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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琏:改革的整体推进战略与方案设计

2013年04月25日18:56
来源:搜狐财经 作者:范世涛
原标题 [吴敬琏:改革的整体推进战略与方案设计]

  吴敬琏从1980年开始研究改革的推进战略、时机选择和改革步骤问题,并在1980-1982年间的多篇文章中谈及改革需要配套设计、措施要相互协调,但这些论述还较为零散。直到 1985年,他确立了改革配套推进思想 ,指出改革 “必须在经济体系的基本环节上既是有步骤、又是配套地进行”, 力求保证从旧模式到新体制的转变“平稳地进行” ,这是吴敬琏改革思想的根本原则;同时,他还提出了具体的“三环节配套”建议,并以此为契机,与观点相似的经济学家开始了长期学术合作。

  1986-1989年间,吴敬琏和朋友们研究设计了整体配套改革方案,这一方案成为当时争论的中心和批评的目标,直到1993-1996年才被接受并转化为政策;1996-1997年间,他又组织了“国有企业改革和改组”课题组,提出了国有经济战略布局调整改革方案,对1998-2004年间的所有制改革产生重要影响。

  1、关于改革需要配套设计思想的渊源。1979年底、1980年初布鲁斯访华时,指出改革不只是政策调整,更是系统的变迁;各项主要改革措施要配合进行,改革需要进行配套设计。次年春天,锡克访华时谈及类似问题。布鲁斯和锡克的改革思想给吴敬琏留下深刻印象。他利用归纳整理讲学简报和评述二人思想的机会,向国内系统推介了这些思想 。

  同时,吴敬琏开始思考怎样结合中国实际落实这些原则的问题。如1980年,他与周叔莲提出,“改革的各个方面必须紧密地配合,考虑周到,否则新的经济体系将难于顺利运行” 。1981年,他与周叔莲、汪海波一起列举了实现全民所有制企业相互竞争、自负盈亏需要的一系列“外部条件”, 指出此事“涉及经济生活各方面,需要进行通盘考虑,统筹安排,而决不是零敲碎打地进行某个或某些单项措施所能奏效的。” 1982年他建议抓住调整“初见成效”的时机, “逐步进入全面改革”,“抓紧制定经济改革的总体方案和实施步骤” 。但是,吴敬琏此时尚未形成市场经济的理论框架,因此对改革方向并不完全清楚,关于达到目标的方法和顺序的论述也就显得比较零散。

  2、关于配套改革原则和改革方案设计。 十二届三中全会确立有计划商品经济的目标体制后,吴敬琏领导的分析小组很快发现经济已经过热。为此,他在1985年2月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指出要采取各种措施保证从旧模式到新体制的转变“平稳地进行” 。4月再次发表文章,指出双重体制并存时期要“实行微观放活与宏观管好同步进行的原则”,认为 “制定经济体制改革目标体制和实施步骤的总体规划的问题,已经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同年7月15日,有关部门召开《关于制定第七个五年计划的建议》初稿讨论会,针对当时流行“搞活企业是经济体制改革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的提法,吴敬琏指出“不能把改革简单地归结为扩大企业自主权,它必须在经济体系的基本环节上既是有步骤、又是配套地进行”,并提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企业”、“竞争性的市场”;“以间接调节为主的宏观调控体系”三个基本环节同步前进的建议 。这一意见被接受,并正式写入《关于制定第七个五年计划的建议》。

  大约同时,一些年轻经济学家提出了类似思想。1985年初,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生郭树清、刘吉瑞和邱树芳向国务院总理提交专题报告,指出经济体制是一个有机整体,要在总体规划下推进“全面配套的改革” 。随后在总理支持下,楼继伟、郭树清等9人草拟了《经济体制改革总体规划构思》呈报国务院 。周小川、楼继伟、谢平等人也在这一年就反通货膨胀和银行改革提出了配套设计 。由于对改革方向和改革顺序共识较多,在1986年经济体制改革方案设计工作中,吴敬琏与他们开始了长期学术合作。

  1986年初 “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方案研讨小组办公室”(“方案办”)成立,负责根据国务院领导人提出的基本要求进行价格、税收、财政体制的配套改革方案设计,吴敬琏担任“方案办”副主任。借此机会,吴敬琏对自己的思想进行了系统整理,主张在加强宏观控制、抑制有效需求的前提下,进行价格、税收、财政、金融、流通、企业等方面的配套改革,在比较短的时间内打破“双重体制胶着对峙、摩擦很大、漏洞很多”的局面。他和同事们提出的方案虽然得到高度评价,但因故未能实施 。吴敬琏等人在此期间的有关论著,后来集结成《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整体设计》一书出版 。

  3、关于“吴敬琏课题组”和《论竞争性市场体制》。1987年10月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征集“经济体制中期(1988-1995年)改革规划”。 与《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整体设计》的思路一脉相承,由吴敬琏、周小川领导、李剑阁、郭树清、刘吉瑞、楼继伟、石小敏、杨建华、冯艾玲等经济学家参加的的“吴敬琏课题组”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完成了“经济体制中期改革规划纲要”报告,是参加国家体改委审议的8个方案设计之一 。

  国家体改委综合规划司对8家方案的评价是 “表现出非常显著的‘趋同’倾向” ,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整体配套改革思想在激烈讨论后,一度被广泛接受。

  作为“吴敬琏课题组”负责人之一,吴敬琏与总报告执笔人之一刘吉瑞就改革的基本问题进行了多次讨论,对话内容整理为《论竞争性市场体制》一书。该书以市场取向改革为预设前提,对改革需要整体配套推进进行了多方阐发。此书1988年完成,但因此后指导思想的变化迟至1991年8月才获准出版,12月公开发行。书中思想与邓小平南巡讲话后新一轮经济体制改革要求相适应,这部难于出版的著作在出版后成为畅销书,并荣获1992年国家图书奖,1998年入选“影响新中国经济建设的10本经济学著作”。

  4、关于“经济体制改革总体设计课题组”。1989年下半年,市场取向改革受到主流媒体的政治批判。吴敬琏在1990-1994年间以民间方式组织成立了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总体设计课题组”,对80年代中后期提出的方案进行了进一步发挥和完善,形成近中期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整体设计和国有企业、财政、金融、外汇管理、社会保障、反腐败等方面的改革方案,其实是“吴敬琏课题组”中期改革方案的升级版和进一步具体化 。

  “经济体制改革总体设计课题组”将市场取向改革看作预设前提,就整体推进经济体系主要环节改革提出了明确的分析和建议。如国有企业改革强调公司化方向,并强调公司治理结构是公司化的核心;财政改革强调以分税制加财政转移支付制度代替财政承包制,税制设计强调以增值税为主要税种;金融改革强调中央银行的核心目标是维护货币稳定,专业银行商业化和公司化;外汇改革强调人民币汇率先调后放,外贸改革强调取消国家垄断制;社会保障改革强调引进个人帐户,实行个人帐户与社会统筹相结合、全覆盖、多层次的新体制。

  这项民间研究工作形成大量研究成果,这些成果不仅帮助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目标,而且对十四届三中全会确定整体推进方案和随后付诸实施的财政、银行、外汇、外贸、企业公司化改革作出了重要贡献。其中的社会保障体制改革方案得到世界银行和经济学家的高度评价,并被十四届三中全会原则接受,但因各种原因尚未真正付诸实施。

  5、关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国有经济战略性调整。如何增强国企的活力是吴敬琏改革开放以来关注最多的领域。直到1990年代中期以前,他的国企改革研究主要着眼于怎样的企业制度才能保证国有企业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主体。如他在1987年接受四通集团的委托,研究作为北京市海淀区下属“乡镇企业”的四通如何改制问题。由吴敬琏、胡季、钱颖一、刘纪鹏等组成的课题组在研究现代公司治理结构基础上, 1988年完成了《四通公司股份化改制方案》、《四通股份公司章程以及招股说明书》 。方案虽未获北京市体改办批准,但他此时关于公司治理结构的研究已经走到国内企业理论研究的前沿。1993年吴敬琏与钱颖一合写的《关于公司化》一文反映了他们的国有企业公司化改革基本思想,即以建立公司治理结构为公司化的核心 。此后,他关于确保所有者“在位”,防止“内部人控制”,确保董事会履行受托责任,确保董事会对高层经理人员的监督,对经理人员给予足够的激励,发挥证券市场在增强公司治理结构中的作用等论述,对于深化企业改革、完善公司治理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

  90年代中期,随着市场化改革大步推进,国有企业严重亏损成为难点问题。为此,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1996年末决定重点研究“国有企业改革和改组”,1997年初成立吴敬琏、张军扩、刘世锦等12人组成的课题组。经初步研究,课题组放弃了只在企业范围内谈国企改革的思路,将重点定位于国有经济布局的战略性调整,通过资产流动和企业重组,收缩国有经济战线,使国有资本从一般性竞争领域向必须由国有经济发挥作用的战略性领域集中。实际推进可以从三个方面进行:进一步放开放活小型企业;借助资本市场实现处于竞争领域的大型国有企业改制;加强国家必保的战略性行业 。这一研究成果对确立我国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和随后展开国有经济战略改组提供了科学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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