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
包来旭的微信签名叫“缘分的天空”,头像是一张浙江东阳汽车西站的照片。在杭州公交纵火案发生后,他昔日的同事们查看他的微信空间,发现他们口中的“小包”,“从来没有发过任何一条朋友圈”。
“小包在微信上很低调,跟他在现实生活中一样。”包来旭昔日的同事、义乌佳辰纸业的仓库主管周良兵说。
21世纪经济报道在义乌采访包的多位同事和领导,均对他印象不错,这位经常笑眯眯,不发脾气的人,缘何闯了这么大祸?同事们至今不理解。
这一点,他远在甘肃老家的母亲同样不理解,根据兰州媒体报道,包十几岁外出打工,2006年回家治疗肺结核待过两年后再次外出打工,且一走就是6年,不回家,不写信,不打电话,音信全无。
直到7月5日,包来旭从义乌来到杭州在公交车上放火,导致29名乘客受伤,他自己也被烧成重伤。
刚换新工作就玩失踪
“小包”—义乌的纸业老板们习惯这样称呼包来旭。
2014年6月13日,包来旭主动应聘义乌佳辰纸业,他跟该公司老板金英要求4000元月薪。
在这个浙江中部的县城,至今遭遇“用工荒”,佳辰纸业也不例外,其时这家企业紧缺一名叉车工兼切纸工,而包来旭正具备两项手艺。
但在当时,一般的切纸工月薪3200元就可聘到,金英觉得,“他要得太高了,所以那时就没想要他。”后来,金英改变了主意。因为友人告诉她,“找了小包,一个顶俩”。
6月18日,按照约定,包来旭来到金英的办公室。这位女老板回忆道,身高1.68米左右的包来旭,“看着挺敦厚,30岁左右的样子”。
当天中午12点多,金英带着包来旭前往佳辰纸业仓库。金英问他结婚没有?包来旭说,结了,有两个小孩,老婆在老家带小孩。金英问,是否要把他妻儿接到义乌来?包来旭说,最小的那个孩子还挺小,不方便。
6月18日下午,包开了叉车,并和同事余青一起操作切纸机。“他机器开得既快,切得也准。” 佳辰纸业仓库主管周良兵记忆犹新。
在仓库里,周良兵随口询问了包来旭的家庭情况。“今年31岁,还单身。”包来旭简短作答。周良兵按惯例也提及能否登记一下他的身份证号码。“不在身上。等行李拿过来再说。”包来旭说。
这天下午,包来旭带来了他在这个城市打拼的全部家当:一个棕灰色的半旧拉杆箱、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以及一个白色的涂料桶。但直到他第二天离开这家企业时,也没提供他的身份证号码。
下午6点半,老板金英叫上包来旭等共七八位工人及朋友一起在附近的大排档吃饭。这顿饭吃了大约6个小时,包来旭一人就喝了十几瓶啤酒。
酒喝多了,包来旭的话也开始变多。“他一直叨叨叨,讲他工作有多么牛。但也只讲工作,家里的事,他一句也没提。”金英后来回忆。
饭局结束后,金英的一位友人老白喝醉了,无法开车回家,她于是在饭店对面宾馆开了标间。包来旭表示,他可以陪同老白住,“刚好可以照顾老白”。
6月19日早晨,包来旭跟老白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丢脸的,我会在金总这里好好干下去。”
19日早晨8点,公司仓库开工,周良兵并未见到包来旭的身影,于是他让佳辰纸业业务员侯召胜驱车到宾馆去接。侯召胜在大厅里等了几分钟,包来旭下来了。8点半左右,他们抵达公司仓库,包来旭继续切纸,但不到2个小时,他就向仓库主管周良兵表示,“头很痛,想回去休息。”
6月20日,得知包来旭一夜未归公司宿舍,周良兵给他拨电话,发现要不是没人接,要不就是关机。金英拨打多次,亦如此。
6月24日,包来旭给金英发了一条短信称,现在青岛,“就是有个老乡出了点事我来看看”。
6月29日,周良兵突然拨通了包来旭的电话,他表示,晚上会去公司宿舍拿行李,但不在公司做了。但此后,他再未在公司现身。
“他是会这样突然消失的”
在包来旭失联后,金英曾向他之前的老板、义乌祥捷纸业老总杨远富询问是否需要报警,杨远富告诉金英不必着急,“小包就是这样的,他是会这样突然消失的。”
从2012年9月16日开始,包来旭在义乌祥捷纸业工作过大概13个月,这已经是他已知的工作履历中,最持久的一段经历。杨远富亲自从位于香山路的义乌人才市场将包来旭招聘过来,当时,包来旭只会开叉车。杨远富给他演示操作切纸机,3天以后,包来旭就能够上手,其后,他的技术益发精湛。“我们这行干切纸的,切错一下,损失可能就是成千上万元,但是小包从来没犯过一次错。能找到这样的工人,绝对省心。”
杨远富在公司仓库附近租了一套四室一厅作为宿舍,给包来旭留了一间20多平方米的主卧。除他自己和包来旭以外,其他工人都是两人合住一间。“小包”是被特别看待的。而到离开祥捷纸业时,他的月薪已经由最初的2800元变成3800元了。
杨远富也曾数次询问过包来旭的家庭情况,他的回答均是,一儿一女在老家,由妻子照顾。湖南人杨远富常用满口方言给老家打电话,但吊诡的是,同吃同住的一年多时间,他从未见到包来旭用方言接听或拨打过任何一个老家电话,“他自己不会主动讲家里的事情”。
转折发生在2013年9月20日左右,包来旭突然生病了,在杨远富的印象中,他最初以为是感冒,先是到义乌一家社区卫生所就诊,“发烧4天,吊了几天盐水还好不了”。后来他跟杨远富表示要请假去杭州看病。
其后半个月间,包来旭为治病在义乌与杭州间往返数次。他主动跟杨远富表示,到杭州的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是肺结核,很难治,他想辞职。杨远富也注意到,从杭州回来后,包来旭吃饭以外,都戴着口罩。
2013年10月10日晚上,他跟杨远富说,“杨哥,我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上班了,等你找到下一个人接替,我就走。”他神情忧郁。
而在10月11日上午,因为仓库事宜要跟包来旭交接的同事们发现,他们再也联系不上包来旭了。杨远富遂给包来旭去电,他的手机也无人接听。几个小时以后,包来旭主动给他发来短信说,“杨哥,我已经走了。”
“两手空空地就走了”
7月7日中午,周良兵看手机新闻时注意到,警方公布的协查通告嫌犯照片很面熟,“小包离开仓库时,穿的衣服、裤子和鞋子跟7月7日在杭州出事那天一模一样。”当天中午他就拨打了110。
警方于当天下午取走了包来旭留在公司宿舍里的行李。“双肩包里有好几件T恤衫,另外一个钱包里还有三四张他的证件照。”周良兵回忆。
也是在辖区派出所所长办公室里,周良兵看到派出所所长调出了包来旭的信息资料。“其中有一项写到,小包已婚,34岁。”周良兵纳闷,小包为什么不说真话呢?
7月8日,杭州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发布通稿称,调查发现犯罪嫌疑人包来旭曾流露效仿制造恶性事件扬名的念头。“根据掌握的证据,确定放火案系其1人所为,未发现同案犯。”
警方曾询问过包来旭的同事,包在工作期间有无一些宗教方面的行为。包来旭的同事称,目前没有证据显示有这方面的迹象。
在杨远富的印象里,这个甘肃小伙子总是卖力地干活,跟人说话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他不会跟同事和客户红眼,讲话分寸把握得很好。在他后来身体出问题之前,也从来没请过一天假。”
并且,“小包”似乎也没什么爱好,除了偶尔跟人打打麻将,“就是那种打一晚上输赢不过80块的麻将,他很节俭,不会打大的”。
包来旭曾在7月4日中午入住过义乌香山路的富宏旅馆,次日早晨退房离开。但他静悄悄地离开了这家一晚30块钱的小旅馆,并未告诉昔日同事们。
直到警方确定包来旭的嫌犯身份后,金英和周良兵才突然想到一个细节,初来乍到的“小包”直到离开时还没有拿到过公司宿舍的钥匙,而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同事要钥匙。
“他两手空空地就走了,好像就没有打算过再回来。”周良兵说。(编辑谭翊飞张凡申剑丽)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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