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张公交车票引发的血案”在巴西全国持续发酵，示威和骚乱造成了人员伤亡。这场危机应当引发我们的充分关注：它并非只是巴西一隅的，更折射出整个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危机。
虽然示威骚乱由公交车票价上涨引发，但是启示绝非不要轻易涨公交票价这么简单。这个原因也并非政治：巴西的民主制度已经运转多年，总统罗塞芙（Dilma Rousseff）直到上周的最新民调仍然享有高达71%的个人支持率和55%的政府满意度，虽然这已是大幅下滑后的结果。这与阿拉伯国家的政治危机形成了鲜明对比。可见，这次示威并非针对某个政府或领导人。
示威者的主要抗议目标，一是物价上涨，二是基础设施建设不足。巴西的最新通货膨胀率为6.5%当然，这比巴西历史上曾超过6000%的通胀率还是低了很多。巴西国内的基础设施建设确实没有跟上GDP增速。在举办2014年世界杯前夕，糟糕的基础设施水平频频引发国际足联(FIFA)的质疑。
在发展型国家，通货膨胀往往是基础设施建设投资过热的副产品。基础设施投资带来的外溢效应、借债（无论是外债还是内债）乃至腐败都是通货膨胀的诱因。这也是巴西上世纪70年代开始的通货膨胀的主要国内原因。不过，目前巴西的情况并不属于此。正如抗议者所言，巴西通货膨胀伴随着基础设施建设不足。那么，钱去了哪里呢？
上世纪90年代，巴西金融市场实施了私有化和对外开放。这吸引了大量国际资本涌入，给巴西带来了“金砖国家”身份，但也给巴西带来了硬币的另一面：十几年来，国际资本的涌入使巴西成为长期的净负债大国。因向国际资本支付巨额投资收益的需要，巴西常年维持庞大的收益项逆差。因此，虽然巴西在2002年以来基本都是贸易顺差，但是却在2008年以后重回大规模经常项目赤字，这主要是由收益项逆差导致的。也就是说，用十年来巴西全部的贸易盈余仍远不足以支付国际资本同期获得的投资收益。巴西已经成为了长期“为国际资本打工”的国家。
在危机之下，巴西的国际资本收支完全由美联储决定。在美联储开闸放水时，美元大规模涌入巴西，推高了巴西资产价格泡沫，获得了巨大利益，也迫使巴西收益项逆差增加。2011年，逆差达到史无前例的473亿美元。而当美联储准备关闸时，成功套利的外国资本又准备纷纷离场，造成资本大进大出。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造成了这样的现象：国际资本流入推高了巴西国内的要素价格，包括推高了通货膨胀；同时，巴西为了支付国际资本的投资收益，投资收益项常年逆差，“抽干”了本应投资于国内基础设施的资金。这是巴西示威骚乱的深层原因。
无独有偶，新兴市场国家的危机不只发生在巴西，还发生在其他国家，只是“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各有不同表现形式。上周，土耳其的街头抗议示威活动仍然持续，矛盾有激化的倾向。在俄罗斯，经济下行的阴霾进一步笼罩，府院不和的猜测可能变成现实。在中国，“钱荒”袭来，与千家万户息息相关的银行业成为焦点。
巴西的事例以个案的方式说明，“金砖国家”过去十年来的高速发展即将或已经迎来转折。今后，新兴市场国家将面临一个较为长期的调整甚至下行时期。如果处理不当，谁也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巴西”。
2007年以来，我们已经历了华尔街危机（2007~2011）、欧债危机（2009~2012）两场子危机，以及中间夹杂着的阿拉伯世界危机（2010~2011）。目前我们或许即将，甚至已经进入第四场子危机：新兴市场危机（2012~）。这场危机在逻辑链条上与前两场危机息息相关，因此也仍然是金融危机的一部分。
从道义上说，我们不希望看到包括中国在内的“金砖”失去成色、新兴市场经济体失去增长势头；我们也不希望看到美国肇始的危机，最终却被美国转嫁为新兴市场危机，由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人民埋单，美国自己却胜利大逃亡。这是不道德、不公平的。然而，很遗憾，现实是不讲道德和公平的。在此，我们除了提醒所有新兴市场国家的当政者、投资者和民众应意识到已经烧到家门口的危机外，也应当进行更深层次的反思：究竟是什么原因，最终导致了肇事者逃亡、无辜受害者埋单的不公境地？
（作者为本报记者、第一财经研究院研究员）
作者：陈晓晨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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