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代扣分”何成一地鸡毛

　　近日，有北京媒体报道称，公安部已实行新的交通违法处理规定，依据这个新规定，一辆车最多只能接受3个驾驶本处理违法行为，一个驾驶本最多为3辆车处理违法行为。但是，公安部交管局当天出面辟谣，强调禁止任何人出卖或购买交通违法记分，对“买分卖分”行为发现一起查处一起。

　　依据目前针对交通违法行为的计分制度，若某车主名下车辆记满12分，他将面临回炉学习，但如车主找亲朋的驾驶本背一些分，就可降至安全线以下。今年年初，由于“最严交规”颁布，交通违法代价变大，使得找人代扣分成为部分驾驶员的权宜之计，“分贩子”趁机牟利，代扣一分可以获得数百元。

　　5月1日，公安部交管局正式升级交通管理综合应用平台，以更好打击非法“代扣分”等牟利行为。该系统规定，一年内，同一驾驶人，为非本人所有的3辆以上不同号牌机动车，或3名以上的驾驶人为同一号牌机动车接受违法行为处理的，会列入涉嫌代替接受处理的重点人员名单，暂停其违法处理业务。上述媒体报道证实，确有司机用本人的驾照同时处理了3辆车的违法，结果被告知“该驾驶证列入涉嫌代替接受处理的重点人员名单中”，司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据以上背景，很难说上述最初报道是媒体或公众对公安部新政的误读。

　　首先，依现行法律法规，公安部门恐无权限制一本驾照可为几辆车销分。

　　一方面，公民有实施民事行为的自由，而向其他个人或单位借用车辆，属于其合法民事权利，受《民法通则》等法律保护，公安部门无权对此权利实施限制。否则，比较典型的例证可能是，公民将很难再自由地向租车公司租用车辆。

　　另一方面，车辆首先是财产，车辆所有人对其拥有所有权，可以对其实施向任何人出借的处分。如果限制了一本驾照可以为几辆车销分，事实上必定反向限制车辆所有权人将车辆出借给他人的权利。

　　其次，不得不说，基层执法人员对公安部新规的理解未必错误。按该新规，若一本驾驶证为3辆以上车辆销分，则将被列入“黑名单”。但目前政策中没有指明，进入名单的人员将会受到何种具体处罚或关照。

　　退一步讲，即使公安部门目前暂不做处理，其暂停部分驾驶人员为他人车辆销分的举措，也是一种具体行政行为。理论上说，被限制销分的人员，可以就此向人民法院起诉。然而，公安部门极有可能不会就此出具任何法律文书，所以此类案件得到法院受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有辟谣，此事似乎已尘埃落定。但我们不得不思考的是，基层执法人员为何会对上级指令出现误解，进而媒体做出了“错误解读”？

　　应该说，公安部门打击“买分卖分”的目的明确，但对“何为买分卖分”，尚没有建立起清晰、明确的认定标准。至于为何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可能是公安部门难以对“买分卖分”行为进行取证并处罚。众所周知，目前道路上的违章摄像系统，一般无法清晰抓取到驾驶人员的面部特征。而这，也正是“买分卖分”行为产生的客观原因。

　　“买分卖分”确实有违诚信，依法予以打击，无可厚非。但是，行政处罚的前提是公安部门对违法行为有取证。如果发生诉讼，还应将其取到的证据呈至公堂用来举证、质证。也就是说，公安部门若想履行其打击违法交通行为的职责，应该主动提高取证技术、加大取证工作量，而不是只坐在办公室里查查谁为3辆以上的车辆销过分。

　　另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是，公安部的新规，为何被基层执法人员异化为“1本驾照最多为3辆车销分”这样一项明显缺乏法律依据的政策？

　　其中的原因可能比较复杂，但无法否认的一种因素是，行政部门很少或者很难被法院判决败诉。如果违法的行政行为一经做出，即被认定违法并予以撤销，甚至进一步予以国家赔偿，恐怕行政部门在制定和执行政策时，将会更加谨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导致对政策的解读与执行稍显随意。

　　或许，被公安部门列入“黑名单”的人员，有相当比例确属“买分卖分”的情形。但是，如果硬性实施该措施，也必定将有一定比例的无辜人员被“误伤”。到底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还是“宁可放过一千也不错杀一个”？中间的选择，正是法治与否的重要标志。

　　（作者系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