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河：长安失控的棋子

　　临门一脚

　　“我不清楚这件事，我也没有跟任何有关方面就这件事情进行过沟通。”一听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的主题要涉及“昌河独立”，长安汽车总裁兼昌河汽车董事长邹文超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在记者的再三追问下，邹文超最终还是以“不知情”为由，拒绝向记者透露更多相关信息。

　　“对不起，我只能很官方地回复你，关于昌河脱离长安独立的说法，我们拒绝置评。”长安汽车内部人士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坦陈，从舆论上看，关于昌河脱离长安独立的很多说法，已经朝着不利于长安的方向发展，“我们也希望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回应一下，但领导认为，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而在三个月前，长安公关部的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还在以“昌河根本没有独立之说，长安整合昌河和哈飞的步骤仍在稳步推进”的说辞竭力辟谣。不过，在最近两周里，风向开始大变。在外围，关于昌河即将脱离长安，谋求独立发展只差政策审批这“临门一脚”的说法早已传播开来。

　　前述接近昌河和长安高层的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现在可以确定三点：第一，昌河肯定要独立，长安原则上也同意放手；第二，昌河资产要拆分，长安希望保留合肥基地，景德镇和九江两个基地仍归昌河；第三，独立后的昌河脱离央企，由江西省国资委接收，并协调省内外企业参与重组或股权投资。”

　　“的确，我们一直都想独立，去年因资质转移问题，企业大范围停工，员工用横幅打出的口号就是"脱离长安"。”一位昌河汽车的老员工告诉记者，长安整合昌河后的一系列做法，并不符合昌河的中长期利益，引发抵制在情理之中，而在车型资源和资金投入上，长安一直按兵不动，也让昌河觉得并入长安后并没有享受到背靠大集团发展的好处。

　　但由于昌河和长安在重组前均属央企，在并入长安四年后如今昌河要脱离长安谈何容易，除非是江西省政府下大决心，通过高层政府资源从中协调。考虑到汽车产业对地方经济增长的引擎效应，江西省和昌河总部所在的景德镇市两级政府，已经认可了昌河未来脱离长安独立发展的提议。在近日举行的重工江西省委第十三届七次全体会议上，江西省省长鹿心社也明确提出：鼓励昌河等企业兼并重组。

　　“如果在长安体制下，考虑到复杂的资产关系，昌河要与其他企业再进行兼并重组几乎不可能，除非昌河脱离长安实现"地方自治"，然后由地方政府牵线搭桥启动新一轮重组”，昌河汽车内部人士告诉记者，昌河汽车谋划脱离长安一事已经板上钉钉，有望在近日尘埃落定并公布消息。

　　不过，在对外辞令方面，昌河仍竭力配合长安“暂不回应”的姿态。昌河汽车一位高层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以“都是猜测”一语避之。

　　前述知情人士透露，长安和昌河之所以低调处理，是因为政府审批文件尚未下达，加上双方仍在就是否转移合肥昌河资质进行磋商，一切都尚未有定论。

　　落子有悔

　　昌河汽车原本属于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的子公司，2009年11月，长安汽车母公司中国兵器装备集团公司与中国航空工业集团签署重组协议，中航旗下的昌河、哈飞和东安动力等汽车项目并入中国长安汽车集团，长安为此拱手让出了自己23%的股权。不过，此番重组让长安赶超北汽，一跃成为国内第四大汽车集团。

　　然而，回首长安重组昌河四年来的不平坦路，长安董事长徐留平难免会有“落子有悔”的感慨。在徐留平的规划中，包括昌河和哈飞在内的九大基地都是大长安“五国九地”棋局上的棋子，但昌河闹独立和哈飞严重亏损的现状，让其大长安的规划面临考验。

　　尽管昌河独立的说法尚未获得官方确认，但不可否认的现实是，长安作为母公司对于昌河这样100%资产隶属关系子公司的管控却早已失守。

　　按照昌河内部人士的说法，即便长安不放手，昌河在形式上依然是独立发展的，因为自从长安上一任派驻到昌河的总经理李黎在去年年初被情绪激动的员工“围攻”后，长安系几乎所有高管均已撤离昌河。

　　“现在，除了合肥基地长安仍有介入外，景德镇和九江两个基地都是昌河人自己管理自己的工厂，而在景德镇总部，除了长安派驻的一个财务主管外，其他经营层面的企业高管悉数都是昌河人。”昌河汽车内部人士认为，尽管在产权关系上，昌河仍是长安的子公司，但在经营层面完全是昌河人自己主导了。

　　“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昌河不独立，仍保留在长安体系内，后者也对昌河现有资产和品牌重整很难再介入其中。”前述知情人士认为，企业层面对长安派驻高管有抵制情绪，担心长安在私底下搞小动作，而地方政府也缺乏对长安的信任，这两大因素决定了，长安放不放手昌河独立形式大于意义。

　　长安给当地留下的“坏印象”，始于自去年1月那场围绕昌河铃木生产资质转移的停工风波。在那场风波中，本来就对薪资不满的部分情绪激动员工，因担心昌河铃木资质转移给长安马自达后会导致失业，将长安派驻到昌河的总经理李黎从办公室揪出“对话”，在此过程中，双方均出现过激言行。

　　停工风波在地方政府以及长安董事长徐留平的亲自调停下才逐渐平息，但昌河和长安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也由此被打破。此后，除总经理李黎被撤职外，长安派到昌河汽车的管理团队,包括昌河副总经理周家政、总经理助理兼销售公司总经理柴伟以及江西研究院院长徐小刚和一名财务总监，都相继撤离昌河。

　　去年1月16日，景德镇市政府与中国长安联合发布公告：维持昌河汽车公司目前格局和发展现状不变，包括昌河汽车作为独立法人的地位不变；昌河汽车与日本铃木的合资合作不变；独立的景德镇总部生产基地昌铃汽车企业生产资质不变；三个生产基地不变、品牌不变、目录不变；承诺的所有发展规划、发展项目、新车型不变。

　　“为平息事态，公告以政府文件的形式，逼迫长安做出妥协，而后者撤出高管团队，意味着长安已经无从插手干预昌河的内部经营，这显然不符合长安作为昌河"母公司"的定位。”接近长安的分析人士认为，从现在来看，去年长安试图注销昌河铃木生产资质，主要是为了合并长安铃木与昌河铃木，为长马新合资公司腾出一个名额，用一个长安品牌全面整合昌河旗下的微车品牌。

　　对于长安而言，昌河这枚“棋子”要在长安“五国九地”棋局中发挥效能，资产、品牌和产品层面的整合势在必行。但让长安始料未及的是，昌河方面不仅以激烈的停工方式予以抗争，而且为避免平息事态，长安不得不彻底放弃对昌河的管控权。

　　悲情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