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本报记者 曾颂 深圳报道
最近每天下午4点半到6点半，深圳老牌P2P公司红岭创投的员工就要在上班地点接受外聘教师的“补课”。培训课程包括“经济统计学”、“货币银行学”、“会计学原理”等，还有一本厚厚的、来自某银行内部的《风险管理制度汇编》。
2009年上线的
相关公司股票走势
但它亦有“非典型”处。上线5年后，本以小微信贷为主业的红岭开始转型：全面借鉴银行的业务流程，主攻大单融资。其董事长周世平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红岭远期的发展目标是“互联网银行”。
什么是互联网银行？周世平未给出明确答案。但可确定的是，红岭打算从技术层面把自己打造成一家“类银行”：引入银行业的高管团队，启动大规模培训计划，在各地挖角银行人员筹建分公司，今年业务量计划冲刺100亿融资额，其中大单融资占比80%以上。
另一方面，红岭也在为纳入监管做准备：在资金监管上，与平安银行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共建账户系统；拿掉了“本金垫付”的口号，改用风险准备金作为垫付主体，以回归信息中介的本质。
周世平坦言，红岭的转型步步受市场力量推动。但对这个野蛮生长、某种程度上捆绑着公众利益的行业，我们仍有必要追问其价值立足点。红岭“偷师”银行做大单融资，是否背离了P2P的价值本源？在对外信息披露不足的现实下解除其担保责任，对投资人是否公平，有无可能酿出道德风险？
小微坏账率曾达7%
2008年，“老股民”周世平在P2P平台“拍拍贷”做了几笔投资，出现坏账；拍拍贷作为纯粹的撮合平台，不肯垫付，周世平因此萌生“自己做网贷”的想法。他找来IT人员，花半年时间做出系统，2009年3月“红岭创投”正式上线。
至今P2P行业公认，红岭成立初期推出的“本金垫付”，是日后“P2P大爆发”重要根源。投资者只需缴纳180元的年费，即使出现坏账也可收回本金，由网站垫付，等于给自己的本金买了保险，一下吸引了很多用户。
“国内征信体系不成熟，谁愿意借钱给陌生人？”周世平说，本金垫付响应了市场需求，但平台由此背负了坏账风险。
他很快发现，小微信贷坏账多，钱不好挣。“优质借款人太少了，红岭做了5年，累计盈利才1000多万。”周世平说，转型做大单是形势逼人。
在很多人眼里，监管层之所以容忍P2P野蛮生长，是想借互联网之力闯关小微信贷这个世界性难题，引资金入实体经济的“毛细血管”，红岭做大单多少有点“政治不正确”。周世平则表示，要以务实态度来看待P2P，大单融资是市场的选择。
当前，多数网贷平台均以“小微金融”、“普惠金融”作为价值立足点，从坏账率看，一些平台也似乎找到了小微信贷的“破解之道”。宜信曾公布过一次坏账率，出自德勤数年前的“审计报告”，仅为0.7968%；人人贷2013年年报披露坏账率仅为0.64%，其坏账指逾期30天以上的贷款本金。
但各平台的坏账率广受质疑。2013年工商银行的不良率为0.94%，建设银行的不良率为0.99%—尽管统计口径不同，考虑到银行资产质量较高、对不良贷款的认定极严格，P2P坏账率低于银行不良率仍然难以令人信服。
“红岭创投的小微信贷，坏账率曾经去到7%。”周世平自曝，“后来因为启动大单融资，才把坏账率拉下来。”
他表示，P2P平台普遍在线下设立营业部，靠销售员发掘借款项目，销售员很难具备足够的风控素质，且风控与其销售目标冲突。为小微信贷另设风控条线的成本极高，而大单融资则能有效摊低成本。
周世平并不认为大单融资就“政治不正确”了。“民营资本进入金融业，国家是明确鼓励的。我们大单融资还是银行的补充，几千万、一个亿的借款，放在银行不算什么大客户，融资方案没那么灵活。我们都是几个月的借款，起过桥作用，比民间高利贷又便宜很多。”
他表示，为避免大单逾期造成兑付问题，红岭每单业务均设置了提前还款：比如向投资者发9个月的标，实际与融资方约定的期限仅有6个月，一旦到期即提前还款；万一出现逾期甚至坏账，也有足够时间处置抵押物。
非法集资悬疑
大单融资引来的争议，还有更要命的“非法集资”问题。3月24日，红岭公告为某控股公司融资1亿元用于股权收购，由融资方法人、大股东及关联公司提供连带责任担保。随后互联网金融圈内红人“江南愤青”发表《红岭创投的亿元众筹不是非法集资是什么》一文，提出两大质疑：
其一，对照人民银行1999年《关于取缔非法金融机构和非法金融业务活动中有关问题的通知》（下称“41号文”），红岭该笔融资未经审批、保本保收益、向社会不特定对象宣传并吸收资金，完全满足非法集资的要件。
其二，该笔1亿元的融资拆成10个项目，每个规模1000万元，构成了“没有发行资格的主体进行有价证券的发行”，违背《证券法》。
周世平表示，看到文章后曾想组织一场非法集资研讨会，“但央行先行一步，4月底就组织了，有很多法律界人士到场，我们也参加”。因有前述争议，央行要求红岭上报业务材料。据周讲述，相关领导看过材料后说，“外界要说什么让他说吧”，并无任何追责。
目前，法律界对非法集资的定义主要参照央行41号文，以及最高人民法院2010年发布的《关于审理非法集资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两份文件明确了非法集资的四大要件：未经有关部门审批、公开宣传推介、承诺还本付息、向不特定对象募资。
但是何谓“公开宣传推介”，何谓“不特定对象”，在互联网社区发达的当下实难界定。2012年红岭曾组织网友入股服装企业“名媛坊”，通过QQ群“路演”（见本报2013年1月22日《“民间IPO”惊现 网贷公司网络招股私募or公募》），因法律界定引起争议，稿件见报后红岭即抽身而退；去年12月，红岭再度试水QQ群募资，为某生物科技公司招募入股资金500万元。
有法律界人士认为，随着私募市场、互联网的发展，原有非法集资定义出现模糊空间；监管倾向于维持宽松的环境，否则就连P2P小微信贷也有非法集资嫌疑。“很多P2P有平台担保、资金池等问题，算不算吸存？只要你没跑路，这问题就还在讨论中，一旦跑路就按踩红线办。”金诚同达（上海）律所高级合伙人许海波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
遭受质疑后，红岭创投还接连发了多笔大单融资，总额接近10亿元，融资方包括工商企业、地产商乃至地方融资平台，项目源遍及合肥、重庆等地。周世平表示，红岭正在各地筹备30家分公司，从当地银行业高管中挖人，面向全国展业。
自断“卷款跑路”能力
即使作为一家与监管层“走得很近”的老牌平台，红岭创投也面临业内的种种传言：最严厉的说法是，红岭存在大量的“假标”、“自融”现象，捏造虚假的借款项目，把投资款挪到股市。
“太荒谬了，投资者如果有怀疑，随时可以上门翻看所投项目的全部资料。”周世平略显愠怒地说，自己确实有操作股票，但均为自有资金。
不过在制度上，红岭创投仍与多数平台一样，客观上具备挪用投资款的能力：平台通过第三方支付公司或银行作“资金托管”，所谓“托管”往往有名无实，平台运营者仍可调用账上资金。
这也是P2P行业屡现“卷款跑路”的制度根源：数千万乃至上亿资金触手可及，唯一的防线是道德自律。即使是持牌经营的证券公司，在实行客户保证金第三方存管前，亦爆发过多起挪用客户资金的大案，何况草根出身的P2P？
周世平打算自断“卷款跑路”的能力。4月11日下午，红岭创投与平安银行签署了全面金融服务战略合作协议，双方拟在投资者资金账户管理、全渠道基础支付服务、理财增值服务等方面开展合作。“关键是建立一个资金监管方案，投资者、借款人直接进行资金对接，我们纯粹起信息撮合作用。”
红岭相关负责人表示，当前双方还在需求提交的阶段，系统研发需要数月，最快可能在国庆前后上线。“到时资金完全由银行监管，平台不能挪用。”
除资金监管问题外，红岭创投网站还悄悄拿掉了“本金垫付”的说法，改用有限的“风险准备金”作赔付主体。去年11月在银监会组织召开的“防范打击非法集资法律政策宣传座谈会”上，央行提出要明确P2P的中介性质，平台本身不得提供担保。
P2P平台从交易中抽身，固然回归了“信息撮合”的本质。但在平台仍是风控责任主体、信息披露普遍不足的情况下，解除其担保责任是否合适？
律师许海波认为：“买者自慎的前提是卖者尽责，包括诚信义务、审慎义务，也包括充分的信息披露。”红岭创投网站对大单融资的披露，连融资方的名字都模糊处理，难称“卖者尽责”。
“这是个两难：让平台担保，P2P等于做了银行存贷业务，性质就变了；不让担保吧，一来可能做不大，也容易出现道德风险。能不能视担保为可选项，允许专门的担保机构介入使之显性化？”许海波说。
作者：曾颂
点击进入【股友会】参与讨论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