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晓河：中国软实力的软肋

　　尽管中国经济增长迅速，但当代中国软实力的推广在内外都遭遇到了瓶颈，法国对中国而言是软实力与影响力的参考国。5月6日下午在法国大使馆举行的“中法软实力论坛”，通过中法专家的对话试图为中国软实力的进一步增强和提高探明一条更清晰的路径。当天下午出席论坛的专家有法国地理学家、外交官米歇尔·傅谢，法国经济学家与展望学学家米歇尔·高代，中国社科院美国所学者、国际问题专家张国庆，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系副教授成晓河，他们分别从自己的专业领域对中法软实力的发展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成晓河/文

　　一个设计比较独特的椅子会让人感觉比较惊讶，这就是软实力的吸引。中国人比较容易接受软实力的提法。第一个方面，中国特别是研究问题的学者， 我是搞国际问题的我本科也是学的国际问题，所以我们的思维比较国际化，这样的思维对软实力这个外来词所表达的理念容易接受。第二，跟法国人不太一样的，我们对软实力能够很快的给一个恰当的词，叫软实力，翻译起来非常的方便。方便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对软硬这个词特别熟悉，政府有硬一手，软一手，所以说出软实力的话，我们很快就接受了。我们能够翻译过来，而且我们是需要的。为什么说我们需要？因为缺乏。缺乏有两个方面的因素，第一个是我们自己有，但是我们没有挖掘出来，第二是我们没有，我们要创造。过去的一二十年里，中国的软实力建设方面不遗余力，2009年胡锦涛在中国第11次驻外使节会议上提出要发展四个力：中国政治上有影响力，经济上有竞争力这都是硬实力，在形象上要有亲和力，道义上要有感召力。胡锦涛在2009年这样一个重要的会议上提出四个力，就是提出了中国软实力的发展方向和具体的内容。

　　但是我们搞得怎样呢？约瑟夫·奈曾写文章对中国和俄罗斯软实力的发展作出评价，他认为俄罗斯和中国作为权威国家不懂得搞软实力，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 软实力。我们就要谈到这个问题了，中国究竟有没有软实力？

　　我对约瑟夫·奈的评价是不敢苟同的，我们看到中国从78年改革开放搞了30多年的经济建设，而且我们创造了所谓的中国经济奇迹。这种奇迹放在十年前，二十年前，我们都还感到不可思议。可以拿我做一个例子。我在90年代中期就有一个驾照，但是我在21世纪初，就是十几年前，驾照是每年更新，后来就停止了。我说更新什么呀，我一辈子也买不起车，而且在北京也没打算买车。你说这是中国梦吗？这可能是一个中国梦，但是当时没有做这个梦。从这个小的事情上可以反映出中国经济在过去30年的巨大变化，在这么一个巨大的经济奇迹背后，我们有理由思考：是什么让中国经济保持这样长时间的高速度发展。

　　我们可能会得出几个方面的结论：第一个是中国长久的不间断的历史，独一无二的文明，以及这种文明的稳定性和连续性。我们看看这个世界上那些最古老的文明，基本都中断了，一直延续下来的只有中国一家。我们拥有这么悠久的历史就会感到这个国家有定力，有根。有根就不虚。我们与这个长久的历史相关联，我们有着众多令中外崇拜的杰出人物，包括孔子、毛泽东、邓小平等。刚才坐在底下，跟经济观察报的记者同志聊天，冷不丁说了一句真心话，我说历史可能不对，有5%的人处在历史的关键时刻。我们说孔子、邓小平，如果没有他们，中国的历史方向可能会发生重大变化。

　　还有一点，我们说说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高效的中央集权。中国政府是中央集权，这个我们不否认，尽管我们说地方的影响力在扩大，但是这么一个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中央集权，能够拉动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一路狂奔，创造经济上的奇迹，这一点我们说让印度感到悲伤。印度缺乏一种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另外其安全感也让人感到烦恼。2009年的时候一位欧洲朋友写了篇文章，说中欧关系力量解读，就提到中国对付欧洲用了三招，其中第一招是什么？说中国占了欧洲一个大便宜。中国是中央集权，可以制定精明的对外贸易，欧洲是经营规则不是中央集权，是松散的超国家的组织，所以不能动员，所以说中国占了大便宜。

　　中国的软实力在哪？中国的经济为什么高速度的发展？中国有一个貌似公允的外交原则，和平共处的原则，不附加条件的传统作风，还有对外关系中主张民主化。听上去都非常的民主化，无条件的，钱给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中国人不干涉，所以把这些所有的东西放在 一块，2005年开始西方国家就推出北京共识。北京共识的出台在华盛顿共识的基础上，中国得到这样的发展，整个国家相对的稳定，肯定有一个什么方式方法， 这个方式方法是什么，就是北京模式吧！这种北京模式有什么特点呢？就是老百姓能吃苦耐劳，从6岁的小孩到60岁的老太，虽然不是说一个星期忙7天，我说忙 5天，满满的。还有相对稳定的政治体制，这个体制有很多的怨言，包括我自己，但是整个体制相对稳定，整个社会就相对稳定。我们说两个稳定，一个是对外关系，一个是对内关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是一心一意搞经济建设，在外交上积极应对，这是新权威的模式。传统的权威主义的方式方法尽管遭受诟病，但是中国的经济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刚才谈到了中国的软实力，软实力在哪个地方？我借用法国朋友的一句话，叫做阳光下有阴影。我们讲中国软实力发光的时候，我们要看到软实力的因素下面的阴影。历史是中国的一个聚宝盆，任何一个学问家都可以到历史里面淘东西，挖宝，我们这么长的历史是藏污纳垢，有好有坏的。惰性强，而且民族主义盛行。

　　我们说有杰出的人物，有孔子、毛泽东、邓小平，大家可能对毛泽东有看法，因为文化大革命，但他在诸多的发展中国家影响居多，至今还有人缅怀他。我碰到的墨西哥人民对他的评价非常高。但是这些给中国也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孔子说创造，推崇儒家学说。我们感觉到软实力匮乏，我们想推广硬实力，首先要做的就是从历史挖掘儒家学说，所以我们搞孔子学院，还有大学里面，包括人大也搞了国学研究。我们说孔子这个人，也是历史上的反动，诸如提到重义轻利，讲道德，但是对利不重视，这样的话打击了我们的工商发展。另外强调秩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固化了这个社会的关系。毛泽东搞文化大革命十年，内乱十年，中国耽误了十年。邓小平更多的谈到他的功劳，但他有没有过错，这个比较敏感，这里不再说了。

　　中央集权有一个重要的好处，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但是这样庞大的中央和地方政府压制了人民社会的发展，滋生了权力政府。因为太专权，这个权力的制衡没有了，绝对的权力产生了绝对的腐败。罗援是经常上电视的，对腐败痛心疾首，说军队现在存在着一些腐败问题。我认为腐败是军队战斗力的第一杀手，腐败不除未战先败。部队的腐败非常厉害，中国的腐败，全社会都存在这样的问题。美国学者研究问题，说腐败问题世界上全都，但是中国的腐败问题比较突出是全民腐败。这个腐败就是癌症，大家可以诊断一下。

　　我们说中央集权是让中国机器得到快速发展的强大推手，但也是中国继续发展的阻力。这么一个政府发展到一定程度，如果不进行真正意义的政治改革，会成为经济发展的反动。

　　还有不干涉内政，是中国外交引以为豪的金科玉律，但是现在我们想想，不干涉内政是否就是袖手旁观？我们说不附加条件的外援，是不是浪费了纳税人的钱财？举个例子说非洲的坦赞铁路我们花了10亿帮助修好；中国和巴基斯坦有一条公路叫中巴友谊公路，这个公路当时的人民币花了七八亿，通行的人数一年只有一两万人，基本处于荒废的状态。说不附加条件对吗？如果我们好好的检验一下中国对外援助的资产，相当一部分被当地的官员腐败掉了。所以我们看到中国软实力有强的一面，也有软的一面，强的还不够强，软的却十分软。

　　最后一点我想谈如何提高中国的软实力，使中国的软肋更加坚强。第一，我认为打铁还需自身硬，软实力和硬实力之间的关系，是两个方面，软实力的内容和影 响主要是硬实力增长。刚才说的几个因素早就存在，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中国的软实力，是因为中国经过这么多年改革开放，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共同体，突然之间中国在舞台的聚光灯下，人们就用放大镜来看，这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背后是什么力量支撑的》这是经济上的奇迹。所以说经济还要进一步的夯实。经济虽然是多年的发展，但是经济是充满着脆弱性的，危险性的。而且中国的经济要走上良性的轨道，可持续的轨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在这个过程当中出现了任何的麻烦，都会使我们感到引以为豪的所谓的中国的软实力损失得荡然无存。

　　第二，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们讲一个国家有没有吸引力，首先这个国家要好，好是体现在很多方面的，政治廉洁，政府比较勤奋，领导人艺术高超，腐败现象比较少，道德水平比较高，人们安居乐业。我们说自己的人也好，对访问的外国人也好，我们都用笑脸相迎。我们说这个社会是好社会，好社会是有吸引力的社会， 但是我们中国离好社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现在这个社会道德在沦陷，用张老师的话说灵魂没有跟上，在飘荡，有的时候说得绝对一点，我们现在是没有灵魂的巨人。你想要吸引人家，你必须要自己好，所以要正本清源，搞好国内政治体制，包括权力制衡，反腐清廉。这些我们都要搞，不然的话会脸面尽失，而且会殃及经济的发展。

　　第三，外交上以和为贵，军事发展适可而止。以和为贵是非常好的理念，我们为了经营和谐世界这样的理念，体现在和谐世界的层面，我们苦心搞了很多年的建设。最近我们看到和菲律宾在黄岩岛的争吵，与日本在钓鱼岛问题上的争吵，我们的反导导弹试验的成功，航母试水，我们还在造更多的好东西。这些给人们的感觉咄咄逼人。借用刚才法国朋友的话，我是谁，中国在这个问题上还没有清楚。我们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是中产阶级国家吗？我们缺少自己的身份认定， 所以我们在与之相适应的对外行为方面，就出现了失位。所以说从个人，就是说学术的生涯来看，个人的经历来看，感觉到我们中国硬实力在一天天增长，但是软实力在一天天减少。参加任何一个重要的外交议题的会议，中国学者，中方代表，往往成为围剿的对象，可以说得过重一点，经常遇到很多难以回答的问题。而问题往往是指责。我们说国外的学者可能有偏见，国外的人可能对中国蓬勃的发展嫉妒，但是我们应该好好的照照镜子，我们是否是个正人君子。我就讲到这里。

　　作者简介：成晓河，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系副教授，主攻中国外交，对中美关系及中国与周边部分国家关系有较为深入的研究。

　　来源：经济观察网

　　作者：成晓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