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针对各级地方政府债务的“审计风暴”正汹汹来袭,而隐藏在地方债务链条中的基金子公司们,或将迎来变数。
“我们目前基本不做地方融资平台的业务。”8月2日,北京某信托人士透露,“不但财政没法出函,政信类业务也并不好做,融资平台的整体风险偏高。”
然而,地方政府的举债冲动并未随着银行、信托等机构的逐渐淡出而收敛。
2013年,券商、基金子公司和私募基金接过银行、信托的接力棒,渐渐成为政府融资平台的合作新对象。同时,相关资管业务的松绑则为前述机构输血地方融资平台提供了制度保证。
其中,基金子公司对融资平台类项目的参与体现了较高热度,不少基金子公司通过设立专项资产管理计划从事类信托业务,为融资平台实现输血。
本报记者调查发现,基金子公司在政府平台类项目的运作中较为激进,不但发行多只投向地方融资平台的资管产品,而且将机构间因风险过高而被拒绝立项的融资平台项目捡回重新包装,并为其发行资管产品进行募资。
此外,一些基金子公司在平台业务的增信设计中,引入“财政兜底”、“承诺溢价回购”等类担保,此类增信措施或已违反国家有关地方平台融资的相关规定。
种种乱象下,地方债审计风暴来袭,会对业务风格较为激进的基金子公司带来何种影响?基金子公司会否承接地方债务的“最后一棒”,尚未有定论;同时,今年以来广泛涉足的地方融资平台类业务,也将陷入更大的不确定性。
涉水融资平台
基金子公司正加速其融资平台类业务布局。
天弘基金子公司北京天地方中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天地方中)就是其中之一。据了解,该公司7月发起设立“天弘天方-兴业银行-天府新区系列债权类专项资产管理计划”的融资方,正是四川天府新区简阳片区的融资平台简阳两湖一山投资有限公司(下称两湖一山)。
本报记者获得的该计划说明书显示,该笔基金募集规模达2亿元,并分为天府新区1号、2号两期募集,投资期限长达24个月。而该笔资金将以委托贷款形式用于四川省天府新区资阳(简阳)片区三岔镇农民拆迁安置还房C区项目建设。
尽管该笔资管计划“100万元”的认购起点与信托产品无异,但其预期收益率较传统的信托产品略高,达年化9.7%,且每6个月分配一次;这意味着该项目运作中,地方融资平台的资金成本或已高于传统的信托融资。
“基金子公司的融资成本可能更高,现在许多信托已不接平台项目的情况下,基金议价能力比较强。”7月末,东北某信托经理向记者分析。“风险较高的项目,资金价格本来就高。”
亦有人士认为,天地方中在该产品中设置较高的预期收益率与基金子公司的产品销售困难有关。
“现在很少有信托能给到这个价格,一般9%左右。”北京某资管产品推介人士透露,“但基金给出这个价格很好理解,许多信托老客户并不熟悉基金子公司,而把这类产品当成私募,如果价格和信托相比再没优势,是不太好卖的。”
该项目的增新措施中,亦出现融资平台间相互担保的情况。资料显示,除融资方名下的土地提供抵押外,简阳市国有企业四川雄州实业有限公司(下称四川雄州)为资管计划提供担保。
其实,四川雄州是简阳市另一家融资平台。资料显示,四川雄州是简阳市重点建设项目和政府性投资建设项目的投融资、代建等责任主体,经营范围包括土地整理与开发:房地产开发与经营:国有资产经营管理:市政基础设施建设等,2012年末,该公司总资产为19.53亿元。
“同一地区的多个地方融资平台互保是地方政府融资中的常见操作,监管层叫停财政兜底后,横向担保与反担保,以及融资平台的资产抵质押成为政府融资项目主要增信手段。”前述东北信托人士指出,“但多个平台往往同时举债,造成实际债务和担保债务双双膨胀,对摸清融资方真实的资债状况带来难度。”
据查证,两湖一山的担保方四川雄州今年亦曾通过信托公司融资。今年4月,方正信托通过方正东亚·方兴44号雄州实业债权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为其融资2亿元,存续期为21个月。
此外,目前已有泰信、国泰、天弘、金元惠理等多家基金子公司投身于地方融资平台的业务链条中。
“大家都看中类信托业务的赚钱效应,但缺乏渠道积累的基金子公司还没法同信托正面竞争。”华北某基金子公司人士坦言。“所以先做些信托公司不愿承接的项目也很正常。”
在北京地区某信托人士看来,当下基金子公司接盘较高风险的融资平台项目的案例已并不鲜见。
“这种事是两厢情愿,一方面是城投项目信托做不下来,而券商集合的管制过严;另一方面,成立不久的基金子公司急于找项目。”该人士表示,“其实许多从事类信托业务的基金子公司也有信托背景,所以人才和渠道方面都有优势。”
公开信息印证了这一说法,如前述天弘基金的控股方为天津信托,泰信基金控股方为山东国际信托。
“有些项目不方便由信托做,或者不好做,就交给了基金子公司。”该人士坦言。“而且基金子公司不受业务资本金限制,信托把项目转移出去,也能减少资本金的风险占用。”
捡拾机构弃项
一些基金子公司的融资平台项目中,有不少属于信托、券商等机构的弃项。
7月31日,国泰基金子公司国泰元鑫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国泰元鑫)的“国泰元鑫江苏古运河专项资产管理计划”获得证监会的书面确认,该计划资产管理合同也于该日生效。
但不为外界所知的是,该计划的融资方江苏古运河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古运河投资)背后的无锡南长区财政或已陷入资金紧张的局面。
此前,无锡南长区财政旗下古运河投资、无锡市南长区城市投资发展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南长城投)等平台公司的融资需求,已被不少机构回绝。
“这个区的几个城投公司找过许多信托、券商融资,但都因为被认为风险较大而没做成。”华南某券商人士透露,“据我了解,无锡南长区政府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
据了解,国泰元鑫该专项资管计划的发行规模达3亿元,资金用途为购买江苏古运河的南长区财政局应收债权。事实上,前述南长区城投去年已发行多笔应收债权类信托。
推介资料显示,此次交易标的应收债权为价值17094.43万元的压缩机厂地块和鸭子滩地块应收出让金,以及南长区财政局向江苏古运河的借款3.5亿元,此次转让的标的为江苏古运河公司应收南长区财政局债权总计52094.43万元,应收债权和自管计划本金比例为1.74:1。
据记者获得的一份资料的不完全统计,2012年,涉及前述两家城投应收债权类信托就达3笔,涉及长安、厦门两家信托公司。
“他们就是靠发行这种应收债权产品不断补充流动资金,本质上仍是发新还旧,用这种方式周转资金很容易带来流动性风险。”前述华南券商人士指出,“另一个没有谈成的原因,是他们的债务不甚透明,各类债务堆积起来,难以尽调。”
蹊跷的是,仅从项目融资主体和担保方的财务数据看,其资产负债率相对健康。资料显示,古运河投资总资产56.45亿元,负债合计35.71亿元,负债率63%,而南长区城投总资产17.02亿元,负债总额10.82亿元,资产负债率63.57%,其中流动资产15.42亿元。
“资产负债率是静态指标,评价偿债能力不能单看这个东西。”前述券商人士表示,“关键问题在于他的股东是南长区政府,我们对于他们的整体财务状况有所顾虑。”
财政兜底隐现
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基金子公司在融资中出现“财政预算还款”等增信措施,涉嫌违反国务院针对地方政府融资的相关规定。
2012年12月24日,财政部、发改委、人民银行、银监会四部委联合下发463号文《国务院关于加强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公司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
文件要求,“地方各级政府及所属机关事业单位、社会团体,要继续严格按照《担保法》等有关法律法规规定,不得出具担保函、承诺函、安慰函等直接或变相担保协议”、“不得为其他单位或企业融资承诺承担偿债责任。”
前述“国泰元鑫江苏古运河专项资产管理计划”就存在此类情况,其还款来源的第四项赫然标注“南长区人大将出文将此资产管理计划纳入财政预算,财政局将出具承诺函。”
推介材料还备注该计划具备四项文件,即无锡市南长区人大决议;南长区财政局承诺函;南长区财政局债权转让通知书;南长区财政局债权确认函。
而是否存在“财政兜底”现象,也是本轮全国性审计中的重点检查工作之一。
本次审计方案显示,此轮审计内容包括“各级政府及其全额拨款事业单位有无违规提供直接或间接担保等问题”。
“虽然屡屡禁止,但财政在融资中仍存在担保现象,不然没有融资方愿意借款。”东北地区审计系统人士指出,“和信托等机构相比,出函这种事对地方财政毫无压力,一些地方财政为了募资,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
无独有偶,泰信基金子公司上海锐懿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锐懿资产)发行的“扬州市广陵区安置房专项资产管理计划”,也涉嫌存在财政兜底回购的增信行为。
该资管计划的风险控制部分披露,针对该笔融资,扬州市广陵区财政局出具财政资金安排文件;同时人大常委会出具人大决议,将本资管2亿元回购款纳入相应年度财政预算。
该风控安排,或与463号文的相关要求相冲突。
“下发463文的四部委中不包括证监会,信托计划要在银监会备案,因此信托公司必定会有所收敛,”某接近地方银监人士分析,“其中一个原因是,基金子公司和证券公司的类信托业务融资规模较银行、信托而言并不大,因而易被监管忽视。”
在该人士看来,463号文下发时恰好偶遇各类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松绑,彼时,监管层并未能预见券商和基金也可变身为“影子银行”,成为输血地方融资平台机构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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