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方分析师的尴尬江湖

　　彭友

　　虽然股市行情持续低迷导致券商不受“待见”，但近期因为一些热点事件，游走在内幕边缘的券商分析师，依然是财经圈的八卦谈资。

　　近日，中信证券首席医药行业分析师张明芳公然在微信群里传播丽珠集团即将进行股权激励的内幕消息，光大证券分析师邢庭志则是罕见地给出了看空伊利股份的研究报告。一石激起千层浪，分析师的生存状态重回公众视野。

　　明星分析师“不灵了”

　　上海一位服务过多家券商的资深销售人士对经济观察报透露：“在这个圈子里，拥有上市公司资源，就是核心竞争力。不少资深的分析师，由于做的年头长了，积累了不少人脉，能够时不时地拿到一些消息，再通过私下的方式与买方交流，也能颇受买方认可。不过，随着证监会严打此现象，各种监控愈加严格，大家越来越不敢打这种擦边球。”

　　该人士坦言，其实分析师真正靠内幕消息致胜的并不多。因为内幕只能靠私下传播，受益者也就是有限的几家机构，他们无法提供足够的新财富评选票数，“类似张明芳这样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实际上，关于她的不少故事早已在圈内广为流传，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此次出事实属必然。”

　　前些年，分析师通过各种通讯手段包括电话、短信、msn等传递内幕消息的做法，已是普遍现象。不过，随着监控力度的加大，这些手段很大程度上沦为传递普通信息的渠道，面对面的私下沟通成为最保险的方式。

　　圈内每天都有很多各式各样的饭局，分析师、机构人士、私募都聚拢在一起，进行股票交流，这成为内幕消息的重要出口。“哪些公司小非想减持，哪些会有收购，哪些要做股权激励，还有哪些即将停牌重组，信息就在席间传递，甚至第二天就能看到股价异动。”上海一位私募说，此前一位在某只股票上赚了逾一倍的私募坐立不安，原因是在一个饭局上得知了坐庄的消息，自己以大资金跟庄，正在被证监会调查。

　　该私募还透露，实际上，不少分析师背后都带有资金。一些小型私募自身研究能力有限，更是主要依赖分析师提供的信息，一旦据此获利，将分给对方20%-50%不等的收益，因此不少分析师对此颇有干劲。以他们的正常收入水平，不足以负担豪车豪宅。

　　此外，针对不少上市公司热衷的市值管理，分析师成为一个重要的参与者。经济观察报了解到，华东某家传统领域公司，业绩和想象力一向不佳，股价也颇为低迷，刚刚解禁的小非希望最高股价减持。为此，在公司和分析师的策划下，公司宣布进军高端制造业，分析师还组织了一大批机构前往这个向来无人问津的公司调研，热门概念从此出炉。后来，该股成为当年的一大牛股，财报则显示不少大型机构进入了股东榜。

　　当然，随着监管趋严，有些分析师拿到内幕消息后，不敢公开传播，只好在研究报告里进行倒推，先有论点，再找论证过程。或者在报告里暗示有并购、资产注入的可能。

　　“对于这种业绩预测得分毫不差的报告，我们一般都比较谨慎，因为很可能是拿到内幕之后倒推的。如果痴迷于这种信息，迟早会吃大亏。我们看报告一般只看逻辑，自己做结论。”正曙投资副总裁吴怡表示。

　　市场上一位极为知名的私募此前也说，无论给我推荐什么股票都可以，但千万不能推荐买进后马上就停牌的，不然到时根本解释不清。

　　据介绍，目前的明星分析师，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看行业特别有前瞻性，产业逻辑、行业趋势梳理得清清楚楚，所推荐的公司业绩大涨，如长居电子行业第一名的安信证券电子行业首席分析师赵晓光就是这样的人。

　　上海一位买方人士表示，赵晓光以前可谓点股成金，去年天喻信息在他的强烈推荐下，技术上分明是见顶的走势，却依然在高位支撑了很久，这就是明星分析师的号召力。“但他现在推的股票，也基本上‘不大灵’了。当然，这也有市场行情的原因。至于其他分析师，虽然也有个别叫得上名字的，但似乎也不见得比别人强上多少，基本上找不到高出同行一大截的分析师。”该人士称。

　　有意思的是，每年都会有几家券商冒出来，在明星分析师中间挖角组建研究所，从而维持了分析师的价码，也保证了行业内的流动性。不过，对于一些传统行业的分析师来说，由于行业股票缺乏机会，鲜有机构愿意大价钱挖人，因此处于有价无市的尴尬局面。

　　近日，国泰君安航运行业分析师岳鑫一份报告中生动地表达了这一业态：“历史上最长的底部，超越了大多数航运分析师的劳动合同期限。”

　　票不够，服务凑

　　如今，分析师的工作整体走向同质化，出挑的分析师越来越少。近年来，不少分析师甫一毕业就进入券商，缺乏相关的行业背景，对行业发展脉络的把握出现欠缺。之前，宏观、策略方面，高善文、程定华算是业内比较公认的高手，但他们现在都已经离开了公募，一时也缺乏有力的后继者。

　　在前述销售人士看来，现在更多的新财富上榜分析师，还是依靠体贴入微的服务取胜。在微博上，不时可以看到分析师凌晨2、3点还在微博上诉苦，一旦到了财报高发季，熬夜更是常有的事。“业内流传的一句话是：票不够，服务凑。由于没有点股成金的能力，多数分析师只能搞点感情分了。不少新财富上榜分析师，其实他们对于投资的指导能力很有限，不过他们的确非常勤奋，邮件、短信、点评实时到位，而且还经常组织调研。一来二去，买方也颇给面子，在评选过程中投上一票。”该人士在描述他们的生存方式上说。

　　一位已经离职的煤炭行业分析师直言，卖方比拼的就是服务，服务做得好，新财富投票就高，分仓也会多。“有时买方突发兴致要调研上市公司，分析师鞍前马后地服务，下至机票酒店接送，上至安排一对一与董事长沟通；再不济事，也得安排董秘接待。有分析师为了让买方见上董事长一面，甚至还有给董秘塞红包的现象。”

　　其举例说，“当然，若上市公司高管主动约见分析师，且有意无意透露公司业绩很好，或是有资产注入可能，那或许就是公司有意向做高股价搞再融资了。”

　　虽然不少券商都为新财富排名所累，但是依然为业内所看重，分析师的待遇也以此为界定，所以每年都会有声势浩大的拉票活动，甚至还曾出现过泳衣秀、马尔代夫游等另类项目。多名分析师向记者证实，之前也曾有一些买方宣布不再参与新财富投票，但这样一来，分析师就没有动力为他们服务，所以不久之后他们又回归投票。

　　分析师的自我审查

　　还有一些分析师，实际上已成为某些上市公司的御用文人。北京一位大型上市公司董秘透露，一些不大受关注的上市公司，若搜索公司的研究报告发现多数都是某个分析师所写，就能判断其或许是该公司的御用分析师。该董秘表示：“一方面，上市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来传递公司信息，看多公司股价；另一方面，分析师也需要以此显示‘搞得定’上市公司，增加自己在买方心目中的份量。”

　　他们对利空信息的传播颇为忌讳，对出现利空的公司，他们极少给出“减持”或“卖出”评级，或至少给个“中性”，不然基本等于与该公司绝交。且股价下跌会影响持股基金业绩，进而影响到在该券商的佣金分仓，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去年，一位国内券商分析师在微博中抱怨说：“做了4年研究员，第一次碰到董秘亲自打来电话兴师问罪，说不跟着管理层意志推票，走着瞧。”

　　上海一家大型券商的资深销售透露：“其实我们公司的研报审核制度中，并不会因为‘卖出’评级而不允许报告发布，但实际上分析师会进行自我审查。不过，未来如果个股期权出台，做空个股也可以赚钱的话，情况可能会发生变化，不排除个别分析师会成为做空资金的急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