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每日电讯:一位教授的乡绅梦
草根说梦
时言平(重庆)
舅舅是位大学教授,前些年光荣退休,孩子们也都有了家业。于家于社会而言,舅舅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公民、一位父亲最重要的人生使命。然而,空下大把闲余时光该如何安置,成了一个让他纠结的问题。
前不久,我返乡参加弟弟的婚礼,舅舅也从城里回到乡下。回到老家,他似乎收获了别样的热闹和快乐。这种热闹,不是虚无的喧嚣,这种快乐也是内心的真实流露。
“如果我生活在这里,我一定是个很好的乡绅。”在酒桌上,舅舅如此感叹。事实上,在之前的不少时候,他都曾表达过回归田园的念头。
在如今这个社会,乡绅已不再是权势代言人或者政治二传手。舅舅想做的是乡村里的绅士,地方的精英。他的身份和地位,无需政治授予,而是靠知识、创富能力等赢得尊重和荣光,树立威望。
这种做乡绅的意愿,并不难理解,这或者是士人对落后故土的亏欠感和悲悯情怀,也或许是因为都市生活缺乏对自然的敬畏和尊重。
教育改变命运,却未必能改变乡村的命运。某种意义上而言,如今一元化的教育体系,正是乡村精英流失的重要原因。而精英的流失,又是乡村文化荒芜和断裂的原因。
农村子弟依靠升学,从农村突围到城市,给城市创造了繁荣,留给农村的却是虚荣。从大学毕业后,我参加过不少乡村的大型活动,比如红白喜事。但作为村庄里的文化人,面对乡村文化却显得那么的浅薄和无知。甚至很多时候,这种无知会让邻里乡亲感到讶异。也许我懂得都市里的酒桌文化、官场文化、职场文化,但我委实不懂故土的乡村文化。
处于断裂带上的文人,舅舅对这样的感触也许会更深。作为恢复高考的首批大学生,他之前的生活有不少年月都是在乡村的他曾做过村里小学的校长。
很显然,与我相比,他是带着乡村文化离开土地走向都市的,如今回来看到乡村文化的凋敝甚至难以为继,或许会感到某种失落和忧心,又或许会激发他士人骨子里的责任感。他想做个乡绅,也许是因为,当今的乡村,已经找不到可以尊敬和信任的文化传承人。虚位以待,舍我其谁?
作为教授,他是都市里的人文传承者。但如今的文化和教育,已经变得程式化和功利化。虽然桃李满天下,但他永远或许只是教育链条上的一颗螺丝钉。工具化的教育,无论你自身的文化修为如何,更多的时候也异化成了工具。但在乡村,文化的意义不是工具,而是扎扎实实的文化支撑和精神脊梁。
如今的农村,正在发生着变化,他们也许有了越来越多创造财富的能手,却失去了引领文化的精英。文化的空虚,已然导致了乡村的文化史的空白,恰恰因为如此,乡村里缺少能够代表传统和文化的乡绅。舅舅的感叹,或许正是因为对这种乡村文化凋敝的忧虑。
如今的乡村,再无陈忠实小说《白鹿原》里的白嘉轩,也再没有了“乡约”的威信和契约。乡村社会的自治,不仅仅需要法治,同时也离不开人文的治理。在开放的社会里,乡绅的回归绝不会成为“土豪劣绅”的复辟,他们只会开明地以人文的魅力,规范秩序、继承传统。
这是一个教授的乡绅梦。实际上,舅舅也开始摆脱都市,回归乡村。他不但通过自己的能力为村里的小学添加了多媒体教学的设备,更是致力于乡村文化的继承和迎接传统的回归。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3版)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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