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政委：“哈哈镜”下的银行“暴利”

　　自2011年以来，几乎每到上市公司季报公布，银行“暴利”之说便会甚嚣尘上。上市公司的数据似乎为这种看法提供了坚实支撑上市银行净利润占上市公司比重近半；一些人士甚至由此顺理成章地推论出，银行拿走了全社会一半的钱。果真如此，“暴利”之说并无偏颇。然而，假若撇开先入之见，认真分析数据，就不难发现，所谓银行利润之“暴”，不过是通过上市公司数据这个所谓反映全社会的“哈哈镜”而被放大了的结果。

　　上市公司结构相对全社会结构严重失衡：上市银行利润占上市公司五成与银行业占全社会利润不足两成

　　上市公司财务数据规范且公布及时，成为各类研究者分析宏观经济走势的重要数据来源，因而被不少人士看作整个经济的“缩影”。然而，上市公司的行业分布结构，其实并非全社会行业分布结构的完美映射。以银行和工业企业的总资产比较为例，根据兴业银行统计的数据，2012年上市银行总资产85.9万亿元，全部银行业总资产规模为130.27万亿元，也就是说，占总资产65.9%的银行都上市了；与之对应，2012年上市工业企业总资产16.4万亿元，全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资产规模为74.5万亿元，也就是说，从总资产来看，仅有占规模以上工业企业22.0%的上市了，如果计入“全部”（而不是“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则这一比例更低。

　　但实际上，上市公司仅是全社会企业中的一小部分（尽管是资质相对较好的一部分），其行业构成也不能代表全社会企业的构成，利用上市银行利润占全部上市公司的比例来推断商业银行利润占全社会企业利润的比例，会导致误判。

　　一方面，从上市银行利润占银行业全行业的利润看，由于包括五大国有银行在内的主要全国性银行都已上市，目前上市银行利润已占到银行业全行业的八成以上。2012年商业银行净利润1.2万亿元，其中上市银行净利润占比达83.6%；2013年第一季度商业银行净利润3688亿元，其中上市银行占比达84.0%。

　　但与之对应的另一方面，则是非银行类上市公司利润占全社会非银行类企业利润的比重却较低。以工业为例，按照我们下文的测算，上市公司中工业企业利润总额（采用利润总额是因为全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财务指标中，只有利润总额指标，没有净利润指标，为可比，统一口径）占统计局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比例不足两成，其中2012年占比为17.5%；在第一产业、建筑业以及非银行类第三产业企业中，上市公司利润在全部企业利润中的比例比工业更低。

　　以下为主要推算过程：在目前统计报表制度下，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企业无年度利润总额数据公布，仅公布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财务数据，经济普查数据相对全面，包含了建筑业及第三产业财务数据，但公布较为滞后。基于以上数据条件限制，我们尝试利用2008年普查数据推算2012年商业银行利润在第二、第三产业企业利润中的占比。

　　从2008年第二次全国经济普查数据看，全部工业企业利润是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的1.1倍，建筑企业利润是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的7.2%，批发零售餐饮、房地产、交运仓储邮政、保险、非金融类的其他服务业（在本文中，这些行业合称为“非银行类第三产业企业”）利润分别是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的19.5%、11.8%、9.9%、1.7%和29.1%，非银行类第三产业企业利润合计是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的72.8%。借助上述行业与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的比例（假定2012年该比例依然大致适用），并结合统计局公布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额数据，可以推算得到2012年第二产业（包含工业和建筑业）、非银行类第三产业企业利润总额大致为10.5万亿元，而2012年全部非银行上市公司利润约为1.1万亿元，也就是说，仅有10%的非银行企业的利润是摆在上市公司上的。

　　根据以上估计出的10.5万亿元非银行企业利润，加上商业银行利润总额1.6万亿元，则2012年第二、第三产业企业利润总计约12.1万亿元，其中商业银行利润占第二、三产业利润总和的比例为13.3%，由于分母中不含第一产业，商业银行利润在全社会利润中的占比应低于该比例。

　　在现有统计数据中，仅投入产出表中包含一些关于第一产业企业利润信息的数据，即增加值中的营业盈余指标，但此处的营业盈余并不同于通常财务报表上的企业利润，它不包括投资收益等利润来源，且其中还包含了库存。若利用该表中的营业盈余指标大致替代企业利润，则利用最新的2007年投入产出表数据，金融业企业盈余占全社会企业盈余的比例为10.3%，由于分母更大，该比例低于上文测算的商业银行利润占第二、三产业企业利润总额比例的13.3%。

　　如果以上测算结果基本可信，我们大致可以认为，商业银行利润占全社会企业利润约一成，而不是简单根据上市公司数据得到的银行利润占全部企业利润近五成。

　　上市银行净利润占比远低于资产占比。从资产看，2012年A股上市公司（含银行，下同）资产总额119.3万亿元，其中银行86万亿元，占72.0%；从净利润来看，A股上市公司净利润总额2.08万亿元，其中银行1.0万亿元，占比49.8%，该比例远低于资产占比，低了22.2个百分点。

　　从利润总额/资产来看，A股非银行上市公司为4.01%，上市银行为1.57%，后者仅为前者的39%；从净利润/资产看，A股非银行上市公司为2.78%，银行为1.2%，后者仅为前者的43%。

　　从分行业ROA（总资产净利率）看，按照申万二级分类，85个子行业中，银行ROA排名第71位，超八成行业的ROA均高于银行。

　　在ROA显著低于非银行类上市公司的情况下，银行的ROE（净资产收益率）则要显著高于A股非银行上市公司，比A股非银行上市公司高87.5%。究其原因，最主要的是，银行业是一个高杠杆行业，负债/所有者权益方面，2012年A股非银行上市公司仅为1.89，而上市银行为14.95，后者是前者的7.9倍。

　　（作者为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本报专家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