宇，却在6年后的2013年春天悄然出售，选择退守欧洲市场。

　　7.5亿贱卖前 TNT输血26亿

　　天地华宇的历史向上可追溯至上世纪90年代，黑龙江人王振华于1995年9月在广州成立华宇货运部，正式展开华宇物流的旗帜。随后日益壮大，至2007年TNT从王振华手中接盘时，天地华宇已经坐拥1000多条运输线路，员工人数超过12000，客户达到17万家，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内民营公路快运龙头。

　　然而，王振华最终选择卖掉其一手培养出来的企业，甚至于是在巅峰期作出这一选择。原因在于天地华宇似乎进入瓶颈期，销售额上升困难，更重要的是连创始人都开始觉得“大而不强”是无法回避的致命伤。

　　从TNT 亚太区董事总经理迈克·德瑞克(Michael Drake)对天地华宇的评价中似乎更加佐证了这一说法：“原来华宇是全国最大的私营零担物流公司，大家认为它很‘大’，但是不够强，主要是由于它的规范化程度还处于起步阶段。”

　　即便如此，TNT还是出了一个与天地华宇当时地位相称的价码，以1.35亿美元收购天地华宇100%股权。

　　更多的投入来自于收购之后的付出。纵然TNT在中国市场浸淫亦有20年，但是其中国区管理层很长时间都少有中国本土的员工，但是在天地华宇，TNT似乎转变了人才策略。直至并购完成后的第四年，在2011年天地华宇的员工数已达到18000多人，却仅有100多名管理人员是来自TNT。同时，在此期间天地华宇首度为全员购入了社保，投入大量资金在员工培训和技能提升上。

　　2010年9月，并购三年后TNT对外宣布追加对天地华宇的投资，将在未来几年内追加15亿元投资，加大投入中国公路快运市场建设，以推动其战略转型。至此，仅账面上公开的资金投入，TNT已经向天地华宇输血达26亿元。

　　就在物流业即将出现一个国际国内物流巨头完美融合的典范之时，岂料一个原本看好的戏码却来了个欧亨利式的结尾。

　　今年3月28日，TNT宣布以7.5亿元人民币出让天地华宇资产，其中包括5亿元债务，实际到手只有2.5亿元。当初以11亿元购入，更遑论2010年后宣布投入的15亿元，账面数据是一笔亏损值高达18.5亿元的买卖。

　　不过，亦有内部人士透露TNT并未大幅度投入资金，天地华宇一直是自己挣钱自己花，并未从TNT处获得资金支持，时代周报记者就此向TNT中国征询未获肯定答复。而TNT快递临时CEO伯纳德·博特（Bernard Bot）仅表示“这次所有权的变更将确保其持续的增长和发展”。

　　注定TNT如今与往后也并非如其宣称的那样在意天地华宇的“增长和发展”了，在输掉一场讲究速度与效率的赛跑后，TNT没有在中国国内零担物流市场站住脚。而与天地华宇的“七年长跑”最终没有结果，TNT并非唯一的失败者，失去行业第一的宝座、错失电商发展的机遇无一不是天地华宇的莫大损失。

　　“亏的不只是表面的这些，失去了太多的时间和机会来深入中国市场，也给了竞争对手时间和机会。”兆丰分析师黄敬业如此评价TNT交易天地华宇一案。

　　创始人离职 公司遇信任危机

　　事实上，TNT并购天地华宇后亏损的七年，正是国内托运部井喷式高速发展的七年。而如今TNT选择一脚油门迅速撤离中国的国内快运业务，徒留下天地华宇仍要面临内外危机。

　　总部位于上海的天地华宇业务遍及全国600个大中城市，目前拥有56个货物转运中心、1500家营业网点、3000余台运输车辆和16000名员工。投资者看重其遍及全国的私营公路运输网络，而TNT转让所得的2.5亿元甚至仅能维持天地华宇1.6万名员工的三个月运作。

　　“80%的员工来自一个省份—黑龙江，其中绝大部分人又来自一个城市—佳木斯。”TNT 亚太区董事总经理迈克·德瑞克(Michael Drake)曾在并购天地华宇不久后直白揭示天地华宇的员工构成。

　　为了向“我们是一家全球化运营的国际化物流公司”定位靠拢，TNT在并购之后不久在天地华宇开设英语培训班。然而狐疑未定的天地华宇员工由此认为不会英语将成为未来裁员的对象，更加对前途不抱希望。

　　或许矛盾并不在于员工会不会说英语，而是当TNT并购之后，天地华宇的员工开始担忧不会英语将被裁员。事实上，正是因为缺乏有效的淘汰机制，天地华宇的员工忠诚度并不基于对企业价值观的认同而是建立在同乡关系是否牢固之上。因而同为同乡的创始人离去，外资背景的进入一度让天地华宇的员工丧失了安全感。

　　这种不信任甚至传递到管理层，一味附和的决策讨论令新任总裁感到索然无味，以至于决策会议形成一种“潜规则”：如果无人反对，则决议不能通过。

　　“进过华宇的都知道里面的管理有多乱，新来的一个总经理就可以把那片区域所有的分公司经理都换成他的老乡。”一位天地华宇前员工如此表达对其管理方式的不满，“TNT失败在没有全盘清除原有的管理层，一个有资金有影响力的企业不赚钱，那只能是管理层出问题了。”

　　在内部管理体制躁动不安之初，TNT曾试图舒缓管理层的情绪，在天地华宇的管理层对养成查收邮件习惯都视为是一种挑战的情况之下，安排20多位高管赴欧洲考察，为原先自负盈亏的每家分公司重新制订“收入转移”的政策，确保集团形成一个更合理的奖励机制，诸如此类。

　　然而，在物流业猛增长之际，天地华宇的长期亏损显然成为TNT不愿看到的现实。在天地华宇初次被交易的次年，2008年全国社会物流总额达89.9万亿元，而在其再次交易的前一年，即2012年全国社会物流总额177.3万亿元，近乎1倍的增长已经将物流业的蛋糕做得足够大，而天地华宇已经拿不到其中最大的一块了。

　　中信接盘 拒谈整合方案

　　在中国发生的该笔并购尚未尘埃落定之初，交易方之一的TNT在欧洲也面临着另一场涉及自身的并购。早在去年早些时候，TNT Express就拒绝过一次UPS发出的竞购申请，在该轮收购要约中UPS主动提出愿以每股9欧元的价格收购TNT的所有发行股，相对于TNT当时的股价溢价42%，如果交易成功UPS将要支付49亿欧元。不过，TNT的股东们拒绝了这一收购要约。

　　不到月余峰回路转，UPS随后提高了收购价，以每股9.50欧元的报价打动了TNT，此番报价相比前一日TNT收盘价溢价53.7%。

　　觊觎TNT欧洲市场已久的UPS此番愿意为收购TNT支付52亿欧元，约合68.5亿美元，旨在提高其欧洲市场份额，并以450亿欧元的销售额打造物流巨头。

　　因而，毫无疑问TNT的中国市场部分将成为双方并购后的鸡肋，对于一个意不在此的市场却要每年支付大量的亏损，天地华宇不在国际快递巨头的计划之列。

　　“亚太地区的快递业务在四大快递公司都是飙升的，但是包括UPS在内的外资物流巨头都遭遇了水土不服的问题。”汉森世纪供应链管理咨询物流与供应链管理咨询总监黄刚对时代周报记者分析称，“市场是很好的，具体到TNT，整个华宇这块虽然是有这个牌子，但是由于管理体系的融合、文化的融合等多种维度因素的影响，没有有效地把它运营起来。”

　　去年四季度TNT亏损1.48亿欧元，在UPS的收购事项被欧委会反垄断机构否决之后，TNT加快了其出售天地华宇的进程。

　　其时，有行业人士透露在TNT表示寻找天地华宇的国内合作伙伴之时，嘉里大通、招商局物流以及两家投资公司在竞标天地华宇。不过，最终中信集团及中信证券旗下的中信产业基金完成了对天地华宇的收购。

　　成立于2008年6月的中信产业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目前管理着四只基金，基金规模约260亿元。到2011年中信产业基金进入的22个项目中，中信都是作为小股东进入的，其中一半是国企或者有政府作为股东的。中信产业基金总裁吴亦兵解释称原因在于很多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并不缺钱，它们更希望的是引入一个有价值的股东帮助提升经营管理水平。

　　而对于本次全资持股的天地华宇，中信产业基金究竟是以PE的身份介入还是意在替中信集团打造物流集团尚未显露端倪。4月23日，天地华宇企业沟通中心在致时代周报记者的回复中称不愿猜测未来中信是否会将其整合进中信物流集团。

　　事实上，在中信集团旗下已有一家物流企业中信物流，并有涉足汽车物流和金融物流。“中信物流也是玩整合思路，不过刚收购就要捆绑进来，现在要把天地华宇和中信物流一下子整合，我觉得从行业的角度来看应该是要冒风险的。”黄刚认为天地华宇由外资转变为国资，尚有许多有待磨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