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份,两条新闻颇为吸引眼球:一条是关于北京治理交通拥堵的新政“征收拥堵费分区域限行”;另一条则称,“汽车限购令被效仿,25最拥堵城市2015年或限购”,认为汽车限购是一种典型的“惰性施政”。
这两条新闻读毕,不禁让人“惊”“喜”交加:
“喜”的是,征收拥堵费在中国喊了十来年 ,现在终于被首都北京“认领”。全世界为交通拥堵所困扰的城市不计其数,但公认的、成功实施拥堵收费的城市仅有三个:新加坡、英国伦敦和瑞典斯德哥尔摩。实施这样的高风险政策,其成功率之低和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现在,北京愿意站出来做“带头大哥”,通过征收拥堵费,改善交通拥堵和空气质量,并在全国产生先行示范效果,实在可喜。当然,政策效果究竟如何,还将拭目以待。
“惊”的是,汽车限购为何与“惰政”相联系?汽车限购,本质上是政府对老百姓拥有车辆权利的一种限制,其目的在于从源头上控制小汽车的增长速度,使小汽车与城市持续、和谐地发展。由于交通拥堵与空气恶化的成因非常复杂,如果我们期待着通过汽车限购就能“一石二鸟”,完全改变当前种种困扰城市发展的交通困局,未免过于单纯和理想化,因而失望也在所难免,指责政府“不作为”或“惰性施政”,也是这种过高期望的一种民意宣泄罢了。
现实生活中,似乎没有人质疑红绿灯的作用,实际上它是最基本的交通管制,分离了相互冲突的车流,让交通运行更为高效和安全。在机动车高速增长的今天,人们对拥有车辆的欲望也随之膨胀。自由主义一直信奉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力量,相信通过人们理性的选择和充分的竞争,一种最优的福利状态可以自然地实现。但是,小汽车所产生的种种“外部性”打破了这个神话:愈演愈烈的交通拥堵、骇人听闻的事故死亡率以及居高不下的PM2.5,是否会让人们更为警醒,看清汽车社会的另一张“面孔”?
此外,汽车产业化发展带来的诸多外部成本,长期以来并没有被科学地、前瞻性地估测;更何况“公交优先”战略相比汽车产业政策,整整迟到了十年。如果政府“不作为”的话,小汽车拥有和使用带来的诸多外部成本,必然会持续增加,并以一种自然的方式呈现,让全社会来承受。
那么,政府“有所作为”又将如何?政府干预的本质,是使社会收益或成本在不同利益主体之间重新进行分配,实现效率和公平的“双赢”。比如,通过征收燃油税或拥堵费的方式,不但可以改变人们使用车辆的行为和习惯,回收的资金还可以用于公交发展、城市建设或者其他公益事业,最终使小汽车使用的外部成本得到合理的补偿。政府既无法替代市场,也无法取代社会,它有限的能力,是将小汽车带来的社会成本通过某种公共政策加以“显化”。就是说,原来这些成本是由全社会来“自然”承受的,现在政府通过制定政策,让某些人“拥车”或“用车”的行为受到制约,或者通过支付税费的方式来继续维持这些权利,而所得的财政资金,经由另外一些政策手段,让部分或全部的市民受益。这就是“看得见的手”发挥作用的原理。
当然,没有人喜欢“被”征税和收费。更何况在一个经济稳定增长的社会,人们对小汽车的喜爱与日俱增,“剥夺”或“降低”那些与汽车相关的个人福利,毫无例外地会遭遇强烈的抵制。因此,如果政府期望通过汽车限购或者征收拥堵费,来改变人们拥车和用车的行为,那么一些必要的沟通和关键的问题,应该予以充分的重视。
首先,既然征税和收费是天然的困难,必然会遭到民意反对,那么一项有风险的政策该如何扭转民意、得到公众支持,由“政府想为”到“市民要做”?显然政策出台的时机和方式,就值得仔细考虑和精心设计。昨天宣布、今日就实施的“休克疗法”,显示出超高的行政效率,但也最容易受到公众的质疑和抵触。高密度城市的公众参与,如果不想流于形式,就意味着巨大的组织成本和漫长的运作周期。政策实施的显性和隐性成本以及或有风险,也应该全盘考虑和系统评估,并积极加以应对。
其次,由于公共政策往往涉及公共利益的重新调整和分配,交通税费所得资金的去向和使用的透明度,将成为政策实施成功与否的关键。信息的公开和透明,对政策实施主体而言,意味着赢得更多民意支持的机会;而不公开与不透明,不应成为自我保护、回避责任的借口。
再次,要达到预期的政策效果,一个优化的政策组合策略,值得合理地规划和设计。城市交通问题不是靠一两项激进的政策,就可以彻底改善或缓解的。需要在原有的政策框架下,考虑各项政策之间的互动关系和协同作用,避免政策目标的相互冲突和效果的彼此削弱。市场手段与行政手段的有机结合,车辆拥有环节与使用环节的同步控制,以及政府、市场和社会等各种力量的有效协同,都应该在一体化政策框架下进行规划、设计和整合。而凝聚这一切的,只有城市未来发展的共同愿景。
最后,政策实施所产生的效果,需要进行科学、系统、持续的评估。在政策生命周期中,科学评估提供了一种负反馈,有助于降低政策实施的风险。政策效果本身也是信息透明的一部分,如果可以详加勾勒,沟通成本自然会降低。在中国当前的政策环境下,像征收拥堵费这样的新政,由于没有很多经验可以借鉴,本来就是一项风险极高的尝试,也是对地方政府施政能力极大的挑战。科学的方法将有助于政府更好地勤政与善政。(作者系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与治理研究院副教授)
(编辑:朱逸)
作者:冯苏苇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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