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夏夜八点半，小城滨河街道边的休闲摊档空无一人，偶尔，有马达的轰鸣从河上传来，那是从河对岸驶来的小船。
白天，又是另一幅景象：码头有一群人正手忙脚乱地载货、装货；更远一点的街头，走着一群群手腕上缠着一大串佛珠的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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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东兴，中国西南广西的一个边境小城，隔着不足十米宽的北仑河的对面，便是越南的特区—芒街市。
“走私、越南妹、"背包客"、国际间谍、卧底记者，在这里太常见了”，身材高大、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已然有些花白的林惠江说。
自1992年起便穿梭于中越之间的他，眼看着东兴从一个地雷封锁线上的边陲小镇在边贸与旅游的刺激下，成长为繁华的边贸城市。
起伏的中越边贸
林是广东揭阳人，1979年中越战争前一个星期从部队退伍，在柳州开关厂工作12年后，进入柳州市外办直属的对外友好服务处。1992年，在中越关系重新改善的大背景下，他受单位委派到越南—主要是接待广西过去的官员、企业。
在此过程中，东兴渐渐成为林惠江活动的一个重要据点。1991年越共“七大”后，越南加快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步伐，1992年，中国国务院特区办批准在东兴设立边境经济合作区。东兴由此成为中越间往来最方便的城市：凭一纸边民证便可自由进出关，而无需签证。
如今，东兴仍是中越生意人交流最方便的地方—无论是东兴还是芒街，都有对方国家的手机信号，当地做外贸的大多都有两部手机。
2003年，林惠江回国进入东兴国际物流公司—这是广西自治区交通厅下属的一家集物流、外贸、报关于一体的综合企业。
当时，东兴外贸的主体仍是肩挑背扛式的小额互市贸易。
根据1996年国务院关于边贸问题的文件，1000元以下的边境互市贸易可以免征进出口关税—2003年提高至3000元，2008年又提高到8000元。于是，每天早晨7点，东兴口岸前便会排起两三千人的长队—他们将一包一包的衣服和日用品送到对面芒街的批发市场。
有时，越南也会打击这些倒货的“背包客”，搞互市贸易的人则放弃“背包”，每人穿好几件衣服，甚至腿上也缠着好几件衣服来回倒货，哪怕是大热天。
林记得，从1990年代初开始，越南对从中国过去的产品—手电筒灯泡（广西人称电珠）、啤酒、服装、玻璃、音响等生活日用品—有着旺盛的需求。最初，在国内只卖一分六的电珠，在越南可以卖到三五分钱一个，音响卖过去的价钱要翻三倍，其暴利一如苏联刚解体时的中俄贸易。
“早期一块钱人民币可以换1600、1700越南盾，现在已跌至3300、3400，越南盾的面额也从早期的5000、10000飙升至50万—稍大规模的贸易，就得雇人将一麻袋一麻袋的钱抬到银行存起来。”
最初，越南人用以平衡与中国贸易的，是农产品—芒果、香蕉、稻米和木材、橡胶。当然，也有些非正常手段—向中国走私汽车、挨着中国边境开赌场。
1990年代中后期，芒街走私汽车到中国一度非常猖獗。这些从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亚、德国等偷盗而来的汽车，也吸引国际刑警追踪至东兴。
1999年，在中国的要求下，越南被迫关闭芒街的汽车行。
“赚钱的诀窍是了解政策”
林惠江在东兴万通，最初的职务是国际贸易部经理。后来，他又兼任公司报关部经理。
林认为“了解国家政策，是赚钱的诀窍”。
比如，氧化锌—说白了就是炼钢厂锅炉灰—他会将其放在工业品原料类目录下进口，而不懂行的公司以锅炉灰进口直接被海关拒绝。再比如，铝合金门窗，如果以铝合金材料出口，不仅享受不到出口退税，还会被征收20%的出口关税；如果将其放在工业制成品目录下，不仅零关税，还将获得13%的出口退税。
林惠江进入东兴万通时，正值中越贸易发生巨变：越南由单纯从中国进口生活日用品向进口生产资料产品—如矿山设备等机械产品升级；其向中国出口的产品，也从农产品扩大到铁矿石、煤炭等大宗商品。
在2006年左右国内煤炭价格暴涨的时候，东兴一年从越南进口的煤炭多达3000万吨。虽然，海关的数据只有1400万吨。
林惠江在济南做大学老师的二儿子于2005年进军中越贸易，先是进口煤炭、橡胶，出口机械；后来，又回到东兴做红木生意，并投资于酒店业。如今，其旗下的公司、产业多达六七家。
今年以来，随着国内煤价下跌、越南煤价反高于国内，林惠江开始把精力转向转口贸易：将东莞接近成品的服装出口到越南，贴上标签、包装后出口欧洲“越南劳动力便宜，又不受欧盟纺织品贸易配额的限制。”
中越贸易的发展，也深刻的改变着东兴的面貌。
“首先是城市规模扩大了—我们现在谈话的地方，1997年的时候还是田地，当时整个东兴也就是三五条街的样子。”林惠江说，随着中越贸易的兴盛，旅游、酒店服务、运输业迅速发展。上世纪九十年代东兴到南宁每天才两班车，如今增加到每20分钟一班，每天到广州的班车多达12班。
这种紧密的相关性，也使东兴的发展很容易“一损俱损”。
由于中国周边国家在边境地区大量开设赌场吸引中国游客，2003年，中国要求周边国家关闭170多家赌场。作为筹码，中国暂停了东兴、凭祥、河口等口岸异地旅游签证。
其他地方在关闭赌场后，中国渐次重新“开关”。但东兴对面芒街的港资赌场“利来”坚决不关，致使东兴“封关”10年。直至今年8月1日，才重新放开旅游异地签证。
“旅游业红火的时候，东兴人挤人，口岸外几里地都戒严了；一封关，旅游、酒店、服务业就都完了。”林惠江感叹道：所以“政策决定了一个地方的死与活，做生意必须研究政策”。
他的经验是，越南的政策总是跟在中国后边，晚两三年。“最近，中国营业税改增值税，越南人也跟着改，所以我对他们的政策吃得很透。”
作者：刘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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